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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朱诺》在多伦多引起的疯狂骚动不同,美国人表现的格外冷静。走在纽约或洛杉矶的大街上,随意挑选几个美国民众,询问他们关于《朱诺》在多伦多引起疯狂的感受,大多的回答都是不屑一顾。
“我是美国人,可不是加拿大人。”一个口中嚼着汉堡的胖子这样含糊的回答。似乎代表了大多数美国的意思。尽管由单词组成的句子千千万,可他们表达的意思却是一样——我们不喜欢《朱诺》,一点也不。
当nbc的外景主持人非常遗憾的说出这个句子之后,麦高芙神情落寞的关掉电视。屏幕的上下两边分别出现一道闪亮的银色光线,向中间聚拢。整个过程不到一秒钟,电视面前弥散于无形。
那一片黑幕就像麦高芙的心情似得,分外沉重。
“该死的纽约家长协会!”她抱怨了一句,忘记了自己的父亲曾经也是纽约家长协会的一员。此刻她只记得那个协会的成员们几乎天天上街游行示威,仿佛示威已经变成了他们的工作。
麦高芙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万能的神。即便她能聘请纽约最出色的游说公司出手,但也无法控制舆论的导向。至少在这个崇尚自由民主的社会里这种事情是无法想象的。你可以用枪杀死一个人,残忍的夺取他的生命以及财产,却无法夺去他说话的权利。
麦高芙摇了摇头,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这里是阿普莉尔-陈。”电话里的女声严谨而冷酷,就像一尊千年不化的冰山似得。
“我是麦高芙,我想问你事情的进展怎么样。”
麦高芙知道阿普莉尔正在极力说服好莱坞和纽约的几家影视制作公司,向让他们负责电影的出品上映等一切商业行为。她明白对于《朱诺》来说,这是一条切合实际的快车道。当然,想要走上这条快车道还需要耗费很大的心思,并非是用勺子将饭送入口中这么简单的事情。
阿普莉尔的声音显得有些疲倦,“没有任何进展,我联系了多家游说公司,但他们的态度是一致的观望。唯一愿意谈判的环球还提出三百万美元买断的要求。我电告了苏,他拒绝了。”
“理所当然,这是一个无礼的要求,趁火打劫。”麦高芙回答,她的牙齿相互摩挲,脸上露出恨恨的表情。
“那我们直接联系院线,自己上映。”
“你和苏的想法一样,但我想说的是,也很困难。好莱坞八大电影公司垄断了全美绝大多数的院线,他们的态度也代表着这些院线的态度。如果想让《朱诺》突破封锁,我们还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助力。”
“你的意思是?”麦高芙犹豫的问。
电话那头的阿普莉尔回答的格外爽快:“我听说纽约家长协会那群上街游行示威的人有问题。我的人见过有人向他们发薪水。”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被人雇佣的?”
“不错,如果我们能在大众面前证明这一点,就足以扭转《朱诺》的公众形象。可我的人无法获取能多的情报。”
麦高芙沉吟了片刻,或许在此刻,她拿着电话手有那么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她的内心正在思索纠缠,可到最后,她的声音坚定起来:“这件事情我会解决的,我想我有办法解决。”
电话那头的阿普莉尔露出早知如此的语气:“我的意思也是这样。”
如果说在美国的麦高芙和阿普莉尔包括惠特尼都承受着强大的心理压力的话,那待在加拿大参加多伦多电影节的苏颉毫无疑问是春风得意的。
他可以自在的、毫无压力的享受着多伦多人民的欢呼。报纸上,电视里到处都洋溢着溢美之声。或许是多伦多的宜人气候让当地的居民的性格更具包容性,他们并不在意《朱诺》题材的敏感,而是着眼与电影本身的质量。
对于这一点,苏颉非常满意。
“《朱诺》是今年最好的电影,它席卷了多伦多电影节的荧幕。那个华人导演施展了魔力,让电影上公映的其他电影黯然失色。”——《每日星报》在娱乐版面标题为《疯狂的朱诺》的一篇文章中说出了上面一番话。另外在社会版还邀请了社会学专家对于《朱诺》引动的风潮给予了评论。
“我想这是婴儿潮时代之后,加拿大年轻人的一次解放运动。难以置信《朱诺》竟然引起了一场年轻人的解放运动。我也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但它却实实在在出现了。”
《每日星报》聘请的社会学专业在专栏里用不可思议的语气惊呼着《朱诺》的到来。在此之前,即便最乐观的评论家也无法想象《朱诺》竟然会获得如此疯狂的成功。这种口碑的爆发是突兀而不可思议的。
加拿大的《每日邮报》则是更加激进的一份报纸,其报道将主题放在了美国媒体集体看衰《朱诺》和美国人民的反应上。它直言美国人是一群上帝的弃儿,只因为他们用不公正的态度对待《朱诺》。
“或许在一个月,不,也许是一个星期以后,美国人会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蠢事。他们将一部伟大的电影拒之国门之外。听说纽约时报的专栏影评人和那个华人导演打赌过《朱诺》的票房,我想我应该站出来旗帜鲜明的支持《朱诺》,如果它输了那将是整个美国电影圈的遗憾与耻辱。”
苏颉看了看报纸上的内容,会心的笑了笑。美好的星期日伴随着青春的鸟鸣,叫醒了沉睡的耳朵。苏颉一边翻阅着当天的报纸,一边享受着难得的早餐。他的助理玛丽-冯丽德小姐坐在对面,正一心一意的对付着白色瓷盘里的一叠加拿大肉扒。
她优雅的用餐刀将肉扒切成小块,然后用叉子将其插起送入口中。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弄出任何一点声响。
“你是怎么办到的?”苏颉突然问。
玛丽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叉子,“你是说不弄出声音吗?”她见过苏颉使用刀叉的模样,与其儒雅的外表没有丝毫联系。他总是粗枝大叶,习惯弄出恼人的声响。玛丽总是对此嗤笑不已。
“礼仪知道吗?这是源自于古老英国的礼仪。美国人只是适合啃汉堡。”玛丽调笑道。
苏颉瞧着瓷盘里的厚厚一叠肉扒,哭笑不得。“好吧,我去烤两片面包,在弄一些生菜,把这东西做成三明治。”
玛丽继续着她的调笑:“那是野蛮人的食品。”
“可三明治是你们英国人发明的。”苏颉耸了耸肩膀,“难道绅士发明了一种野蛮人的食物?”
