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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秀儿一怔道:“你现在就有证据可以证明古瘸子的死因是他杀?”
方楚没有回答秦秀儿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今天对这个案子的判断,有多少已经兑现你也看到了,那我现在所说的话你信不信?”
秦秀儿嗔道:“你说话一直都是虚虚实实的,一会儿说是看相看出来的,一会儿又变成推理出来的结果,谁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
方楚苦笑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说实话未必有人肯信,人们肯相信的往往只是他们潜意识里愿意接受的结果而已。”
秦秀儿见方楚的表情很是失落,便有些不忍道:“那你先说给我听听,如果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回头再来派出所找陈叔叔也行的。警察要破案,总的讲究真凭实据才行的。”
方楚强笑道:“那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边吃饭边说吧,我可是真有点饿了。”
两人先前在集市上转悠的时候便已经看好了一家环境不错的饭馆,这时从派出所返回到集市附近,人流已经早散得七七八八,远远可以看到那间“古茶馆”也已经关门歇业了。
两人坐下之后,秦秀儿点了个拆烩鲢鱼头,一份肴肉,一笼蟹黄汤包再加上鸭血粉丝汤,均是镇江一带的特色菜。方楚拿着菜谱看了一阵,加了个素炒莲白,然后点了一瓶半斤装的丹阳封缸酒。这种黄酒是江苏特产,据传酿造史已经有千年传承,姑且不论酒史真假,但在江苏大大小小的饭馆中,丹阳封缸酒的确是很常见的佐餐酒。
中午这个时候饭馆里的客人并不多,两人所点的菜很快就送了上来。方楚特地多要了一个酒杯,替秦秀儿也斟了一杯酒。
秦秀儿愕然道:“我不喝酒的。”
方楚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说道:“黄酒在中医里经常被当作药引,有很多药酒也用黄酒作为酒基来泡制,在医疗方面的效力比其他任何酒类都强。你或许不知道,黄酒中所含蛋白质为酒中之最,而对人体有益的无机盐更是多达十八种。另外这个酒只有十四度,喝起来不会醉得太快。”
秦秀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但是我是酒精过敏体质,不能喝酒的。”
“我只是说说,也没打算真的让你喝。”方楚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斟上酒之后,指了一下秦秀儿面前的酒杯道:“把你的手指随便放一只进去。”
“什么?”秦秀儿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把手指放进黄酒里,方楚这是打算要泡药酒还是要给手指消毒?
“把你的手指放一只进去,就像这样。”方楚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下,然后径直浸入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中。手指泡在那棕红色的酒液中,看起来透着三分莫名的诡异。
“你这是干嘛?”秦秀儿对于方楚的举动觉得完全不可理解。喝多了耍酒疯的人她见过,但没喝酒就已经开始发疯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如果相信我,就照我这样做。”方楚的声音不大,但听起来却是异常严肃:“这是为了你好。”
秦秀儿虽然觉得这种举动实在很荒唐,但却不由自主地竖起食指照着方楚的模样也浸进了酒杯里,同时还不忘看看周围是否有人在注意到自己这桌所发生的状况。
没等她继续向方楚提出问题,便听到坐在对面的方楚极快地低声念叨了几句,左手拇指中指无名指卷在一起结了个奇怪的手印,往自己浸在酒杯里的手指遥遥一挥,秦秀儿顿时便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指尖滑落到了酒杯中。
“行了,把手拿出来吧。”便在这短短两三秒之内,方楚似乎已经完成了他要做的事情,和颜悦色地向秦秀儿说道。
秦秀儿把手指从酒杯中收回的时候,这才着实吓了一跳,从她手指伸进去到拿出来不过短短片刻,那杯子里的黄酒竟然已经从棕红色变成了墨汁一般!
“这……这是魔术还是什么?”秦秀儿强忍住内心的惊讶,尽量保持住平静的语气问道。
“这不是什么魔术,这就是我所说的证据。”方楚伸手将秦秀儿浸过手指的酒杯拿了过来,把杯子里的不明液体泼到了旁边的地上:“这些毒素在黄酒里泡过,就已经失去效力了,你不用太担心。”
“毒素?你说有人向我们下过毒了?”秦秀儿的小脸顿时有些发白。
“这地方除了那位陈所长就没有其他人认识我们,又怎么会有人向我们下毒,你别太多心了。”方楚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其实这就是让古瘸子致死的毒素!”
