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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沈修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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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提贾敏纳闷林如海乍然间犹如拨开云雾见天明般豁然一扫先前沉闷、潦倒,暂不表林玄玉因林如海因酗酒后劲上来之后父性大发,非的抱着林玄玉和贾敏散人同床睡觉,做了一夜的夹心饼干,最终,林玄玉忍无可忍林如海百般折腾,裹着小被缩到床榻最里边。

    总归一句话,这一夜发生的一切犹如噩梦般盘旋在林玄玉的心头。

    翌日,雨过天晴,空气中弥漫着润润的湿气,夹着着馥郁的花香。

    待父子两人睡足之后醒来,贾敏早已不在身侧,林如海招了仆人伺候两人起身,一番洗漱忙碌后,林如海抱着林玄玉去看望昨日同样醉的东西南北不分的好友沈修杰。

    杏花苑是林府用来招待客人的厢房所在,每年的三四月份,苑中杏花如纱似幻,像雾,馥郁馨香,沁人心脾。而如今五月份正是杏树结果的季节,远远望去,满树金黄,微风吹拂,一颗颗金黄色的杏子就像抓着树枝荡秋千似的,煞是喜人。

    林如海抱着林玄玉,身后并着提着食盒的一群丫头,穿过曲曲折折的水榭亭阁,向杏花苑走去。

    杏花苑的一颗金黄色硕果累累的杏花树下,一抹身形极为欣长,身穿一裘水蓝色绣有祥云如意花纹长袍,腰间束着同色系的丝绦,头发被一丝不苟的束起,正在树悠然自得的打耍着鹤拳。

    待林如海抱着林玄玉过来后,已至尾声,只见那人优雅的如一只仙鹤般翩然起舞,行动犹如天边的流云般闲然自得,慢慢的收起拳风,一个优雅漂亮且利落不拖泥带水的收尾。

    沈修杰接过管家沈子默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因打拳微微沁出的汗迹,抬头刚好瞧见林如海抱着林玄玉走了过来。

    沈修杰将毛巾丢给沈子默,走了过去,挑了挑眉看着林如海,微微拱了拱手,笑道“贤弟,今日气色不错。”

    林如海有些惭愧的虚咳了下,说道“修杰兄,昨日多有叨唠,弟甚为羞愧。”

    沈修杰无谓的笑了笑,将目光转向林如海怀中的林玄玉,顿时眼前一亮,一手托着下颌,一副若有所思的摸样打量着林玄玉。

    林如海见沈修杰盯着林玄玉猛瞧,笑着介绍道“玉哥儿,快来见过你的沈世伯,乖,叫声沈世伯。”

    又对着沈修杰说道“修杰兄,这乃犬子,林玄玉。”

    林玄玉心中腹诽,要不是这人身上莹莹散发着常年与药材打交道的药香,一眼看过去还真不能将此人与文人医者联系到一起去。

    林如海将林玄玉放在地上,轻轻的拍了拍林玄玉的肩膀,给他壮壮胆量,林玄玉学着林如海打恭,有模有样的行了一礼,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睛,从善如流的奶声奶气的叫了声“沈世伯。”

    林如海笑容满面的粘着美髯,满意的看着小人小样的林玄玉。

    林玄玉也没等沈修杰叫起,自己迈着小短腿跑到林如海身边站好,打了小呵欠,拉着林如海的袖摆,一双泛着水雾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沈修杰。

    沈修杰蹲下身体,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林玄玉,像发现什么好玩似的,大笑起来,眼泪都笑的沁了出来捏了捏林玄玉的嫩嫩的脸颊啧啧道“像,太像了,想当初第一次见到贤弟,贤弟也是这般光景,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令人忍不住心生疼爱之感。”

    林如海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兄长何苦挖苦弟来着。”

    沈修杰摸了摸林玄玉的小脑袋,起身,笑着说道“这小子,倒比我家那泼皮乖巧可爱多了。”化解了林如海的尴尬。

    林玄玉撇着嘴,这哪里是心生疼爱,这分明就是捉弄,心中不禁替林如海小时候担忧,估计没少受这位世伯的捉弄。

    说话间,丫头们已经在杏树下摆好了桌椅,林如还将林玄玉抱起,并着沈修杰走了过去,落坐。

    林如海拿过玉勺舀起碗中的杏仁玉米粥,喂着林玄玉吃,拿过娟帕擦了擦林玄玉的嘴边,略有歉意的说道“因弟的事情,还劳累兄长千里奔波,殚尽竭虑,弟心中甚是惶恐不安,弟在此谢过兄长。”林如海一边打恭,一边谢不释口。

