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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贾敏这边,守在房门廊檐下的小雪,见初夏扶着一位全身笼罩在斗篷内的人,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小雪连忙迎了了上去,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来人,小雪见初夏脸色有些苍白,悄声问了句“都办好了?。”
初夏脸色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
小雪舀起门帘,让两人先行进去,又仔细的看了看四下,掩上了门,走了进去。
走进内室,那人掀起斗篷,露出一张惨白无色的脸来,赫然就是荷花池边那抹白身身影的主人陈家媳妇,陈家媳妇一进内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哽咽着说道“太太,柳家姑娘的大仇终已得抱,九泉之下亦会感激太太的大恩大德,奴婢叩谢太太给奴婢机会帮昔日主子报仇雪恨。”
贾敏连忙叫人将陈家媳妇扶起,到后面梳妆打扮一下,虽然知情,但是这张煞白的脸在灯光的映射下看起来有几分杵的慌。
贾敏端起桌子上的冰糖燕窝,拿着玉制作勺子舀了喝了一口,定了定神。
待陈家媳妇换了一身衣服走了进来后,初夏亦是换了身上被雨水淋湿的衣服并在后面。
贾敏让小雪拿了绣墩让两人坐下,付嬷嬷又送上了热热的姜汤,待两人喝了口姜汤后,贾敏说道“不用拘束,陈家媳妇,这几日让你装神弄鬼,着实委屈你了。”
陈家媳妇放下手中的汤碗,微微躬身说道“奴婢感谢太太还来不及呢,何曾有委屈一说,太太这话可是大大的折杀奴婢了。”
初夏喝了碗姜汤去了寒气,脸色稍微恢复了些,身体也不在如刚近房中之时那般颤抖,言简意赅三言两语的的将荷花池畔发生的一切说了遍。
贾敏听完,张口结舌,手紧紧的揪住身上覆盖的锦被的一端,深呼吸了口气,冷静了下来,心中震惊不已外加怒不可揭,这秋姨娘如此明目张胆,只手遮天,草菅人命,不顾主仆情意,终究没落得个好下场。自己原本计划借鬼神一说吓唬秋姨娘,让她自己招供出来,却没想到情势急转而下,来了个峰回路转。
府中一下死了三人,其中还有位大小也算得上半个主子的,贾敏也知此事事关重大,非同小可,让小雪去通知林磊,再连夜赶去衙门告诉老爷。
贾敏见陈家媳妇、初夏脸色仍有些苍白,想来两人亲眼目睹了那一切,亦是被吓的不轻,让小雪送两人先去休息,又嘱咐两人将那身吓唬人的行头连夜烧了,以免落人口舌。
陈家媳妇、初夏走后,贾敏看了一眼在下首的付嬷嬷,心中百感交集,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虽说人死了一切也都过去了,但是却没想到那平日里柔弱的秋姨娘行事如此歹毒,城府更是深不可测。”
付嬷嬷走了过来劝慰道“姑娘何须自责,这蹄子也是咎由自取,这下可好,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收了去,怨不得他人。”
贾敏也知一切都已成定局,而府中的风气必须严整,可不能再让幼儿落入险境之中。
却说小雪送陈家媳妇和初夏去休息,在门口遇见了林府管家林诚。
小雪通报了声,贾敏令两人进来。
林诚进来后行了礼后,余光略有深意的撇了一眼付嬷嬷,付嬷嬷回视了一眼,看着贾敏。
林诚微微躬着身,语调缓慢的说道“窦勇已经全部招供,画了押,写了字据。”林诚从怀中掏出折叠好的字据,恭敬的递给付嬷嬷。
付嬷嬷接了过去,递给贾敏,贾敏翻开字据扫视了一眼,面沉如水,眼中含怒,猛的一拍桌子,桌子上的碗碟叮叮的发出碰撞声,贾敏怒道“此等丧尽天良,没了人性的刁奴,犯下人神共愤的事情,死了还是便宜这个狗奴才,林诚,你去找几个心腹将他的尸首扔进乱葬岗去,让狗吃鹰叼了去。”
林诚心里想道那窦勇原本口硬的很,身体也结实耐打,几十棍子下去,就是死咬住口,说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冤枉他,林诚一时拿他没有办法,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付嬷嬷送了一红色的小瓶子和一把精美绝伦却透着彻骨寒气的匕首,还有一方小匣子,付嬷嬷悄悄说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林诚依着付嬷嬷的话,将红色瓶子打开,一股清晰的香气溢出,林城叫人掰开窦勇的嘴巴,喂了进去,没一会儿功夫,窦勇似乎做了美梦一般,浑身潮红一片,言语也猥琐下流起来,抱着柴房里的柴火做着奇怪的动作,口中不停的喊着“可人妹妹,让哥哥好好疼爱你,哥哥和那林如海比起来如何,哥哥可是雄风大振,怕是没得和哥哥比吧,妹妹你夹紧点,哥哥带你去往极乐的世界。”
