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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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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瑟瑟不喜欢欠人恩情,尤其是萧思睿的。只是,前世她可以通过从陈括手中救他来报恩,这一世,他既有前世的记忆,陈括想必无法再算计他,她倒不知该如何来报答他了。

    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总会找到机会。而之后,她将拥有新的人生。

    重生以来,她第一次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

    只是,想起刚刚回忆起的少女心事,她心情不由有些复杂:上一世,她斩断情丝后,就把这段记忆埋葬起来,再也不敢触碰。如今被迫重新忆起,她似乎没有想象中的伤心欲绝,反而有些怀念?

    她也曾有过那般年少轻狂的岁月,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却是她短短的一生中最快乐,最恣意的岁月。不需背负燕家的命运,没有初入宫闱的勾心斗角,也没有被囚禁,被强迫的绝望与仇恨,那是她真正为自己而活的日子。

    如今,她回来了,回到了一切不幸还未发生的现在,老天终究是厚待她的。

    她的眉目柔和下来,坐在简易肩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向藏弓和归箭打听他的事。藏弓和归箭嘴巴紧,什么也不说,她也不在意。反正只要他们明白她对他的心意便可。

    很快,她们一行到了别院。远远的,她便见到别院门口灯火通明,围着一群人,分成两方,似在争执。

    面向她的一方人数众多,这次受邀前来游玩的几家小娘子都在,簇拥着一个满头珠翠,神态傲慢的贵女。那贵女不是旁人,正是推她入水的怀义县主陈萦。

    背对着她的另一方则只有一主一仆两人,主人穿一身火红的骑装,手执马鞭,身材窈窕,个子高挑。光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便让瑟瑟心中涌起一股热流,高声喊道:“阿姐。”

    声音惊动众人,纷纷向她看过来,有人嚷道:“好了好了,正主回来了。”

    骑装少女霍地回身,露出一张极为英气的面孔,长眉入鬓,明眸璀璨,山根笔挺,一看便是个爽利的姑娘。正是瑟瑟的堂姐燕晴晴。

    燕晴晴如一阵风卷到瑟瑟旁边,激动地问:“瑟瑟,你没事吧?”

    瑟瑟下了简易肩舆,眼眶微热,对着她笑:上苍怜悯,让她回来了。上一世,阿姐因为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坏了名声,前途尽毁,又所嫁非人,最后被休,回到娘家,却在萧思睿破城之日与燕家其余妇孺一起被乱兵所杀。如今,能有机会再见到她,真好。

    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护住她。

    燕晴晴让侍女将灯笼挑高了些,借着光亮仔仔细细地打量瑟瑟。见瑟瑟脸色绯红,红唇干燥,她脸色一变,伸手探了探瑟瑟的额头,顿时又气又急:“你受了风寒。”再看瑟瑟身上的衣裳皱巴巴的,颜色也蔫了,脸色越发不好,“你果真落水了,究竟怎么回事?”

    瑟瑟没有马上答她,抬眼看向人群中心的陈萦。灯火的照耀下,她瞥见陈萦抬起下巴,不屑地哼了一声。

    瑟瑟笑了:见惯了后来卑躬屈膝,低声下气的怀义县主,重新又见到如此趾高气昂的她,还真是有些怀念呢。

    燕晴晴见她心不在焉的,着急起来,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会落水?”

    陈萦边上有人阴阳怪气地帮腔道:“怎么落水的?自然是她自己贪玩掉落的,难道还能怨得别人?”

    瑟瑟目光扫过,隐约记得她是陈萦的忠实跟班,至于是哪家的姑娘却没有印象了。

    燕晴晴大怒,回过头去,伸手一挥,手中马鞭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齐霞娘,你再说一遍!”

    叫齐霞娘的小娘子吓得倒退一步,随即回过神来,强撑着道:“人不是好好的吗,值得这样小题大做?看你气势汹汹的样子,会武艺很了不起吗?刚刚还拦住县主要说法。不知道的还以为县主怎么着你妹妹了呢。”

    燕晴晴气得浑身发抖,抬步就要往齐霞娘那边走去,瑟瑟一把拉住她,委屈地叫了声:“阿姐。”

    燕晴晴立刻担忧地看向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瑟瑟睫毛轻颤,仰着脸告状:“我不是自己掉水里的,是有人推我。”这话便是驳齐霞娘刚刚的话了。

    一句话,石破天惊,在场的人脸色全都变了。

    陈萦的目光如利箭射向瑟瑟。

    瑟瑟恍若未觉,一副小女儿态,拉着燕晴晴的手犹有余悸地道:“阿姐,我差点再也见不到你了。”

    燕晴晴一阵后怕,随即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咬牙道:“是谁推的你?”

