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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掌酒宦官手中得到皇帝的铅印文书,安格斯又等了三天,皇帝似乎总是在和一群宫廷星象学者一起讨论各种重大问题,再未召见过他。在此期间,他的拉丁骑兵已经从小约翰·杜卡斯处赶到军营,于是他便带着一纸文书向北方出发了。
迈森布里亚在克鲁姆入侵后曾是保加利亚帝国的领土,当年成千上万来自马其顿和亚德里亚堡地区的罗马战俘便是经过此处被迁移到多瑙河以北的土地,此后罗马人和保加利亚人、罗斯人、斯基泰人等无数北方敌人在这个地区交手,作为前线,迈森布里亚的人口早已不复古昔旧况,但是这里实在是扼制多瑙河三角洲的战略要点,皇帝将一个新人放到此处算得上相当大胆。如今这片土地上居住着大量定居和放牧的佩切涅格人,安格斯的任务一点也不轻松,首先他需要压制占据这个地区的残兵败将,然后不但要从中间组织一支军队加入皇帝本阵,还要防备北方河滨军区的叛军侵袭。
阿普利亚的诺曼人和伦巴第人这两天刚得到一笔赏赐,一个个变得顺从很多,贵重的笼头与马鞍由侍从一一装配,亮如银沙的锁子甲全副披挂在身,巨大的筝形盾牌挂在臂前,将腰间佩剑固定住,而在另一侧,每个骑士都带着一根冲锋用的超长矛,不过上次战役后,很多骑兵都将马刺丢在战场,仓促之间也没有补充,所以大部分人靴子上都没有绑马刺。
梅芙身后跟着那群罗马佣兵,包括瓦拉几人、库曼人和一些新补充的达尔马提亚人,所有人都配了乘马,不过除了少数骑射手,基本只能当成步兵使用。
近百人的队伍在主帅的旗号下隆隆前进,军官不断大声喊叫着拢住队形,声音听起来像是“拿苏—拿苏”。
沿着海岸旧道行军,军队很快到达了安奇亚洛附近,经过二百年前西美昂大帝屠杀罗马人的战场时,吉利克还捡到了一枚铅印,大约属于某个古代的罗马将领,由此折往西北便是西美昂大帝的旧都普雷斯拉夫了。
“大车那边安排好了?”
“是的,大人!”吉利克点点头,他刚刚亲自检查了运送金币的辎重车辆,这是他们收拢北方军队的根本。
“瓦拉泽特斯还有不少部下活着,接下来我们要小心侦查道路。”
“基里亚库什那些人难道还敢造反?”吉利克有些不敢相信,如果要加入叛军,这些家伙在瓦拉泽特斯被杀以后为什么不直接叛变,却要等现在帖尔古可汗刚刚战败的时机?
“因为我们来了,而且带来了皇帝的金子……”安格斯低声指点道,达戈贝特的教育已经让他对军事贵族的品格了如指掌,迈森布里亚那些残兵败将当初投奔塔图什能得到什么待遇?说不定被逼着去攻打伊萨克西亚的坚固要塞都有可能,但是如果他们能够抢到自己护送的黄金,立刻就能拉起足够的人马,在叛军中间取得举足轻重的地位,叛军大部分毕竟不过是些穷牧民而已。
在这片土地上立足,实力才是唯一靠得住的东西。
安格斯唯一感到不安的还是自己的部下,这些人毕竟不是他的侍从或家臣,他们都是些没有继承权的贵族后代,如同传说中的芬尼亚武士,为了获得战利品和赏赐而跟随自己,一旦利尽,其中大部分人根本靠不住。
既然自己会为了利益暗杀所罗门,难道其他人不会因为某个贵人的一句话而背叛自己么?
“快看!”梅芙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道阴影出现在天空,眼神如鹰隼的库曼佣兵立刻跌下马背,匍匐不起。
“这是……”
金色的太阳正在被一道黑影吞噬,四周的原野迅速暗淡下来,如同落幕后的酒神剧场。
与此同时,帖尔古可汗营中诸人皆是面如土色,面前的罗马使节则是得意洋洋,转而声色俱厉地叱道:“陛下曾对你们说,你们背信弃义,来帝国疆界自寻死路,前番大败,还不肯解甲请降,却派人欺诱我们,想要骗取帝国赏赐,如今神意已明,可汗和各位贝格还有什么话说?”
数日前,皇帝的学者已经预告了这次日食,那时候佩切涅格使节正在向皇帝请求允许在罗马土地定居,并声称只要得到赏赐,每年可以为君士坦丁堡提供三万精锐外籍佣兵!皇帝识破蛮族图谋,便公开预言,很快就有天降噩兆,预示斯基泰人的失败,于是可汗使臣恼羞成怒,拂袖而去,如今预言成真,帖尔古可汗以下终于一片恐慌。
“发生了什么?”外面的喧闹终于引起了帖尔古可汗的注意,这个游牧首领顾不得敷衍罗马使节,掀开马皮帘子朝帐外望去。
整个营地已经陷入混乱,许多牧民乃至扈从武士都开始打马而去,逃离这片车营。
“我是塞尔特之子帖尔古,你们的可汗,你们不认识我吗?”可汗大吼着试图控制人群,然而根本没人听他的,牧民们早就听到罗马人散布的谣言,此时都以为他是个不祥之人,一些发了疯的武士甚至开始砍杀自己的马匹,试图平息天神的愤怒,男人手臂粗的血柱喷涌而出,淋湿了马匹的主人,天地依然一片混沌。
见局势无望,越来越多的游牧民加入了逃亡,所有人都开始向北方逃跑,试图离开这片受诅咒的土地,逃离这个海边的南方帝国。
“难道这就是我灭亡的地方吗?”帖尔古眼中失去了神采,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个罗马人的靠近。
手无寸铁的罗马使者一下扑倒了多瑙河北全部佩切涅格人的可汗,他的随从紧跟上来,一个个扑上前,拳打脚踢,甚至不断撕咬,将这个全副武装的酋长活活咬死在一群武士中间。
看见这一幕后,帖尔古可汗的帐内武士很久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拔剑搠倒扑在地上的基督徒,然后或是绝望自杀,或在魂魄尽丧中上马逃窜,上万人的部落就此星散于北方山野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