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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喧嚣的酒吧一条街依旧霓虹灯闪亮,郗颜忙碌的身影直到酒吧快打烊还看得见,她看似有使不完的劲儿,挥霍不完的精力,难怪温行远不放心,时常打电话提醒她休息。
因为临时决定回大研镇,接连一周的时间,温行远工作都超过十二个小时,揉了揉太阳穴,疲乏地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熬夜对身体不好……”想到她别扭又不失关心的提醒,他扬起唇角笑了。
他的生活一直比较规律,每天一点左右休息,七点准时起床,九点钟到公司办公。今晚打电话其实是想告诉她,他订了十六号的机票去大研镇,却没想到她竟要在那天回家,到了嘴边的话终究咽了回去。
三年了,她确实该回去看看,避得了一时,逃不开一世。无论怎样,都需要面对。
片刻,温行远睁开了眼睛,看了下时间,拿起手机拨电话。
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张子良在那端说:“行远。”
“没打扰你约会吧?”温行远的语气透着几分调侃和慵懒,顺手解开领口的纽扣。
“反正你也不是打扰一回两回了,杜灵都习惯了。刚把颜颜送回家,放心吧。”自从温行远走后,每晚送郗颜回公寓的重任就落到了张子良头上。
“谢了。”温行远沉声感谢,语气诚挚。
“行了,别整那么酸。”轻拥着杜灵,张子良不以为意地笑了。和温行远相识超过十年,张子良的心思他何尝不懂,当他带着郗颜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他就清楚他准备付出什么了。
“她……最近还好吧?”犹豫了下,温行远忍不住试探着问。
“你不是和她通过电话了嘛,你觉得呢?”听出他语气严肃了些,张子良回问。
“她什么时候会对我表露情绪?”眉心轻聚,温行远轻叹口气,除了与他面对面时她避无可避,否则她随时都是好的。
“最近挺好的,你别担心。”在他们面前,她一直都好。张子良也是为难,不知该怎么说。
“等见了面再说,我十六号早上八点的航班。”虽然她要回来,他却无意改变行程,那里有她的影子,甚至是她的味道,他要过去看看。
“十六号?颜颜不是那天回家吗?你们搞什么?”
温行远淡声说:“没什么,本来想给她个惊喜。”
与杜灵对望了一眼,张子良话里有话:“这擦边球打得可不怎么漂亮。”
温行远自我解嘲般笑了,“就这样了,到时候见。”
收了线,温行远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视下去,是灯光闪烁的都市夜景。
“万、家、灯、火……”他一字一顿,胸臆间莫名涌起一种感伤的情绪!
不知哪一盏是属于他的,或许一盏都没有,因为他似乎—没有故事。
摸出一根烟点上,烟雾缭绕中,温行远开始想念古朴的房舍,清可见底的河流,还有踩在上面会发出的一声声脆响的青石路面。
还想起那一次,他和她共撑一把伞,在细雨连绵的夏夜步行在古镇幽深的小巷里,雨点落在伞面上,又瞬间滑落到地上,溅起微不可见的雨滴,打湿了彼此的鞋面,未熄的灯火透过窗子照着昏暗的小巷,一眼望不见尽头,有些小巷深深深几许的韵味。
那夜的记忆很清晰,没有轰隆的雷声,没有惊魂的闪电,唯有温柔的雨丝悠然飘洒,缠绵着轻抚着她□□在外的肌肤,轻揽过她纤细的肩膀,他将伞移向她一边。
自然而然的相依,难得的平静相处,触及温行远深心处最柔软的角落。
岂止那段记忆,他明明是把她那个人装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才对。
随着时间漫步,三年弹指而过,而他也已离开整整两年。在此期间,他们仅仅见过一面,两人之间浅淡的交往始终靠手机维系。
在她被笼罩在抑郁的阴影里尚未走出时,他没有步步紧逼,而是体贴地退了一步又一步。隔着千里的距离,她对他终于放下戒心,而他,却突然变得有心无力。郗颜不知道,那些常常令她不耐烦的电话其实是温行远在提醒她他的存在。他怕时间和距离,阻隔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
“郗颜,你还要我等多久?!”垂下双眸,将万家灯火阻隔于眼帘之外,唇角边浮起无可奈何的苦笑,一张棱角分明、尤显疲惫的面容清晰地映在玻璃窗上。
夜,漫长。
没有繁华都市那种车流不息和紧张忙碌,古镇的早晨宁静祥和,就连空气都格外新鲜,似乎还夹杂着微湿的气息,不禁令郗颜深深的吸了几口,舒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客厅内流淌着布莱恩.亚当斯沙哑的声音,郗颜趴在阳台上,望着静谧的小巷,古旧的民房,随后又移开目光,眺望着远处朦胧的雪山,轻柔的微风扶过她素净的脸。
空旷的脑里突然浮现出温行远的一句话,郗颜不自觉的抿嘴笑了,鬼使神差地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恬淡的感觉不真实的像在云层里飞,你何时飞回来?”