言语不堪入耳,口中直呼家主之命,其动作更是令人作恶,林诚自幼陪着林如海长大,哪里容这般下作之人,口出狂言侮辱他,快手一刀下去立刻将他重要部位斩落,啪嗒的滚到了一边,而那窦勇却仿佛不知疼痛,仍然在那做着莫名的美梦,口中更是污秽之言不断,凭白让人作恶,林诚试过用水浇,用板子打,却不见窦勇停下,林诚只好带着两个心腹守在柴房外,一炷香的功夫后,里面才没了动静,林诚打开柴房见窦勇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直直的横躺在柴房中,身下是鲜血淋漓,柴草中亦被染的通红。林诚用棍子夹起那团恶心的肉,装进方匣子中,用秋姨娘命人送给林如海过目的汗巾包裹起来,亲自送去了姚姨娘那里。
林诚心中斟酌一番,将看到的一幕刻意隐瞒下说道“太太,奴才将汗巾送到姚姨娘那边去的时候,那姚姨娘见到汗巾后不知为什么口吐鲜血,赫然倒地昏迷不醒。”
付嬷嬷听林诚如是说,余光瞥了撇林诚,心中明了,怕是那姚姨娘见了相好的那玩意被割下,见事情败露,急火攻心,一口气提不上来才会口中吐血。付嬷嬷嘴角微微翘起,冷笑。
贾敏峨眉紧蹙,两人不顾廉耻,做下这等丑陋之事,这女人竟然还会为了那肮脏的刁奴伤心吐血,昏迷不醒。
贾敏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之色,整个人也仿佛一瞬间被抽去全身气力,靠着身后的垫子,神情有些恍惚,看着覆盖在身上的花纹复杂的锦被,此刻贾敏的心情也如复杂的花纹般,乱成一团,密密麻麻不知如何解开。
可人是贾敏亲的陪嫁丫鬟,随着自己一起嫁进了林府,更是自己一手促成可人做了林如海通房,而如今她却犯下如此不堪入目有辱家门的丑恶之事,而窦勇也是贾府陪嫁过来的小厮,行为不检,背着主子与小妾通奸,贾敏想到此处,心中又是恼怒又是羞愤,心中百味陈杂,哑口无言。
想到可人又不免想到其母亲杜妈妈和孙妈妈,两人勾结娘家之人谋害林家子嗣,不顾亲情毒害自己,这一切都令贾敏心灰意冷。
自己作为林如海的正房妻子,竟然只顾自己伤悲,管教如此不力,一没做好妻子的本分,二没照顾好家中幼儿,三没管教好家中妾侍奴才,四愧对林家列祖列宗。悲从心来,贾敏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阖起双眸,泪水不禁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吓的付嬷嬷连忙上前将贾敏扶好躺下,拿起娟子手忙脚乱的擦拭。
林诚瞧了瞧贾敏,又见付嬷嬷对自己使眼色,虽然心中十分想问清楚付嬷嬷那些东西是如何得来,眼下却不是好时机,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贾敏整开双眼拍了拍付嬷嬷的手,示意她让自己安静的呆上一会儿。
付嬷嬷眼睑下垂,敛下心中担忧,递了个眼色给小雪,两人去了外间守候着。
贾敏抚摸着府中为成型的胎儿,既已知晓此事,如果此时去安慰老爷,却是薄了他的脸面,一时也没了主意,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
依稀间似乎回到那日刚回林府祭祖的那一夜。
夜深人静之际,贾敏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身侧的林如海却仿佛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着,不时发出悉悉索索的动静。而此时贾敏心中亦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已,在庄园的时候,因两人忙着重修于好,一时情动,红鸾叠帐,未顾的上将杜妈妈、孙妈妈一事摊开了来说清楚。贾敏这边因担心涉及娘家,心中不安,难以启齿。
而林如海却因自林玄玉中毒之后,暗中差人将家中一切事物打探清楚,结果却令林如海心中似排山倒海般卷起汹涌浪潮,风起云涌,惊魂愤怒羞愧都不足以形容此时林如海的心情。
林如海想到贾敏令林磊连夜赶到家中送来的加急信件,信中将那两个奶娘如何勾结贾府中的王夫人谋害林家说的一清二楚,林如海混迹官场多年,远比贾敏看的长远,他从这事件中嗅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虽说贾敏不知情,却事关她娘家,林如海心中郁结不已,连带着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贾敏。又想到林诚暗中打探出来的消息,心下更是像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那昔日柔情妩媚的秋姨娘竟是如此口腹蜜剑,勾心斗角,蛇蝎心肠,行事歹毒令人发指,而那一向知趣的姚姨娘却丑态百出,阳奉阴违,做下见不得人的勾当,背地里给自己带了一顶高高的帽子,林如海只觉得绿云压顶,恨不得一手掐死了那乱了家风有恃无恐的贱人。