    瑟瑟偏头,又看了陈萦一眼,陈萦目光闪了闪,唇边却挂着冷笑,一点儿也不害怕的样子。

    燕晴晴催促道:“你别怕,告诉阿姐,阿姐为你做主。”

    陈萦暗含警告地道:“燕二娘子,你贪玩便贪玩,我们又不会笑你,可休要信口雌黄,胡乱污蔑人。”

    她一开口,旁边的小娘子们纷纷应和,大意都是说瑟瑟自己贪玩,害怕被长辈惩罚,胡乱找借口。

    瑟瑟现在能理解上一世堂姐找她们说理时,为什么会气到失去理智,大打出手了。这些人,为了讨好陈萦,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可真大呀。陈萦想必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才表现得有恃无恐。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她们姐妹身份地位低,叫人欺负起来都毫无顾忌。

    陈萦真是好算计。可惜,到底是个被宠坏的小姑娘,比起陈括后宫中那群女人的道行还是差远了。

    上一世,瑟瑟没有尊贵的身份,也没有强有力的娘家,却能在陈括的后宫中独得恩宠,经受过的明刀暗枪可不少。陈萦这点子手段还真不够看的。她心念电转,有了计较。

    燕晴晴已经气得脸色都变了,催促着瑟瑟将推她下水的凶手说出来。瑟瑟摇摇头,为难地道:“我也没看到是谁。”

    陈萦露出得意的笑容:算燕家的小妮子聪明,知道即使说出是自己推的她,也无人会采信,反而会落个胡乱攀诬的名声。

    陈萦身后的狗腿子气势顿壮,齐霞娘第一个嚷道:“我就说她是骗人的,真要被人推了,怎么会连推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其余人纷纷应和。

    瑟瑟死死拉住暴躁的燕晴晴,等她们七嘴八舌地告一段落,才慢吞吞地道:“我虽然没看到人,但被推下水时,从那人身上扯下了一样东西。”

    对面的声音骤然静止,陈萦心里蓦地起了不好的预感,开口问道:“什么东西?”

    瑟瑟偏头嗤了一声:“你们都觉得我是骗人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齐霞娘大声嚷道:“只怕你根本就拿不出,在这里糊弄人吧。”

    瑟瑟正眼都不扫她一眼,回头对藏弓和归箭道:“两位小哥,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两位是否愿意留下为我做个见证?”

    这件事,她早在心中捋了一遍,有荷包在手,拿捏陈萦并不难,唯一不妙的就是事情的走向与前世不同,容易叫萧思睿产生怀疑。

    好在,因为萧思睿将她二次抛入水中,又救回住处的行为,事情的发展已经与前世有了不同,她只需引导萧思睿往这方面想,让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便能最大限度地降低他的疑心。

    留下藏弓和归箭,就是为了见证这个过程的合理性。毕竟,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堂姐再遭到前世的不幸,便是这么做有被识破的风险,这点风险她也必须要冒。

    当然,除了这个,他们俩留下,还有别的好处。

    藏弓和归箭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回答,齐霞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没人可找了?居然找了两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来的下人做见证。”

    瑟瑟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这两位小哥的主人就住在附近,是我的救命恩人,”

    齐霞娘嗤笑:“住在附近的,不就是山野村夫吗?”

    藏弓和归箭:“……”本来不想管闲事的,可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刺耳?辱及主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藏弓也不理会齐霞娘,着陈萦的方向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道:“鄙主人住在葛岭抱朴草堂。”

    陈萦一愣,神色骤变。别人不知道,她身为淮安王府的人却是知道的,抱朴草堂是安国公、殿前都指挥萧思睿的隐居之所。

    萧思睿年纪虽轻,却出身萧后族中,与萧后关系匪浅,几次北伐立功,更是深受当今天成帝的信重,权势赫赫。淮安郡王府的名头能唬住别人,在这些掌有实权的天子重臣跟前,根本不值一提。

    燕家这个小贱人的运气这么好,随随便便就被那位救了?以那位严苛的性子,若要插手此事,麻烦就大了。

    齐霞娘没有发现陈萦神色的不对,不以为意地道:“抱朴草堂又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也值得你们提?不就是个草房子,住在里面的人……”

    “住口!”陈萦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厉声喝止了她。

    齐霞娘愕然:“县主,你怎么……”

    陈萦心烦意乱,说话便不客气起来:“我什么我?你不会说话便不要说了。”

    齐霞娘一噎,却是敢怒不敢言。

    归箭性子暴躁,软中带硬地道:“按理说我们是下人,的确无资格做这个见证,也就做个传话的,回头将所有的事宜禀告主人就是。”

    陈萦蹙眉,忍气吞声地赔礼道:“霞娘无礼,两位莫怪。这点小事就无需惊动贵主人了吧。”

    瑟瑟在一旁趁机慢悠悠地道:“县主的意思,是赞同两位小哥有资格留下做个见证?”

    陈萦勉强道:“自然。”

    瑟瑟再次询问藏弓和归箭两人。藏弓和归箭又对视一眼,这一次没再迟疑,应了下来。

    瑟瑟道:“那我将东西拿出来了?”

    陈萦差点咬碎银牙:“你只管拿。”燕家的这位二娘子说话好生奸滑,明明是她刚刚不肯拿,说得好像是自己不许她拿一样。

    瑟瑟这才笑眯眯地从怀中取出那个大红荷包道:“就是这个荷包,不知是否有人认得出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