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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幻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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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不救我……”

    洛冰一声又一声地喊叫着,每叫一声,封逸的心肝儿便痉挛一次。

    苦泪滑过嘴角,唇下鲜血长流。

    是逆冲而出的心血,也是被咬断的牙根流出的苦痛之血。

    “对不起……对不起……”

    洛冰每质问一声,封逸便在心底道歉一次。

    终于,洛冰的质问之声消失了。

    封逸扭头左看,但见盗首螈正叼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腾身而起。

    暗红色流光大作,“嗖”的一声,飞出了旷野,消失在远天的浓稠迷雾之中。

    洛冰死了。

    封逸心如死灰,痛如刀绞。

    眼眸中的苦泪变成了血泪,不仅模糊了他的双眼,更模糊了他的脸面。

    天光照射其上,污血下,封逸面目扭曲,神情狰狞,如癫似狂,如疯似魔。

    “杂碎,畜生,狗日的……”

    一声声暴喝怒骂砸落地面,身躯已化作残影,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再出现时,已来到辛黎的身旁。

    开天刃狂舞而出,将欲要噬杀辛黎的骨翅蝎尾狮逼退。

    继而借着反冲之力后跃出两丈,停步,挺身,闭目,沉心,挥刀。

    龙吟起,刀势出。

    一刀似斩碎了天中艳阳,惊得骨翅蝎尾狮仓惶惨叫。

    半空中,负伤不轻的小灰“嘎嘎”乱鸣,鸣叫声中带着欢喜,也带着无边的傲气。

    似乎在冲那两只被刀势所慑的骨翅蝎尾狮炫耀,“瞧,这是我家少主。”

    玄刀落地,无声无华。

    两只骨翅蝎尾狮连连后退,已至十丈开外。正惊疑地互相诧异着,忽听“轰隆”乱响起自身下。

    大地碎裂,荒野摇颤。裂缝急速向前蔓延,转眼已至骨翅蝎尾狮的脚下。

    两只六阶玄兽“啊呜”嘶鸣,骨翅急震,倏然腾空。

    随着二兽的身影离地腾空,向前蔓延的裂缝也自此停歇。

    似是封逸这一刀终将要无功而返,却正此时,忽有一声高亢龙吟自裂缝停歇之处响起。

    龙吟起时,明黄色的龙魂忽地显现,摆尾冲天而起,急追那两只骨翅蝎尾狮而去。

    真龙离渊,势不可挡。

    骨翅蝎尾狮齐齐惨叫,终于被龙魂冲撞得喷血不止,摔落在远处荒野之中。

    庞大的身躯抽搐颤抖,口角血沫飞扬。却不待它们多做喘息,封逸已狂奔至近前。

    手中已无开天刃,只凭一双肉掌,急拍二兽身躯。

    手掌落定,掌间火气狂吐。

    炽烈的命火火气将天地间的狂暴火元聚拢而来,不需要引燃物,便生发出明黄色的熊熊烈焰。

    烈焰之中,两只骨翅蝎尾狮的惨叫之声越来越响,待到极致后,忽地转弱。

    烈焰持续燃烧,骨翅蝎尾狮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弱,终于在封逸耗尽了火气之前,停住了。

    火气散尽,烈焰熄灭。内中那两只骨翅蝎尾狮也已尸身不存,化作飞灰被寒风吹散。

    飞灰中,封逸孤身而立,说不出的落寞与孤寂。

    “逸儿……”

    辛黎的呼喊声自身后传来,封逸强忍住心底的悲伤,回过头去。

    却才看了一眼,便再也压制不住暴乱反噬的元力,“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闷血,仰面摔倒。

    他闭上了双眼,只是呼吸尚在,并未就此身死。

    闭眼后,封逸似觉自己站在一片虚无混沌之中。周侧没有人在,也没有山林草木,更没有艳阳苍天。

    只有那一望无际的混沌与虚无。

    “我这是在哪儿?”

    封逸呢喃自问。

    可没人来回答他,只有孤寂与落寞伴着伤心与悲凉,陪伴着他。

    “封逸……你为什么不救我?”