    站在沈修杰身后的沈子默听得林如海的话,心头微微一震,苦不堪言,余光略略撇了一眼温文雅俊的林如海,沈子默打小就在沈修杰身边伺候,对林如海的事情可谓了如指掌,依稀记得两人自从林如海大婚后,就未曾见过面,林如海修书一封,自家这位老爷不顾太医院内事务繁忙,翻出层出不穷的借口,向皇帝叩请假期,眼见不得果,最后甚至抬出了圣祖御赐的金牌,才堪堪争取了这一个月的假期,巴巴的马不停蹄的奔了过来。其中艰辛劳碌怕小心翼翼也只有从小伺候的自己方才明白,可是那位却是感情上出了名的迟钝,而自己老爷又是个爱捉弄人,言不由衷的主,这番心意怕是永远都不能传达到那位心中,就像那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眼下两人又有家室在身,儿女绕膝,令人震撼的禁忌之情,也只能腹死胎中,沈子默心中唏嘘不已。

    沈修杰放下手中的银筷子,瞪了一眼林如海,说道“我既身为你的兄长,何苦说这般见外的话,令人心中不痛快,你再这般客气多虑,那我还不如一走了之。”

    林如海连忙说道“弟错了,还望兄长海涵。”

    沈修杰伸手越过桌面,扯了扯林如海一直视如珍宝的美髯,林如海吃痛却不敢言,沈修杰嘴角微微勾起抹弧度“你才华横溢,有些事上面却总是转不过弯来,就拿这胡须来说,难道蓄了这迂腐胡须,就变的老成世故不成,看着着实碍眼。”

    沈修杰见林如海脸上略微红了起来,也知玩笑过头了,掩饰的咳嗽了下“子默还不将夫人准备好的礼物拿过来。”

    正在神游的沈子默听见自家老爷发话,连忙稳住心神,恭敬的答道“是,老爷。”

    沈修杰皱着眉头将林如海碗中的一块豆腐乳挑了过来,放到自己的碗中,说道“昨夜酒醉,这过咸的东西,眼下不适合你吃。”

    沈修杰将桌子上的银耳羹,舀了一碗放到林如海面前,冷着脸说道“润润肺,去去肝火。”

    迟钝的林如海谢过沈修杰,舀了一勺银耳羹入口,笑道“还是兄长懂的养生之道。”

    林玄玉拿起特质的小勺子,闷闷的舀着杏仁玉米粥,斜着眼看着沈修杰面不改色,神态自若的吃下那块豆腐乳。

    林玄玉心中咋舌,爹爹这位朋友,还真是喜怒无常,两面三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昨夜自个儿还不是酗酒过头,怎么就适合吃豆腐乳,到了爹爹这里却不成了。

    得,这林玄玉和林如海倒一样迟钝异常。

    待沈子默带人捧了一大堆玲琅满目的礼品过来,林如海谢过沈修杰,挥了挥手,让身后伺候的大丫鬟冬梅带人将礼物送至贾敏处,单单留下了一个紫檀木的小匣子。

    林如海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套益智的巧夺天工难得一见的精巧玉制九连环。

    林如海皱着眉头将匣子合拢,带着不安,一脸沉重的说道“兄长,这礼物太过贵重,弟不敢接受。”将紫檀木匣子递了过去。

    沈修杰面沉如水,亦不开口说话,也不伸手接过林如海递过来的匣子,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那修长白皙的骨节分明的手掌,在紫檀木匣子的映衬下愈发的晶莹剔透圆润,沈修杰微微一愣,待身后的沈子默不轻不重的咳嗽声响起,方回过神来,一把接过欲将紫檀木匣子掷于地上“何苦说着劳什子话,难道作为兄长的送个见面礼给未见面的小侄子都不成,既然你不敢接受,那扔了便是。”

    林如海见沈修杰发了如此大的脾气,紧忙起身夺过小匣子,一时也忘了敬语“这不是太过贵重了,我心里难安,怕玉哥儿年幼,一时失手,打坏了未免可惜了好物。”

    沈修杰方才露出喜色,坐下笑道“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何须有此过滤,总归不过是玩物而已,权当给小侄子玩耍着就是。”

    林如海将匣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九连环,小心翼翼得放到林玄玉手中,让林玄玉谢过沈修杰的好意,林玄玉再次谢过沈修杰,从林如海手中接过九连环,在一边玩耍着。心中嘀咕着,这未免出手也太过阔绰了。

    饭毕,丫头们上了时鲜的水果,糕点,茶水。

    两人让身边伺候的下人们退去,沈子默亦站在远处,两人从家常聊到政事。因为林玄玉年幼,两人也未忌讳着。

    沈修杰用茶盖撇开茶叶,轻轻的吹了口,喝了口茶水“眼下,你想开了也好,倒省的我花费唇舌劝慰,就拿宫中来说,那后宫可是比前朝政事来的还要凶猛万分,稍有不慎,就落得个身首异处,就算人间蒸发了也未必有人注意的到,你这里的事和那处相比起来,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不值得一提。”

