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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苇城。
流民像某种真菌一样悄然爬上街道,以及各种各样阴暗的角落。
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苇帮的人会将他们中的年轻人拉去做苦工,至于老弱病残,死之后直接拿去当垃圾烧掉。
但是街道是永远也清理不干净的。
卢野来到天兵阁时,他老娘真的都快望眼欲穿了,一连一个多月没有来,累得路大衍满世界给他找儿子。
为表歉意,卢野母子决定请路大衍母子在附近的大馆子狠吃一顿。
几人来到酒楼,街角的乞丐们立即蜂拥围上来。
客栈里冲出来两个营养过剩的彪形大汉将几个乞丐连踢带踹,几个乞丐默默承受,甚至连叫都叫不出来。
酒楼里不断飘出饭菜的香味。
卢野感到意兴索然,王翠花低声说:“要不施舍一些吧……”
卢野点了点头,让里面的掌柜给几个乞丐做了几碗面,弄了一些烧饼。
其实整条街道到处都是乞丐,他也施舍不过来。
路大衍拉着卢野上楼,道:“你好像是头一次遇见这类事情一样?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有一天像他们一样,他们也不会施舍你,世道如此,人只能管好自己,最多管管朋友,再多的,也不是咱们能办到的了。”
卢野点点头,将前世那种与生俱来的悲天悯人情怀彻底驱除,几人在酒馆里好好的吃了一顿。
晚上,卢野没带母亲回到自己宅子,现在是城中急剧动荡的时期。
世家大族、帮会、武馆、流民、妖教……
动乱、仇杀,流血不止。
晚上,他直接进入封府,谁都知道今夜不会平静。
刚吃完饭,走进厢房,正是星月在天的时刻,卢野没睡。
今夜,他要冲击练脏大成。
将面调出来,卢野看到了进度条。
修为:练脏(98%)
瞑目打坐,他完全进入了深层次的修炼。
神龟吐纳诀全力展开,气流自口鼻进入身体,散入奇经八脉,最终汇入肚脐之下的丹田。
这些浑浊的后天气流散而不凝,在荒芜的丹田之内四处乱窜。
卢野按照控气的法门,将意念自泥丸宫向下延伸,全力将那散乱的气流凝聚。
良久,这些浑浊的气流化为一个个凝聚的气团,如同云朵一般漂浮在丹田之上。
卢野展开内视之法,看着这些气团一个一个凝聚,最终,他将这些气团化为一股股磅礴的奔流,涌进手少阴心经、足厥阴肝经等等五脏六腑十二正经。
磅礴的气流在五脏六腑之内冲荡不止。
卢野刹那起身,施展拳法,将劲力寸寸渗透进腑脏之内,与气流交击。
类似于黄钟大吕震动的声音不断发出,这就是黄钟桩功的最终真意。
五脏六腑如同渡劫一般历经着艰难的淬炼!
疼痛,
但是快乐……
它们正变得越发坚韧,生命力越发旺盛!
两个时辰之后,卢野停了下来,睁开眼,面板在对面的墙上浮现。
修炼:练脏(100%)
练脏,大成。
是内蕴气而外发劲,两者相合相倚,将卢野提升到另一个层次,在进度条的加持之下,说他是每个境界的绝对完美版也不为过。
后半夜,城内喊杀声四起。
一场惨烈的火并爆发。
当夜,商府发起绝地的反抗,在封家和孔家的联合打击之下,损失惨重。
经此一役之后,商府终于败落下去。
一直挨到天明,卢野出门前往缺月刀馆去。
路上,感到城内有数不清的消息从四面八方涌来。
波岩城陷落了。
整个街道的茶楼和酒肆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据说龙氏一族几乎全部被吊上绞刑架,波岩城城内的豪族空前惨烈。
临苇城城内的流民越来越多,人心惊惶,许多人搬离城内,朝着州府的方向走去。
但是可怕的消息传来,那些出城的人都遇到了城外流民军和贼寇,死得很惨。
市面上物价飞涨,物资奇缺,一种动荡不安的光景出现,整个城池的上空都笼罩着阴沉的云朵。
天兵阁又热闹了起来,锻造师们又有活计了,卢野却知道钢车们距离远去已经不远了。
天已经很冷,卢野身穿一件大氅,将衣领立起。
他来到这个城池已经四年多了,快二十岁,在这个世界已经不再年轻。
为了显示成熟,他故意留了胡子,头发刚刚剪过又长了起来,刚刚披到肩上,他用绳子简单的束缚在脑后。
他的个子又长高了,从一米八窜到一米九几,肩宽腰细,健硕雄武,走在街上堪称是鹤立鸡群。
自从变成亲传弟子,道场的看门人都对卢野客气起来,看见卢野走来,露出谄媚的笑容。
“卢哥儿回来啦。”
卢野点首,当做回应,根据经验,如果态度太热烈的话那些人会不适应。
武功高了之后大家对他说话都很客气了许多,但距离也远了起来。
走进校场,四周原本还在练武的内门和外门弟子朝着卢野打招呼,卢野面无表情的一一回应他们。
迈步走进里院,厉洪等亲传弟子看见卢野过来都是面露惊惶,立即坐立难安,他们之前都属于左汉那一边的,但如今谁不知道卢野搭上了封不易,地位俨然高了起来。
不过外界传言漫天,比如卢野是封不易的走狗之类的,卢野是自家事自家懂得。
不论外界流传的话怎样难听,也不能影响到他。
没跟他们说什么,他径直走向宋老头的屋子。
屋内无比整洁,看来经过了精心的打扫。
宋老头在蒲团上打坐运气,屋外射过来的光不能缓解屋内的阴冷,光柱中弥漫着丁达尔效应的尘埃。
卢野没说话,默然站在大门之旁,断寒刀藏在鞘中。
良久,宋老头从蒲团上起身,苍劲的身形在空地上打了一套养生拳,旋即坐在椅子上端起石牛送来的清茶饮下。
做完这一切,那精芒电闪的两眸射向卢野。
“同门相残,你还不跪下认错吗??”