    也不知过了多久,虚无之中忽地响起这么一道凄惨的质问声。

    封逸幡然回神,抬眼望,正见洛冰那没了头颅的残破尸体缓慢向自己走来。

    血液早已停止了流淌,可洛冰每走出一步,身后便多出一个殷红色的脚印。

    是血的颜色,她那残破的躯体早已被鲜血浸透。

    “对不起,沈璇,我对不起你。”

    封逸一边哭喊着,一边狂奔到洛冰的身旁。

    残尸倒地,封逸忙探手将她抱住。

    没了头脸,躯体依旧是那么的熟悉。可……她毕竟是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封逸痛哭失声,撕心裂肺,直至昏迷。

    醒来后再哭,一边哭,一边放声咆哮,怒骂苍天。

    可这终究是徒劳,事已至此,骂谁都没用了。

    “沈璇,你别忙走。等等我,我这便来陪你。”

    封逸右手抱着洛冰的残尸,左手高高举起,攥指成拳,狠砸自己的前胸。

    狂暴的元力经由铁拳击打回自身,封逸没能忍住闷血,张口喷出。

    一拳不死,再打。

    两拳、三拳、四拳……

    也不知打了多少拳,可自己就是不死。

    迷茫混乱之中,耳边忽又响起师父辛黎的呼喊:“逸儿,逸儿……你难道忘了父母的大仇?仇恨未报,你怎能轻易便死?”

    封逸停住了捶打,望着洛冰的残尸,怔住了。

    良久过后,才低声道:“沈璇,你千万要等我。等我给父母的大仇报了,给师父妥善安置好,我便去寻你,好吗?”

    可怀中的残尸再也不能说话了。

    耳边只有辛黎的呼喊在回荡,不时还掺杂着几声小灰的鸣叫。

    ……

    灵雾山脉,不知名矮峰上,两人并立。

    一人挺胸于前,凝视山下浓雾,眸中寒光泛滥。

    他约莫二十七八岁,身着锦布长衫,英俊飘逸,颇有大家公子之风。

    另一人也是个男子,身着黄布短袍,手提一柄银光烂烂的长剑。算不上俊俏,只能说是容貌平常。大约三十五六岁,半步于锦衣男子身后,后脊微躬,面挂谦卑。

    “张执事,你确定此阵能困得住项灵竹那个死丫头?”锦衣男子沉声询问。

    被唤做张执事的黄衣男子闻言后忙道:“大公子,此阵的阵旗乃是出自海长老之手。虽然是他老人家随手炼成的玩物,但其自有玄妙效用。莫说项灵竹那贱婢只是通玄境初期修为,便是随她一起来这灵雾山脉的蒋狗贼,若是入了阵中,也必难自那重重幻象之中超脱出来。”

    锦衣男子“恩”了一声,点头道:“海长老精于炼器这确实不假,只是你我修为有限,怕是难能尽出这阵旗的妙用……”

    他话语还未说完,便被张执事恭声打断,“大公子将入通玄中期,属下也已是通玄境初期修为。你我主仆合力,那项灵竹即便是玄榜第三的天才高手,也必难敌得过我们。况且随她一起来此的蒋狗贼已死,她还身负重伤,属下实在不知,大公子为何还这般谨慎,非要用阵法来困杀她?不若直接动手,岂非干脆利落?也省了这许多麻烦。”

    锦衣男子轻声一笑,转身看向张执事,“你个下人懂什么?谁说本公子要杀那项灵竹了?”

    “不杀?那项灵竹乃霸刀门门主项倾的爱女,实乃我天剑宗之大敌,而今照面,她又身负重伤,如此良机,岂能不杀?”张执事眉头紧皱,颇有不解。

    锦衣男子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奴才,长声一叹,摇头道:“你这奴才,忠心不缺,做事的能力也有,就是不爱动脑筋。你若一直这样下去,可教本公子还怎么提拔重用你?”

    张执事神情一紧,忙躬身道:“属下鲁钝,还望公子解惑教导。”

    “项倾笃爱项灵竹不假,他霸刀门是我天剑宗的大敌也不假。可死了的项灵竹,哪能有活着的项灵竹价值大?”锦衣男子说着,嘴角边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抹浅淡的冷笑。

    他目光深远,似乎已窥见了擒获项灵竹后,于己该有多大的利处。

    张执事果真是个不爱动脑筋的愚钝莽夫,闻得此言,眉间的疑云仍旧不散。

    锦衣男子见他如此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探手曲指在他的脑袋上狠狠敲打了一下,“死了爱女,项倾固然大怒,但不管他怒与不怒,于我又有何益?可若是将项灵竹生擒了回去呢?届时我伸手跟他项倾索要一枚五品聚元丹,你说他给是不给?”