玛丽一时语塞,最后笑了起来,“苏!你真是伶牙俐齿!”
“谢谢夸奖!”苏颉一脸微笑的回答。
玛丽知道虽然这个导演是个以谦虚为美德的华人,但实际上,他的脸皮像长城一样厚。倘若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玛丽觉得自己毫无胜算,她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安妮呢?今天怎么没见到他。”
“我们应该感谢米歇尔-海瑟薇,他趁热打铁在多伦多为安妮谈妥了几则通告和代言,现在安妮变成了我们中最繁忙的一个人。她不止一次的向我抱怨米歇尔是一只吸血的恶魔。”
“米歇尔做的很棒,他有着超乎寻常的商业嗅觉,会是一个优秀的经济人的。”玛丽说,“倒是我,已经帮你推掉了好几个通告。看来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助理。”
苏颉放下刀叉,直接用手将肉扒抓住,送进嘴里,咀嚼了两口之后含糊不清的说:“恰恰相反,亲爱的玛丽-冯丽德小姐,你是一名相当优秀的助理。”苏颉停了停,将堵在喉咙里的那坨满是肉汁的肉块咽下去,然后用一种相当轻松的语气说道:“玛丽小姐,助理的任何和经济人的任何可不一样。经济人是为了帮助明星或许更多的商业机会,而助理却是保证明星的生活。”
他瞧了一眼手中的肉块,“在这一点上,您做的相当令我满意。”
“你是说厨艺上的吗?”玛丽没好气的说。
“当然,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加拿大的特色美食。”苏颉微笑着又咬下一块肉块。
“如果我没有选择记者这门职业,也许会成为一名厨师,我很天赋。”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有天赋的。”苏颉含糊的回应。
仿佛一瞬间气氛变得凝滞,餐桌安静了下来。偶尔传出的唯有苏颉咀嚼肉块时发出的噪音,也并不显得特别沉重。
两个人的心仿佛根本就不在早餐上。苏颉根本没有注意自己吃了什么。他只是屈从于人类的本能,机械的往口中送着食物。
“其实你应该接一些通告的,这样一来阿普莉尔在美国的游说也会变得顺利一些。”玛丽突然开口,低沉的声音打破了空气的静滞。
苏颉正在撕咬肉扒的动作停滞了下来,他将为此外的肉扒仍在盘子里。从怀里掏出一张餐巾纸,仔细的将双手和嘴边擦拭干净。
“你认为这有用吗?”