“没办法,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卢野轻声道。
宋老头沉默下去,卢野问道:“宋师就没有错吗?”
宋老头站起来,走到窗前,两眼投向屋外的水池,正在秋风里掀起阵阵水波,再往远了看,就能见到坐在亭子里的楚惜月。
他的表情现出前所未有的茫然。
“一塌湖涂啊一塌湖涂……”宋老头忽然感慨。
“临苇城就快要完了,你能走就走吧。”宋老头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卢野第一次感到这老头很多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想起前世里所遇到的某些人,活到了很大很大的年纪,依然是一片懵懂。
“我准备近期就走。”卢野说。
“什么时候走??”宋老头问道。
“不知道……”卢野也不知道天兵阁什么时候走,他只是凭借路大衍的关系搭个便车。
宋老头转过头来,道:“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的话吗?你走之前来我这里一趟,希望你能顾念咱们的师徒情分帮我做一件事情,也许还能送你一个机缘。”
“宋师就不传我道场的刀法吗??”卢野不答反问道,他学费可是从没拖欠过的。
宋老头笑道:“着什么急,你最近要常来道场,我要亲自传你我的功夫!”
道场的门外,一伙儿人冲进道场,领头的正是中年男人,身边跟着一伙健壮的家仆。
“卢野呢?!叫他给出来!”
这伙人一进来就对校场四周的弟子一顿叫嚷,一堆弟子茫然不知所措。
厉洪等人从里院走出来,中年男人叫道:“把卢野给我叫出来!是他杀了我儿。”
厉洪面色一沉,道:“原来是左叔叔,请在此少待,我去叫卢师弟出来。”
中年男人原来是左汉的父亲,名叫左清,左汉惨死在城外的事情与封不易和卢野等人有关他是很清楚的,但不管是封家还是孔家,他都万万惹不起,只有卢野是他能收拾的,于是火速来到道场。
半晌,卢野跟着宋老头从门里出来,左清略一拱手,道:“宋师傅,卢野杀了你的亲传弟子左汉,你就不管不顾吗?卢野是你的弟子,我儿左汉难道就不是吗??同门相残,这就是你们缺月刀馆的门风吗??”
卢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中年人,他不准备做什么解释,如果对方执意要跟他作对他不介意将其全部格杀,横竖不过几条人命罢了。
这边厢,宋老头嘴角抽了抽,左汉的死跟他同样脱不开干系。
其实,他根本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从本心来讲,他这种练血的强者根本就没想过要帮封不易和封不惧中的任何一个人出手,最多让门下的弟子参与。
左汉的出面的确是代表了他的立场,而他的立场之所以是如此,主要是因为他真的非常厌恶封不易,从小就是。
他最恨这种聪明人,花花肠子太多,反而更喜欢叶扬那种直爽的弟子,但叶扬有直爽过了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不懂得圆融变通。
左汉倒是两边中和了,但此子不论是天赋还是勇力比起叶扬,简直是判若云泥,根本又入不了他的眼,最要紧的是唯唯诺诺,令人不喜。
为此,他不知道在多少个深夜慨叹为什么老天爷不给他一个各方面都适合的弟子。
他没想过要改变这些人。
对于宋老头来说,所有人都是酒囊饭袋,生下来怎么样就怎么样,天才自会一飞冲天,废物永无出头之日,怎么教都没有用。
他的职责就是给他们指出一条可以变强的道路,至于后续,全看他们自己。
“怎么。说不出来话了??卢野,你现在给我滚下来受死!”左清大吼。
宋老头面皮一抖,卢野立即感到不妙,知道他要出手杀人了。
结果这老头还是忍住了。
左汉竟然就这么死了,他是真的没想到啊!他真的不明白那小子为什么就真的给封不惧卖命,拿人好处难道真的就要为其现出生命吗??
“左汉的死……是个意外……”
宋老头说不下去了。
“没错,左师弟的死纯属意外!”
道场外冲进来另外一伙人,为首的正是封家全新的继承人:封不易。
左清豁然回头,看见封不易缓缓走来,狠狠道:“意外?好!你封二公子敢做不敢说吗?”
封不易冷冷道:“左师弟乘船于芦苇泽中,不幸死于风浪,左叔叔丧子之痛,本人完全可以理解,但是这一切不关其他人的事,有什么仇怨尽可来找我,你不要含血喷人!”
左清还要再说,人丛里走来几个表情木然的彪悍男人,看来他再胆敢说一句立即就要血溅当场了。
在场者无不噤若寒蝉,左家一众人等无奈的退去。
封不易笑道:“我都是为了他好,但是可能有人会不识好歹。”
卢野立即明白左家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这时节,封家这样的庞然大物要安排他们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