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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的是一大团人,看着约有二十上下,当先一人,穿着青色的宋服,头上也不过是简单的结成椎髻,用布带束着,全身上下,并无一件名贵之物,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家境普通,竭力维持体面的读书人。
但看他的气势,却并非如此。
他此时正用手中的折扇,左右环指,对身边的人朗声道:“看这百二山河!”
所谓百二山河,段誉是知道的。
大理国京城阳苴咩城背靠苍山,面朝洱海,坐西朝东,而连接最北面的龙首城和最南面的龙尾关之间的大道长一百二十里,故常把百二山河代指京城。
但他有些看不惯那家伙的架势,那家伙的架势,分明是指点江山的架势。
我刚刚才指点了一番好吗?
更别说那家伙的指点,可比自己刚才要有派得多,他不过才这么说了一句,他身后的那些人,那些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的人,一个个马上争先恐后的附和,什么“如画江山,”什么“正是我辈奋起之时”等等。
一个家境普通的读书人,哪怕是才情出众,也断不会有这么多人拍马屁。
更别说,一个家境普通的人,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上得了五华楼?
以及,一个普通的读书人,在上来之后,见到段誉这个太子在此,又如何能不能赶紧来见礼?
他现在在那里,却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品评风光,不,品评江山,所以,这货,定不简单。
段誉看了马平一眼。
马平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段誉这个正主都还没怎么样,他看起来却已经气得不行。
见段誉看来,小声说道:“那是丞相大公子明清,还有,四公子智昌也在,”
嗯,不愧是贴身的人,知道我此时想知道什么。
也是,这样的时候,能上来的人,除了自己的皇帝老子,也只有高家的人。
段誉在他头上拍了拍,“别生气,这没什么,”
他顺着马平的目光看过去,另一个穿着套紫色长衫——嗯,这是个闷骚的货,但身姿挺拔似有军人气质的家伙,正在狠狠的瞪着自己,那样子,就像是他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被抢,而抢人的,正是他这个大理国的太子一样。
他摇了摇头,切,你有什么东西是我想抢的?本太子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在董佳提出那个问题之后,他情绪本来就有些不高,这时再被他们一搅,就更是烦躁。
他转身懒洋洋的坐上高椅,对着那边挥了挥手,“马平,让他们过来,”
他虽然叫马平别生气,但看来马平也做不到,他此时带人把那群装13装够了的人拦在那里,不让他们过来。
上来的时候不抓紧拜见,现在想拜见?对不起,没那么便宜的事。
这孩子!
段誉又朝那边叫道:“两位贤侄,快过来,”
快过来,叔叔疼你。
高明清听到段誉的话,很是楞了一下。
高泰明这个侄儿,比姑姑高升洁都要大,作为高泰明的大儿子,他当然比段誉要大得多,就连他们四兄弟中最小的智昌,也比段誉要大一截。
虽然在辈分上,段誉确实是他们的叔辈,但此前,他可从来没有这么大剌剌的叫他们贤侄。
更别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此时比他老子更清楚的觉得,这小表叔,是真的有些变了。
但是,他还不好发火。
高泰明四个儿子,大概来说,有三个模样。
作为庶出的大儿子,高明清一向给人的印象,就是醉心学问,且为人忠厚,也许是因为书读得太多,故而有时有些古板。
老二明量和老三,也就是高泰明嫡子明顺,是一挂的,都是为人圆融的八面莹澈之辈,可谓是二惠竞爽,只是,还是嫡子受宠。
高明顺当前已经是侍内官,这在一定程度上相当于副丞相,可见高泰明是把他当成接班人来培养。
而高明量,明面上的差使,不过是在万爽帮着参赞而已。
至于四儿子智昌,则是信奉“功名只待马上取”,所以最是热衷于军事,目前已经独领一军。
高明清此时明明被段誉那一声“贤侄”,给憋得不行,但是为了维持住自己的人设,不得不当作没事人一样,收起折扇,远远的朝段誉这里行了一礼。
他身后跟着的那些原本见到段誉在这边,却无动于衷的人,此时也都跟着行礼,只有一个人,依旧像一根木头桩子一样的竖在那儿,那当然是高智昌。
只是,段誉发现,他此时好像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董佳,那眼神中,有火气,也有……怜惜?