而身侧的娴静温婉的妻子却是往日被自己抛诸脑后,不闻不顾,从未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职责。两人虽然前段时日重修于好,贾敏比往日对自己温柔体贴,但总觉得隔了一层,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仿佛少了什么似的,林如海此时心中乱如麻,一时也理不出头绪,少了何种东西。
林如海心中堵的厉害,莫名火急火燎的难受起来,视线紧紧的粘在贾敏的背上,那股带有穿透力目光,令贾敏背后犹如万只蚂蚁在爬,贾敏心中寻思片刻转过身来与林如海面对面。
那近在咫尺的容颜却令林如海心头一震,暗恼自己枉读诗书,没有读书人该有的定力,林如海不禁哑然失笑,伸手将贾敏楼了过来,率先打破沉默,微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将手放在贾敏依然平坦却孕育一个新生命的腹部上,似乎自言自语般低语道“想我林家几代列侯,钟鸣鼎食之家,亦是书香之族,礼仪周全,而我林如海也是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得第,金榜题名,如何的春风得意,仕途虽不是平步青云,却也是无甚大波折,自以为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世事看的通透长远,熟料却是可笑的很,浪得虚名而已,倒不如难得糊涂来的好啊...”。
贾敏枕着林如海的胳膊,听着林如海有些寥落的低语,心中犹如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心中斟酌了片刻,既然他如是说,何不乘此良机,表明心迹,将一切说个清楚,而且他言语之中寂寥落寞情绪也令自己担心不已,两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可不能因涉及娘家毁之一旦,贾敏定了定神,将手轻轻的覆盖在林如海手上,忧心忡忡说道“屈原因受奸臣陷害,被楚怀王驱逐流浪,而老爷眼下却是仕途顺畅,正是鼎盛之际,何故今日伤悲春秋起来,尔虞我诈,人心险恶,不过人世间事态常情,真正能看透的人从古至今又有几人?老爷又何须耿耿于怀,伤了身体,为妻虽然资质愚钝,却愿意替老爷分担一切,老爷何不敞开心怀,将心中不快之事说出口,为妻自嫁给老爷起,就是老爷的人,不论发生何事,不论事关何故,就算乾坤颠倒,日月变色,为妻都会站在老爷身后,支持老爷陪老爷共同承担。”
林如海看着目光灼灼却透着坚决的贾敏,轻轻的叹了口气,将贾敏紧紧搂进怀中,将额头抵在贾敏头发上,深深的嗅了口贾敏身上散发着沐浴后清晰香气,沉默了片刻,苦笑不已说道“家中事务,夫人就放开手了去办,无须顾忌为夫,为夫也会全力配合夫人的。”林如海将贾敏耳边的散发理顺放在贾敏耳后,轻轻的啄了口那嫣红的双唇,轻柔说道“时辰不早了,眼下夫人有了身孕,还是早些歇息吧。”
贾敏听着耳边熟悉有规律的心跳声,看着林如海那清雅却有些消瘦的容貌,伸手轻轻抚上那熟悉至骨髓的容颜,一滴晶莹的泪珠情不自禁的落下,顺着贾敏的脸颊,滴落在林如海的脸上,化了开来,直至消失,贾敏轻轻的贴着林如海耳边轻语“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携手永相随,一缕青丝一生藏,此生永不负萧郎。”贾敏心中下定决心无论贾家是因何缘故,下此毒手,自己绝对不会因涉及娘家,而让林如海难做人,自己一定会亲手掐断这一切,哪怕是背负上不孝不义之名。
林如海看着熟睡的贾敏,心头不知何滋味,那一首此生永不负萧郎,令林如海刻骨铭心,犹记得新婚之夜,贾敏亦是如此在自己耳边,脸色绯红的低语着。时过境迁,再次听到这几句诗词心中却是犹如如打翻了五味瓶般,震惊震撼,酸甜苦涩全部交杂在一起,说不出的苦涩,林如海将贾敏露出一截在外的玉臂轻轻的放回被子里,轻轻的叹了口气,将贾敏搂在怀中,躺下。
梦中绯色衣袖,樱花飘舞,雨中庭院,执伞等候,佳人满脸悲戚之色,萧郎却是卧眠她人身侧,雨冷漠无情地落下,风无情地将那绚烂无比的樱刮落,佳人仍执着纸伞,看着院落中的盘旋落下的樱花,泪水和着雨水,悲痛深深被掩埋,翠竹油纸伞打翻在地,背影萧条,漫天樱花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