当屏幕上显示着“发送成功”的字样,郗颜忽然恍然惊醒一般地后悔了。她在做什么?想念他?怎么会?!一定是没休息好太累了。为自认唐突的行为做了注解,她急急关了手机,深怕他收到短信后打电话过来,而自己又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再次检查随身的背包,确认证件都带了,郗颜关了音响,环视一圈住了两年的公寓,“喀嚓”一声落锁,拖着行李箱下楼。偶尔路过的行人相互点头微笑,她浅笑着和邻居阿姨道过早安,缓缓步行向巷口而去。
远远见张子良倚在车前,郗颜冲他挥挥手,轻喊一声:“早啊子良。”独来独往惯了,郗颜不喜欢麻烦别人,但张子良坚持送她去机场,而小巷属于步行街,车子开不进来,他们约好在巷口等。
看着晨光中郗颜灿烂的笑容,静默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张子良似乎有些明白温行远了。郗颜并不算很漂亮,如果硬说哪里与众不同,就是气质独特,无意间给人一种微妙的距离感,让你忍不住想靠近,又无从靠近。而她也不像别的女孩子那么喜欢打扮,素净的脸上向来找不到修饰过的痕迹,惟有长长的卷发会比较精心打理。据温行远说是因为郗母格外喜欢女儿一头乌黑的长发,所以老人家过世后,仿佛纪念母亲一样,郗颜愈发爱惜自己的头发。
郗颜,一个时而伤怀,时而笑闹的女孩儿。在她身上,张子良看到了都市女孩少有的纯净与真诚,哪怕她刻意掩去身上的光芒,依然令人在不知不觉间嗅到那种属于阳光特有的味道,有点淡,有点暖。
见她走得近了,张子良敛神笑着迎上去,接过她手上的行李箱放上车,两人向机场而去。
“手机又没开?”将准备好的早点递给她,张子良不经意地问。
温行远一大早就打电话来,说这丫头看似随意,骨子里却挑剔得很,吃不惯飞机上的东西,请他帮忙买份营养早餐给她。
张子良当时还坏心的揶揄他,“我说行远,你到底是想当颜颜男朋友啊,还是打算晋升保姆了?”
“保姆做久了才能顺理成章荣登男友宝座,兄弟的幸福全靠你了。”温行远的心情似乎很好,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但语气却难掩轻快。
郗颜道了谢,插好吸管,小心的喝着微有些烫的豆浆,含糊地说:“忘了……”
“回家记得随时开机,找不到你,行……我们会担心。”张子良偏头看她,很想告诉她温行远今天要回来,话到嘴边又想到他今早的嘱咐就憋了回去。
“知道了”郗颜喝完豆浆静静开了机,然后收到一条短信。
温行远说:“我在!一直在!”
飞机起飞后,郗颜控制不住地想起一些往事。她不想哭的,眼泪却根本不需要酝酿,一滴滴沾湿了脸颊。那些她不愿想起又不舍忘记的人,那些她不愿发生又避无可避发生的事,形成一个个清晰的镜头,在脑海中不停地回放,不停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