    林如海因家中出了丑事,因事关男人尊严,生怕有人背后指指点点,戳着脊梁骨,如今因林玄玉一袭话,倒也释然开了,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担当的责任,不能一味的逃避,不闻不顾,那是懦夫的行为。

    林如海长长的叹了口气“让兄长担心了,如今我也想通了,那名利权势不过犹如天边的云彩一般,转瞬即逝,只是虚名而已,不须太过执着。”

    沈修杰仔细看了看林如海,确定他说的是真话,而不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而说出口的违心之言,挑了挑眉说道“这些妾侍本不过就是玩物,如何能当得了真,落得今日这般下场也是她们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你也不必自责,真正关心你的人,是无论如何何时何地也不会让你难堪的,她们本来就抱着不单纯的目的接近与你,现如今犯下无可挽回的丑态之事,与你有和关系,倒是你应该振作起来,那幕后的黑手既然费尽心机,摆下如此歹毒之计,怕是日后还会有后续,你须的小心谨慎的防着点。”

    林如海将手中茶盏放下,看着远处果实累累的杏树说道“有因才有果,当年家父在世时无意中救了淑妃与她腹中的皇子一命,不久之后家父虽然辞官,却也是抱病身亡,想来当初亦是少不得有人从中周旋,才会使家父无心官场,眼下虽无心搅入朝廷是非之中,只怕是有心人亦不会放过我。”

    沈修杰有些心痛的看着目光黯淡的林如海,轻轻的将林如海散落的鬓发慢慢的放到耳后,说道“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还是得打起精神,将所有事情从头梳理一遍,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眼下你这个巡盐御史虽然说是表面风光无限,可是背地不知道多少豺狼虎豹虎视眈眈的盯着呢,这就好比一块肥肉,哪个不想咬上几口。”

    沈修杰余光无意中瞥见坐在椅上玩耍的林玄玉似乎一瞬间将那难以搞定的九连环一个接一个的顺利解开,定睛一看,又以为自己眼花,只见那九连环还是错综复杂的缠绕在一起,毫无头绪。

    林如海将府中最近发生的事情对沈修杰仔仔细细毫不隐瞒的说了遍,沈修杰托着下颌,半眯着眼睛思考着。

    林如海将林玄玉抱了过来,看着他有些手忙脚乱的扯着九连环,笑道“你这般蛮力如何解的开,这得靠技巧才能解开。”

    沈修杰插言道“这般精致的活,怕是也只有如海那般灵巧的手才能做来,我家那位小子当初玩这个九连环的时候,毫无耐心可言,你可知他最后是如何破解的。”

    林如海略带探究的眼神看着沈修杰。

    沈修杰微微一笑,有些无奈的笑道“那小子眼见解不开了,索性将九连环高高举起,破罐子破摔麻利的扔到地上,拍着手,大笑,说‘这有何难的,这不就解开了'。”

    林如海也笑道“虽然可惜了九连环这个万物,不过这个方法倒也别致。”

    沈修杰笑道“不提那个败家子也罢,那小子与玉哥儿比起来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天下,光知道淘气胡闹。”

    林如海揉了揉林玄玉的小脑袋“男孩子还是淘气的好,玉哥儿因为体弱多病,少了许多同龄儿童该有的活泼好动,眼下身体愈发好了些,我还想着让他如何学着淘气点呢。”

    林玄玉皱着眉头,嘟着嘴,有些不高兴,将九连环堆在林如海手中,一脸希望的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看了一眼沈修杰,沈修杰摆了摆手,推托道“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做不来这个精致活。”

    林玄玉心中撇了撇嘴道“成日与药物打交道,那晦涩难懂的药材,你倒是记得清楚,这个九连环还不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得竟睁着眼说瞎话,也只有父亲傻傻的相信这一切。”

    林如海在林玄玉期待的目光中,三下五除二,利落的将九连环解开,放到林玄玉手中,教导着“玉哥儿乖,慢慢来,照着爹爹的动作慢慢解。”

    沈修杰说道“眼下府中一下死了几个人,想好如何处理没。”

    林如海将林玄玉抱到旁边的椅子上坐好,说道“恩,已经去请府衙的仵作了,还得从明路上来,免得让有心人利用此事,落人把柄,不过此事还得劳烦兄长一下。”

    沈修杰摆了摆手“有事尽管吩咐就是,我何时不将你的事放在心上过,何须说这般客套的话。”

    林如海起身走了过去,贴着沈修杰的耳朵,轻轻的耳语几句。

    沈修杰眼中露出了然之色,耳根处却微微泛红,无意中再次瞥见林玄玉眨眼间将那九连环解开,又将它缠绕到一起,挑着眉头看着沈修杰。

    沈修杰托下下颌,眉毛一挑,嘴角勾起,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林玄玉。

    微风佛过,有些熟透的金黄色杏子咕噜咕噜的滚落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