“那就是有人向古瘸子下毒了?这么说他是中毒死的?”秦秀儿追问道。
方楚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道:“古瘸子的确是死于中毒没错,但并没有人向他下毒。”
“你先等等,我越听越糊涂了……你的意思是古瘸子死于中毒,但这毒却不是别人下的,那他就应该是自杀才对,怎么你会认为是他杀?为什么这种毒又跑到了我们身上?还有,刚才你让我把手指泡在酒里又是怎么回事?”秦秀儿很努力想弄明白方楚的意思,但发现方楚越是解释反倒是越让自己感到困惑不解。
“你记得先前我曾经说过,古瘸子身上有尸毒的沉积吗?”方楚没有立刻回答秦秀儿的这一连串问题,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秦秀儿点点头道:“当然记得,你就是从这一点联想到他的真正身份的。”
“做摸金卸岭这行的人长年累月在尸毒浓密的地方进出,难免就会被无形的毒素慢慢侵入体内,所以这行中的高手往往都练过独特的避毒功法或者身上佩戴某些可以避毒的宝贝,用以克制自己体内沉积的尸毒发作。古瘸子身上没有带什么奇怪的饰物,那就应该是练过某种避毒的功法,所以才会在他耳根下面形成我所看到的白斑。”方楚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我认为有人暗中使出手段破了他的护体功,让他体内的尸毒在短时间内突然发作,由此导致了猝死!”
秦秀儿觉得方楚的话确实有些耸人听闻,但自己想要反驳却也找不到什么切实的依据,因为方楚所说的都是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东西。秦秀儿过了良久才接道:“你的意思是古瘸子是被自己身体里的毒素给毒死的?难道就没可能是其他的某种疾病发作导致突然死亡?”
“我只能告诉你,如果古瘸子是自然死亡,他身体里的毒素不会这么快就从体表散发出来。只有被人破了功之后,这种毒素才会祸及旁人。刚才我们在派所里的时候,我隐隐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发现是尸毒染身之后我才想到了古瘸子的真正死因。”方楚指了指桌上的黄酒道:“好在我们的状况并不严重,所以我刚才借着黄酒就可以直接拔毒,现在已经没事了。”
“你刚才这么一比划,好像还念了什么咒语,这就……能把毒素排出体外了?这又是怎么回事?”秦秀儿有些怀疑地问道。
“这个我一时半会还真没法给你解释清楚了。”方楚很是无奈地摇摇头道:“你姑且就把这当作是一种后天锻炼出来的特异功能好了。”
“后天锻炼出来的……特异功能?”秦秀儿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却发现自己仍然不明白方楚所说的意思是什么。
“这些事情以后有时间慢慢再说好了,总之先把眼下的事情理清了才是正题。”方楚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蟹黄包到秦秀儿碗里:“边吃边说,菜都要凉了。”
秦秀儿虽然对于古瘸子的死因还有些疑惑,但方楚今天对于这桩离奇案件的种种判断都十分准确,而且露了这手黄酒拔毒的本事之后,秦秀儿更是对方楚言听计从了。
方楚一边吃一边向秦秀儿说明了自己的看法:第一,古瘸子的死并非是突发疾病或者其他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第二,那个在集市上曾经预测过古瘸子死期的算命先生,只怕大有问题,说不定便和古瘸子的离奇死亡有直接关系。
秦秀儿听了之后却摇头道:“古瘸子怎么死的我觉得先不急,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倒是你说的这个尸毒,刚才既然我们都被染上了身,那派出所的人不也都被传染了吗?你总得想个办法救大家才是!”
方楚板着脸道:“那个陈所长说的那些话你也都听到了,他一心就只想着保住自己的前程官路,做事畏首畏尾,对得起他穿的那身制服吗?等他照着程序一步一步走下来,真凶只怕早就跑了。”
秦秀儿急道:“可你现在不是拿不出足够的证据来证明古瘸子的死是谋杀吗?”
方楚摇头道:“我是老百姓,他们警察才是执法者,寻找证据侦破案情本来就是他们的工作,如果破案需要老百姓自己举证,那还要他们干什么?既然连警察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那我也没必要去出这种风头。”
“就算他们工作上有懈怠,但也罪不至死啊!”秦秀儿秀眉紧蹙,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很严肃地说道:“你如果因此而不救他们,那跟下手杀人的真凶有什么区别?”
方楚见秦秀儿真急了,这才展颜一笑道:“好了,其实情况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这种尸毒发作虽然害死了古瘸子,但一多半都还是沉淀在他体内了,从体表散发出来的剂量并不足以致命,顶多让身体差的人头疼脑热难受几天而已。如果真的沾身就死,那杀古瘸子的人也不会采用这么隐秘的手段了,否则当时那么多人都在周围围观,死的人一多,事情岂不就闹大了?”
秦秀儿嗔道:“那你刚才弄得那么玄乎,又是黄酒拔毒又是念什么咒语,原来是故意逗我玩啊!”