    张执事恍然大悟,“妙极,妙极!还是公子思虑得远,真教属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没人不爱奉承的话,那锦衣男子自然也不例外。听着大拍的马匹,神情愈显倨傲狂放。

    但狂放过后,他又不禁心想:“自打二弟的修为超过我后,宗内分发的修行资源倾斜得愈发严重了。莫说五品聚元丹,便是三品聚元丹,我一个月也才只有三枚而已。可二弟呢?一个月十枚,远超我三倍还多。长此以往,我的修为岂非要被他越拉越远?”

    此念方起,嗔怒便生,“哼!不管怎么说,求人不如求己。将来的玄修之路是乘风顺水还是逆水行舟,全凭自己争取。只要用项灵竹的贱命跟项倾换来五品聚元丹,不用两个月,我的修为必将反超二弟那个痴子。”

    “你确定项灵竹会经过此地?还有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那姓蒋的好赖也是通玄境后期修为,怎会轻易身死?”锦衣男子回正了心神后,沉面问道。

    “属下跟随那贱婢走了好一段路,瞧出了她是要离开灵雾山脉,回返霸刀门。此时正是一年内迷雾最浓的时候,她孤身一人,必不敢随意乱行。”张执事恭声回答。

    锦衣男子点了点头。

    张执事继续说道:“至于她身上的伤嘛,属下也细细打量过,好似被妖兽所伤。想来定是她与蒋狗贼二人遭遇了强大玄兽,蒋狗用自己的命换了那贱婢负伤逃出。”

    “那姓蒋的虽然屡次与本公子为难,但也不可否认,他确实是个忠义之士。唉!若是不死,将来也未必没有改换门庭,加入我天剑宗,为本公子效力的可能。”

    锦衣男子长声一叹,随即说道:“既然幻阵早已布好,咱们也别在这多耽延了,这就去阵内守着吧。”

    说罢迈步欲行。

    可才抬脚,便被张执事恭声唤住。

    “大公子莫要着急,既然您有心生擒那项灵竹,何必还去阵中与她纠缠,徒费元力?那幻阵玄妙之极,外人入得内里,如不识阵道路径,必被幻象蒙蔽,难能自拔。项灵竹那贱婢刚与强大玄兽遭遇过,此间心神动荡,所思所想必都是那玄兽。一腔愤怒怨恨若被阵法牵引,自然会幻化出那只强大玄兽的形体来与其鏖战,耗费其元力。咱们只要坐守此地,等她元力耗尽,届时再去,岂非手到擒来。”

    锦衣男子另有担心,说道:“此地毕竟是灵雾山脉,如若她元力耗尽昏晕了过去,反被误入阵中的妖兽所杀……”

    张执事摆手道:“公子放心,此地距离五族大能围捕异兽的所在并不太远。异兽气息发散,这方圆五十里内,早就没妖兽了,甚至连毒虫毒物都难能寻到一只来。”

    锦衣男子闻听他如是说,心中再无担忧。

    不无赞赏地看了一眼张执事,随即笑道:“也好,咱们主仆两个就在这儿等着。”

    说罢,盘膝坐了下去。探手自腰间玄囊内取出一坛老酒,拍开了泥封后,自顾畅饮。

    ……

    矮峰下,浓雾中,密林内。

    项灵竹蓝衣破败,娇躯之上伤痕累累。一边拖着伤体艰难迈步,一边呶呶大骂:“天剑宗的小王八蛋,姑奶奶记住你了。等姑奶奶回去,定要派遣高手去擒了你来,折磨百日。然后再将你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骂着骂着,忽见明光一闪,眼前的浓稠迷雾竟然散去了。

    定睛细瞧,却是一片平坦旷野,艳阳在天,寒风在地,长草摇波。

    “咦,来时没见到这片无雾之地啊?”

    姑娘娥眉微蹙,忽似想到了什么,惊道:“莫非这里又是什么强大玄兽的领地?”

    揣着小心,再看荒野,却见天光下,一个身穿黑衣,手提宽厚重刀的少年,正托着一张笑脸,冷意森森地凝视着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