“多多少少应该有些用。”玛丽说,“我想你至少应该做出一些努力。看看安妮就是这么做的。”
苏颉摇了摇头,“现在我即便出席一百个通告也没有任何作用。唯一能起到作用的唯有时间。”
“时间?”玛丽不明就里的笑了笑。“你是说时间?”她再次确实了一遍。
“是的,我说的就是这个东西。”苏颉说,“时间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良药。”
“当它也可能是撕裂伤口的那只手!”玛丽语气激动,“对不起,我应该冷静的。”她低下头,待情绪舒缓继续说:“我只是觉得一味等待无济于事。”
“那认为我应该做些什么?”苏颉好笑的问。
“至少联系下电影圈的朋友,让他们在报纸电视上为《朱诺》宣传。”
苏颉摇了摇头,“没用的,连史蒂文的专栏都没有任何作用。坚冰的融化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你认为美国足够开放吗?我是说民风上。”苏颉突然开口问。
几乎是下意识的玛丽就像回答“当然”,但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她皱紧眉头,表情犹豫而挣扎。过了很久才开口说:“我想相比起欧洲来说,美国是个保守的国家。”
“不错,开放的仅仅是东西海岸的城市,大多数中部州还保留着清教徒的一些习俗。《朱诺》想要在美国正式上映还有一段漫长的路要走,除非——”
苏颉话中似乎还保留着一丝余地。
“除非什么?”玛丽问,她伸长脖子,毫无淑女的气质与风范。
苏颉笑了笑,眼睛里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落寞,“除非有契机出来。”他摇了摇头,也许连自己都不相信这个所谓的契机。
看似坚固的堡垒往往容易从内部开始攻破。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麦高芙在一边端着咖啡在房间里踱着步子,一边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咒骂着。这并非一个很好的状态,因为她必须去做一件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
她厌恶自己作为黑帮教父女儿的身份,那不会为其带来任何荣光,反而给她带来困扰。首先,所有接近你的人,都可能带着各式各样的目的。男人或女人,没人是单纯的。除了那个华人。
麦高芙想到了苏颉的眼睛,纯净的犹如夏天的夜空。最开始她只是被剧本里同名的女孩吸引,可接下来,她发现自己竟不可就要的爱上那个男人。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麦高芙本以为自己不会喜欢男人。长久对于男性的蔑视甚至让她怀疑自己是个同性恋,但对女人的天生排斥却否定了这一点。
“我喜欢他?是的,我喜欢他。”麦高芙喃喃自语,她感觉到一种名为疲倦状态正侵蚀着自己的身体。从头脑到胸腔,再到四肢,甚至是每一根手指头和脚指头都充斥着疲倦的细胞。
乏力感正趋势着她依靠浓咖啡来提神——“天啊,现在还不到中午,我却提前进入了午休状态。”麦高芙在心底抱怨。
第一杯咖啡的效果就像打水漂那样微乎其微。疲倦的依旧是疲倦,眼皮沉重的就像两扇正在缓缓坠落的石门。麦高芙猜测连尖锐牙签的效果也比咖啡强上许多。
“那些做提神咖啡广告的家伙真应该下地狱。完全没有效果!”麦高芙咆哮了起来。女声特有的尖锐回荡在狭窄的房间里,撞击着冰冷的四壁,回荡起令人恐惧的嘶鸣。
麦高芙冷静下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这杯咖啡起了一点作用。那种攥紧整个心灵的紧张与沮丧慢慢消散。她瞧了一眼静静躺在床头的手机,走了过去。
她伸手拿取这并不算重的东西,可右手的颤动险些令其脱手。她不得不用别扭的姿势双手握住手机。随着咖啡因稳定发挥作用,双手的颤抖有了些许减弱。这或许只是心理作用,但麦高芙宁愿相信是真的。
她艰难的输入了一连串号码,这是墨索斯在曼哈顿办公室的电话。麦高芙将其牢记在心,却从不输在手机里。她不想让自己去依靠这个号码背后的男人,但此刻,她别无选择。
“你好,这里是比奇商务公司,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助您?”电话里响起了格伦-莱斯小姐柔和的声音。几乎一瞬间,麦高芙就在脑海中勾勒出这个女人的形象:金色长发,墨绿色的眼睛,南方人特有的硬朗面部线条。
“我是朱诺-麦高芙,我想找墨索斯先生。”虽然麦高芙竭力掩饰,但咖啡因的效果仿佛正逐渐褪去,肌肉紧绷的状态回归了身体。她有些口齿不清,但两个名字却说的格外清晰。
“好的,您等等。”
电话那头格伦莱斯小姐的声音停滞了片刻,然后继续说:“我马上为你接通墨索斯先生。
“谢谢。”麦高芙说
很快电话里响起了一沉重的男声:“朱诺,你终于打电话过来了。我一直都在等你的电话。”
“你会一直等我吗?我从不这样觉得。”
每当面对自己名义上的父亲,麦高芙总无法保持冷静,仿佛有一种特别且复杂的情感纠缠着他,令其无法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
确实是这样,她总是吞吞吐吐,总是想到母亲临时时那憔悴的微笑。
“我以为你在意的仅仅是自己和你的事业。”麦高芙说,语气僵硬。
电话那头的男声好像不在乎麦高芙的语气,自顾自的说:“我知道你打电话的来意,想要我帮助那个叫苏颉的华人渡过难关,对吗。”
“不错,”麦高芙实话是说,“如果你能帮他最好,如果不能我可以去找别人。”
“但你知道,我在娱乐圈的影响力并不算巨大。”
麦高芙打断了墨索斯的话:“我不需要你用自己的影响力去施加什么压力,只需要帮我解决纽约家长协会的事情。”
“协会?协会怎么了?”
麦高芙将自己从阿普莉尔处听到的事情告知了墨索斯,她相信墨索斯会有办法解决这样的事情。
果不其然,很快墨索斯就有了回应:“这个简单,我会处理的。”他的语气温和,没有丝毫黑道教父的味道,“再过几天是我的生日,你回来吧。”墨索斯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或许在这个黑帮大佬心中,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麦高芙沉吟了片刻,终于犹豫的说道:“好吧,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