方楚正色道:“我刚才替你拔毒可不是为了好玩,这一是担心你体质弱了身体扛不住,把毒排除干净也放心一点。二是向你证明我的推断是正确的,否则我说古瘸子是死于他杀,死因是中毒身亡,你肯信我空口说白话吗?有了这个证据,现在你应该相信我了吧?”
秦秀儿一想似乎也有道理,当下忿忿地哼了一声道:“总之是你不对!”
方楚嘿嘿笑了一声也不回话,埋头大吃起来。
秦秀儿却是没法像他这样平静,吃了几口之后慢慢放下筷子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方楚连头都没抬一下:“不怎么办,今天休整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
“那你干嘛一门心思把古瘸子的死因给挖出来?难道你就这么撒手不管了?”秦秀儿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方楚慢慢抬起头道:“我管?我怎么管?我一不是政府官员二不是警察,我有什么资格去插手?再说就算我把这些事告诉陈所长,他就真的能信?就算他真的信了,也未必有胆子去找林家讨人。”
“这……”秦秀儿虽然觉得方楚的话有些过于偏激,但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他。
“我告诉你古瘸子的死因,是想让你看到这其中的危险。不管向古瘸子下手的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他的手段肯定在我之上……不,应该说是比我厉害多了!神不知鬼不觉就破掉别人的护体功法,至少这一点我就根本做不到。”方楚一脸认真地说道:“现在已经不是闹着玩的事情,而是货真价实的杀人案!这件事的发展已经超乎了我的预计,我们继续插手说不定真的会遇到危险……我多少还有一些自保的手段,可你怎么办?这件事本来就与我们无关,所以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方楚的告诫似乎并没有收到应有的效果,秦秀儿只是迟疑了片刻便道:“你觉得有危险,是知道如果继续追查下去肯定能找到那个凶手对不对?抓捕犯人又不需要我们出手,我们只要把谁是真凶告诉警察不就好了?”
“你还是不明白。”方楚摇了摇头道:“做这件事的人手段很高明,足可以杀人于无形。如果这次不是恰好我在场遇到了,那古瘸子的死因势必就会当作突发疾病处理了。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些人是一般的社会规则甚至法律都根本约束不了的,就算真的找到凶手,也不见得能把他绳之以法。何况我刚才展示给你看的证据,在法律上未必有足以给人定罪的效力。”
“你还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秦秀儿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你学那些奇奇怪怪的本事,难道就是为了能在我面前卖弄一下吗?你要是怕了那就先走吧,我倒要留在镇上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楚苦笑道:“大小姐,你不和我一起走,那回头我怎么向你爸交差?我跟在你身边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保护你的安全,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秦秀儿大概是真的有些生气了,黑着脸嘟囔道:“你又不是我爸的属下,用不着向他交什么差……你要走就走,我的安全也不用你来保护,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以保护好自己。”
方楚见状只能苦笑道:“你别这么犟行不行?算了,你想留下那我就陪你留下好了。”
“那我们就得尽快先把这个真凶找出来!”秦秀儿见自己终于占得上风,不由得兴奋地攥了下拳头道。
方楚却是闷声不语地把蒸笼里最后一个蟹黄汤包夹到自己碗里,并没有要对秦秀儿给予回应的意思。
“行不行你倒是说句话啊!”秦秀儿又急了。
“行!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服从领导安排。”方楚一脸诚恳地应道,只是语气却是带着明显的敷衍味道。
“那好……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秦秀儿眨了眨眼睛问道,一点都没有当领导的自觉。这件事进行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线索都是方楚找到的,秦秀儿暂时也没想到该如何做才能将调查继续进行下去。
“唔……你可以先找镇上认识古瘸子的人问问,比如说他的左邻右舍什么的,看看他过去在镇上有什么仇家没。”方楚一边用筷子扒拉盘子里的鲢鱼头,一边随口搪塞道。
“喂,你认真点行不行?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秦秀儿秀眉紧蹙道:“你说的这些,派出所的人肯定都已经查过了,我们再去查又有什么意思?”
“是啊,既然派出所已经查了,那我们就用不着再多事了,我看还是早点离开这地方好了。”方楚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说道:“这家的味道还真不错……你吃饱没?吃饱了就结账走人吧。”
秦秀儿却是浑然没把方楚的话听进耳朵里去,歪着脑壳想了一阵之后,猛然起身道:“我想到了!”
方楚被她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你想到什么了?”
“我想到该从什么地方查起了!”秦秀儿一脸得意地笑道:“别以为就你脑袋瓜聪明,本小姐脑子也不笨!”
方楚嘿嘿干笑着,心里却是暗叹不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