怜惜?!
你怜惜个屁啊关你屁事。
他看向董佳,董佳也是一脸茫然的耸肩摊手。
女孩子嘛,对这样的目光最是敏感,她早就注意到高智昌总是朝他这边看,但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也不知道,那我就问。
他懒洋洋的躺在那里,又朝那边招手,“过来,快点快点,”
那样子,真和成年的长辈招呼尚小的晚辈一个模样。
董佳有些想笑。
高明清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依然拿着那把折扇,不紧不慢的带着那群人过来见礼:“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段誉依然是斜躺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摆了摆手,一点都不礼贤下士,一点都不亲切,就那么高高在上的跟站在地上的高明清说话,“泰明表哥近来可好?”
“表嫂可好?”
“明量和明顺两位可好?”
“孩子们可好?”……
高明清真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今天上到五华楼,当然是有话想说,但段誉问的这些,他偏又不能不答。
不但不能不答,在段誉问到他老子和老娘身体的时候,他还得行礼,问到其它的人,他也得代为感谢。
没办法,忠厚得有些古板,知礼守礼的人设,那可是万万不能崩的。
高智昌看着大哥在段誉的主使下,一会躬身一会躬身的,早就看不惯,听段誉问到孩子,忍不住说道:“堂堂太子,坐都没个坐相,成何体统?”
哟,小子,我没找你,你倒是先挑刺?
高明清这下总算是从段誉的问题中脱身出来,他暗呼了一口气,大声道:“谢太子对臣和臣家人的关心,”
“太子殿下,舍弟向来鲁莽无礼,刚才冒犯了太子,还请殿下恕罪!”
他对高智昌说:“智昌,还不请罪,”
但高智昌鸟都不鸟他这个大哥。
高明清见状,一脸无奈状,你看,我是真管不了我这个兄弟。
“太子殿下,舍弟时常有过激之语,有时,连臣父都拿他没办法,但舍弟有时虽言语无状,却均是一片赤诚,”
说到这里,他正言道:“太子身为国本,言行举止,当……”
端着茶盏的段誉这时吹了吹杯口的茶叶,漫不经心的打断了他的话:“人要有自知之明,知道会时有过激之语,那就要尽量少说话,”
“你们可是泰明表哥的儿子,代表的是他的脸面,经常言语无状,在旁人看来,岂不会觉得表哥家的家教不好?”
高明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竟然这样说?
段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
你弟弟顶撞我,你轻轻带过不说,居然也跟着想教导我,你当我是泥捏的?还是以为,你是你老子?
你老子现在压我老子一头,所以,你也想压我一头?
做美梦去吧!
听段誉毫不客气的这么说,高明清身后跟着的那些人,好些都在摩拳擦掌,准备替他出头,但哪用得着他们,高智昌早忍不住了,大声叫道:“段誉,你……”
“你给我住嘴吧,”段誉冷冷的说,“我没坐相?我们叔侄私下相见,就不能随意一些?”
“你又怎么不知道,我是操劳公事,甚是疲累,故而在此稍作歇息?”
“你不但不问,反而再三顶撞,我倒想问问泰明表哥,他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于你?”
“这样的没有上下尊卑?”
“四弟,”高明清大声说,“还不向太子请罪?”
他此时不得不说话。
高泰明虽比高升洁还大,但见了高升洁,也不是称皇后就是叫姑姑,他们做儿子的,当然得效仿。
段誉再小,但那也是叔辈。
何况,作为一个古板的人,怎么能不守礼?
见到有不守礼的人,怎么能不训斥?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看到,随着段誉的话,他的那些侍卫,此时都有些雀跃。
要是这小子真的不管不顾的让人收拾智昌一番,那还真是没办法,他们的卫士都在楼下。
事后,父亲可不会管他们,不怪罪就不错了,俩兄弟一起,竟然连一个段誉都对付不来?
那可真是没了面子又没了里子。
“请罪,那就不必了,”段誉又幽幽道:“你都说了嘛,他一向鲁莽无礼,连表哥有时候都拿他没办法,我还能拿他怎么样?”
高明清:“……”
这些话,哪能这样说出来啊?
段誉的怪话可没完呢,“放心,我不会和他计较的,谁家还没几个不省心的孩子?”
“噗嗤,”董佳真的再也憋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