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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抵南岸后,英格兰人只能在沼泽中露宿,因为不想暴露行踪,连生火也被禁止了。在“飞毛腿”马丁的带领下,英格兰骑士们将武器装备都挂在鞍上,牵着马匹一路小心行走,许多人刺绣精致的袍服都被污泥弄脏,全都灰蒙蒙的,埃德加也亲自下马在沼地中行军,他的马鞍上还挂着一张紫杉木长弓和一副皮革的箭囊。
偶尔掠过上空的飞鸟不时打破安静,马丁却像是闲庭信步般在这片东西南北都难以辨认的地形中领着路,有时候割草返回的英格兰骑士迷路,也是马丁将他们找到,一一带回行军的大队。
到达林肯附近时,英格兰人也没有沿着大路行军,依然从沼地中穿过,接下来往彼得伯勒方向,萨里伯爵的军队就驻扎在伯恩,拦住了英格兰人的去路。马丁将自己知道的这些情报告诉埃德加后,埃德加王子就开口问道:“有什么道路可以绕过去吗?”
马丁摇摇头:“再往前就是大泽了,往伊利岛上只能坐船过去,如果不能打破诺曼人的封锁,我们没法获得船只。”
埃德加略一思索,对尤特雷德说道:“让大家准备好,我们接下来要攻击伯恩,然后守住那里,接应伊利岛上的英格兰人。”
数道军令随即依次下达,英格兰人拿出谷物,开始喂着自己的战马,王子的坐骑“托非”也在大嚼着燕麦后,很快恢复了体力,这匹栗色骏马抖动脖颈,让鬃毛像水帘一样自然披散,打了一个响鼻表示心满意足。
诺曼人的营地很快出现在视线中,这个当道建立的军营旁边有两座高塔,控制着南面道路,萨里伯爵据说就在这座营地里。埃德加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诺曼人的大营主要防御集中在南面,并没有预料到北方可能出现的敌人,于是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尤特雷德便点头带着麾下的骑士们向左翼迂回而去。埃德加部下没有打任何旗帜,也没有号手,只是靠着塞恩们直接传令控制,在看到左翼的那些骑士已经运动到位后,他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原本在观察水面方向的萨里伯爵威廉·德·沃伦陡然听见自身后传来的马嘶声,他转过头来,看到从自己后方冲锋上来的英格兰骑士,这些全身铁甲的敌人列着整齐的队形,径直冲向诺曼营地后方那道堑垒,这道用装满泥土的大筐连接起来的护墙前方有一条沟堑,只是整条防线上的士兵非常稀少,几乎只有一些警备的哨兵在站岗,其他人大多在靠近南面的壁垒上。
英格兰骑士们很快到达了诺曼人的阵地前,他们稳稳越过那道壕沟,又用马匹推倒了胸墙障碍,行云流水一般突破进诺曼营地,而侧翼的尤特雷德也如法炮制地冲了进来,他们在营地中横冲直撞,用马蹄狠狠践踏着毫无准备的诺曼步兵。同时,埃德加持剑砍杀完“托非”附近的敌兵后,又下令将所有溃逃的敌军向他们后方的壁垒方向驱赶,直到整个诺曼营地的士兵都被压迫到壁垒下的狭小空间里,英格兰骑士们才停了下来。
埃德加看着眼前的乱象,决定暂时后退一些,再重新整队冲击,这时,从他的左侧阵线中忽然传来一声惨呼,王子转头望去,恰好看见一支箭矢插在尤特雷德的脸上,这个骑士用手捂住自己的面庞,随声摔下马背。埃德加霎时心中一紧,抬头望去,诺曼人在一个顶盔贯甲的骑士指挥下正在向壁垒近处的英格兰骑士放箭,这些弓箭手居高临下,极为歹毒地直射向英格兰左翼骑士的面门。于是他立即向身旁的骑士们高声传令,众人一并下马,排成横列,低下头盔,持剑举盾向前方的诺曼步兵冲去。在埃德加的率领下,这些骑士们长剑挥舞,带出一片片血光,诺曼人拥堵在一起,根本没有挥动武器的空间,只能眼睁睁看着前面的敌人在人堆中清扫出一条血路。英格兰下马骑士密集的阵列如同一道绞索,将数百名诺曼士兵几乎完全扼杀在这方寸之地。左翼的英格兰人则围绕受伤的尤特雷德列成盾墙,将他保护在中央。埃德加从一片血泊中踏过,污泥和鲜血浸染的戎衣让他感到异常不舒服,锁子甲也限制了他的活动,但是他还是嘶哑着下令,亲领十余名骑士冒着箭雨攻上壁垒。萨里伯爵还在高喊着“放箭”之时,埃德加的骑士们已经杀至城墙上,疾风骤雨一般扫除着这些弓手,一些诺曼士兵试图举弓格挡,却被猛砍的长剑劈得惨呼哀号一片。埃德加王子手腕上寒光闪烁,所过芟夷斩伐,如侵草木,一些诺曼士兵难当敌势,从墙上坠落,剩下的弓手则纷纷开始退却,试图离开这片修罗场,萨里伯爵也被这些士兵拥挤着往另一边退去。
最终,绝望的诺曼人被逼到角落中,许多人开始往下跳去,似乎那是唯一的生路一般,萨里伯爵脸色有些苍白,他至今尚未挥出一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败了。他死死盯着前方那名身披铁甲的敌人,对方的护鼻上雕刻着飞龙的纹饰,下方露出金色的髭须,身上血腥气逼人,让这个久经战阵的贵族也感到一阵晕眩不适。在这个敌人的逼视下,萨里伯爵从稀疏的残军中挤过,来到对方面前,将手中的长剑咣当一声扔到了他的脚下。
随着伯爵的这个动作,他身后的诺曼人也纷纷扔下了武器,埃德加此时几乎已经完全脱力,他汗水涔涔地看着眼前这个毫发无伤,全身干干净净的诺曼骑士屈服在自己面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血腥的战斗结束后,埃德加派人向大营两旁的塔楼守军劝降,然后就来到了左翼的骑士中间。被众人环绕的尤特雷德依然用手捂着满是鲜血的脸颊,一支可怕的长箭正插在伯爵的鼻梁左侧,深入数英寸,埃德加看着这个伤口,摇了摇头。尤特雷德的眼睛此时被鲜血模糊,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在喃喃自语着。埃德加低下头,靠近尤特雷德后小声说道:“没事的,我的兄弟,不要急,你会没事的。”
尤特雷德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他的头盔依然罩住了脑袋,没人敢直接摘下来,生怕任何移动都会立刻要了他的命。埃德加看到尤特雷德毫无反应,只是一直喃喃自语着“我要死了”,最终放弃了尝试,起身又向一旁的伯爵侍卫们交待了很久后,才往被俘的萨里伯爵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