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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里沃德听不见四周的声音,现在他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面部的肌肉,比离水的鱼还要痛苦。最后他被放在一座空置的屋子里,一名塞恩在旁边守卫,其他人必须立刻加入战场。
在辨认出敌人的大致位置后,埃德加的骑士们开始举盾前进,他们的铁甲和厚重毛皮披肩挡住了敌人的箭矢,盾墙很快将零散的残余哨兵遮蔽在后方,敌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近卫骑士们身上。
天空中的飞鸟发出欢愉的叫声,在这丹麦村庄的屋檐下,血腥则在不断扩散,埃德加在靠近左侧的密集队列中,既无法看清敌人,也无法发出任何有效的命令,所有人都被甲胄包裹得密不透风,在这片狭窄的战场上,一切声音都像是远方的雷鸣,只是令耳朵感到嗡嗡的震动。众人如同露出长牙的钢铁怪兽,靠着惯性不断向前,身后留下坚实的脚印。
敌人似乎一直在前方,但有时又会出现在身后,只是他们的标枪与箭矢在英格兰人面前显得绵软无力,而那些稀稀落落冲入盾墙的家伙很快就死在长矛和刀剑之下。埃德加觉得大家有些焦躁,步伐也在逐渐混乱,但是他不得不继续向前,以免盾墙上出现缺口。
在废墟的尽头,敌人的抵抗如露水一样消失了,英格兰人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否在被幽灵袭击。埃德加看不见敌人的大队,但他知道,对方就在附近,或许在等待另一支人马消灭了自己的第二支哨探支队后前来会合——他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略作思索后,他便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于是在后队的掩护下,所有人又向村庄内撤去。
奥托伯爵的萨克森人已经在村庄里面了,这个萨克森贵族一见到英格兰国王便将手中的武器指给他看,同时说道:“陛下,他们是克鲁托的人,我们中埋伏了。”
埃德加没有立刻回答,他在悄悄观察对方,这件事太过蹊跷,敌人似乎对他们的踪迹一清二楚,专等在这里阻截,如此兵力绝不会空出,己方的情报一定早已泄露。
奥托伯爵似乎没有注意到埃德加的眼光,继续说道:“陛下,您看看这把剑,还有这具尸体。”
埃德加的目光转向了对方手中的长剑,那是一柄镶嵌着琥珀的宝剑,剑身甚至铭有奇怪的六角形纹理。
“这些是异教徒的雷电之神佩伦的标志,另一条熊头龙纹代表维勒斯。”奥托伯爵说道,“这具尸体穿戴着瓦良格工艺的鳞甲,并不是从丹麦或者萨克森俘虏身上扒下的那些,上面也有斯瓦罗格的如尼符文,这样的装备只可能属于首领的亲卫。”
埃德加认同了对方的分析,他的疑虑还是没有打消,但眼下显然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
“我们应该马上撤离此处,我们人数就是再多上一倍也不是一支异教大军的对手。”埃德加此时还不知道赫里沃德受伤的事情。
一众彼得伯勒塞恩从弥漫烟雾的村庄右翼返回时,他们的后方已遭到了渗透,一个狂热的异教徒爬进了赫里沃德所在的木屋,用一把日耳曼风格的长刀狠狠砍中赫里沃德的肩头,然后便被惊觉过来的护卫刺穿了心脏。
这个突袭对赫里沃德造成的打击不算很大,他的铁甲挡住了那记砍削,事实上这种三磅左右的剑柄长刀虽然看上去比寒霜还要锋利,却并不适合对付披甲的敌人,或许可以砍透一件亚麻或皮革的衬甲,但对精炼的锁子甲来说难以造成任何有效的伤害,远不及一把丹麦战斧。
然而在眼下这个时候,赫里沃德脸上的创伤就显得非常致命了,当国王的传令兵通知所有人准备上马离开时,彼得伯勒人发现他们的领主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关头。
“陛下,事情就是这样。”面对国王,那个东盎格利亚人显得有些紧张,“大人现在根本没法行动,马背颠簸会立刻令伤口迸裂。”
“我绝不会丢下赫里沃德,”埃德加几乎是愤怒地大吼着,“就算要面对上万人我也不会干这样的事情。”
所有人都露出感动的表情,但他们也知道这一刻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
“告诉奥托伯爵,让他的人先走。”埃德加似乎下定了决心,“就说我们随后就会跟上。”
英格兰人没有露出为难的表情,每个人都仿佛理所当然一般,开始平静地擦拭刀剑上的血迹,收回战场散落的装备,打算跟随国王做最后的抵抗。
仿佛只有数息之短,又仿佛度过一生一样,埃德加在一片宁静中听见了一个声音:“陛下,您是北方的英雄,难道我们萨克森人就是丢下朋友的懦夫不成?”
他抬起头来,奥托·冯·诺德海姆伯爵的那副络腮胡子正在眼前晃动着。
“朋友的加入总是让盾墙更坚固,”埃德加国王简单地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对方的好意,又用手指着附近崩塌的漆黑木屋,向在场的所有武士说道,“何况我们现在不止有一面盾墙,我还有一座城堡。”
在国王的命令下,整个村庄都被利用起来,连那些散落地面的尸体都没有被英格兰人放过,他们就像是后世的巴黎市民一样,从容修葺街垒,迎接着刺刀和霰弹的到来。
“十几年前,我和你的父亲在约克,那一夜的雪我至今都忘不了。”埃德加向身边的一名侍卫说道,“那时候你父亲看见诺曼军队的火光照得天空一片亮堂,那模样也和你现在差不多,但那一夜我们还是挺过去了。”
“能和陛下一起战斗到最后,是我的光荣。”莫卡伯爵的儿子埃德温有些不好意思,他将一面装饰着雄鹿纹理的盾牌竖起,又取出鬃毛刷子,将外袍的白星花纹上的血泥刷去,又抬头注视周围忙碌不已的英格兰武士,他微咬住牙齿,感受着刚喝下的那袋麦酒的热力,重新振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