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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不大,窗子很多,所有的窗子这时都打开着,淡蓝色的窗帘都系在窗棂上,带着湖水的清凉,带着花儿的幽香的微风,徐徐撩动着窗帘。
有阳光洒进来,透过窗纸,照在起伏的窗帘上,看上去,窗帘那一角上白色的茶花好像正在盛开着。
对着花园的窗下有一榻,榻旁坐一个满脸期望之色的女子,她身着一袭粉色长裙,黑发自然披散,粉裙黑发衬着的,脸有些圆,稍有些婴儿肥,肤色很好,很白,象牙那样的白。
五官精致,清新自然,一看就很邻家很舒服。
刚才还纠结得很的段同学,却没顾得上看她的容貌,他只怔怔的盯着榻上那姑娘的眼睛,那双如婴儿般清澈眼睛。
姑娘的眼睛里,本是满满的希望,但双眼对上的那一霎,她眼里顿时一热,犹疑忐忑马上褪去,只余惊讶、激动、兴奋……看起来,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的样子。
段誉怔怔的看着她,明明这是第一次相见,他却从心里涌出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有些事,无需用言语来表达。
只不过看上一眼,他就确定,虽然是第一次看到她,虽然她的脸看起来很陌生,但他就是知道,她就是亲人,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亲最亲的人。
高一的那个中午,在洒满着阳光的操场上的初见、高二的那个风和日丽的周末,电影院里第一次牵在一起的手……第一次的拥抱,第一次的吻,第一次的……
大学毕业后的那些住在一起的日子……
还有不久前钟点房里的旖旎,高速路上的惊叫……
他心潮起伏,眼里发酸,本能的就想上前。
那姑娘眼光一敛,欠身低头行礼,“小女子有伤在身,不能见礼,还望太子恕罪!”
又说:“小女子行事鲁莽,不想冲撞了太子,令太子遇险,实是罪孽深重!”
段誉听到这里,忙一顿步,伸出的手也缩了回来,“啊,这个,嗯,是小王一时轻狂大意,累小姐受伤,今特来致歉,还请小姐不要自责过甚。”
“谢殿下!”“董佳”依然是低着头。
段同学对此表示理解,围着这么多人,确实不好再有眼神的交流,就怕一对上就分不开。
他看眼旁边的董夫人和丫鬟们,你们就不会主动离开是吧,该怎么让你们消失?
当然可以慢慢来,以后找更好的时机再详谈,但他是真的等不及,也有些不想等。
假假的,我也是一太子不是。
该怎么说?
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榻上的姑娘开口了,“母亲,”董佳低头说道。
董夫人闻言,轻叹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
她轻挥袍袖,率先走出小楼,身后,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出。
看了眼身后安静的小楼,她对左右道:“告诉她们,一个字都不让传出去,连国师那里也一样,”
左右忙小声通知下去,各人也是不敢再多朝那边看上一眼。
在这国师府里,比起男主人,大家更敬畏女主人。
作为密宗首领,国师,威严自然是很威严,但和夫人一比,却还是要显得宽厚许多。
张氏将门虎女之虎,那真不是纸老虎。
董夫人又看了眼女儿的小楼,朝前面湖边的亭子示意了一下,“去那里,”
…………
楼内,两人目光交错着,装着探究着,最后,还是牢牢的黏在一起,半晌,两人都没有言语。
那沉默之中,却蕴含着如火般的、难以言说的欢喜,段同学一时都觉得有些晕眩,而董佳此时,真真切切的从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这安全感,甚至比当初段同学给她的安全感还要浓烈。
毕竟在那个时候,她还有很多东西可以依靠,除开父母亲人,还有发达而文明的社会,但在这个时候,他们彼此,真是彼此的唯一。
“你……”段同学的声音有些涩,“杨导?”
他还是期待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
“是啊,被你带沟里的可怜又无辜的小导游,”姑娘前半句话还算平静,跟着突然就激动起来,明显咬牙切齿的,“是不是啊,特么的老司机!”
伴着这话,一个枕头被丢了过来。
这样的场景,段同学是真的没有想到。
身虽不是那个身,但终归我们心还是那颗心,此时此刻,不说忘情的相拥,怎么也应该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才应景吧,你竟然拿枕头丢我?
还有,竟然飙脏话?
你国师老子要是听到了,会不会当场去见佛祖?
但是,男人啊,他就是没有原则的代名词,漂亮姑娘哪怕是彪脏话,他都会觉得特别的有味道,一种带着些禁忌、更容易挑起他一些底层情绪的味道,段同学此时就心都快融化了,连带着全身骨头都没有二两重,
所以在接下来书、笔、荷包、毛毯等接连翩翩飞来时,他都避得非常的行云流水游刃有余——就像是凌波微步已经大成了一样。
他非但不觉得不快,反而非常的高兴——由此可知,他可能和很多男人一样贱。
等空中终于消停下来,他笑着靠近几步,在榻前蹲着,“这也不怪我,你想想,我们那时在花前月下,海角天涯许下的那些盟誓,不是一再说,要朝朝暮暮相伴,生生世世相随吗?”
“老天爷这是在成全我们,对不对!”
姑娘的声音里已经带着点哭腔,脚不方便,就用手去推他,“我不管,你赔我,你赔我,我要回去,我想我爸妈,我想……”
段同学握着她的手,小声劝道,“好啦好啦,”
他感觉挺新鲜。
不只是因为他细细的体会了一下手感,还真不赖嘿!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就像是左右手握右手一般平淡。
还是因为,以前的杨婤,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得这么无助过。
“我知道,都怪我,都怪我,”——但当时在酒店里耽误那么长时间,也没见你催着离开。
“我们能有现在这样的结果,说起来,也算是叨天之幸,”
他在想着,是不是现在就把她揽入怀中,但他真有些迟疑。
毕竟这从外表看,就是一个陌生人,这样没说几句话就牵手又抱抱的,他还从来没有做过。
“我怕,”姑娘抽抽噎噎的说,“这几天,我一直很怕,”
说着,她就靠到了段同学胸前,两嘴一扁,涕泪横流,“我好怕,”
这下,不抱抱都不行了,“哭吧,哭出来就好受点,”他在姑娘后背轻轻拍着,“我来了,不怕了,”
听他这么一说,姑娘反倒不哭了,“哼!”
她毫不客气的拿起段同学的袖子,先擦眼睛,再擦鼻子——以他们的关系,她是真不怕在他面前做这样不雅的事。
“靠你?你没有让我打入天牢就是万幸!”
“怎么会呢?真不可能!”段同学连忙分辨,“你看,连段易长都没事,”
“再说,”他有些心虚的说道,“有些事,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穿过来成为皇宫里的太子,而不是其它各种悲催的人,这两天,他已经慢慢的有些窃喜。
虽然换了一个身体,但姑娘显然非常明白他的心事,当下毫不留情的说,“有些事,你当然控制不了,不要说你,就是你皇帝爸爸都控制不了,”
这就扎心了啊老铁,人艰不拆的懂?
自己的皇帝老子,只是个样子货,是个盖章机器这事,是真让他有些不爽。
“你也打听了不少事?”段同学有些讪讪的问。
“当然,”姑娘吸溜了一下鼻子,又拿起他的袖子擦了一下,“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个非常自立,非常有主见的人,等靠要?那就不是她性格。
“我还真不知道,真实的大理,会是这样的大理,”
“呵呵,”姑娘已经开始嘲讽,“无知到把武侠小说里的事当历史的人啊,”
段同学依然没有觉得不爽,女人啊,有气的时候,你就得顺着她,让她把气都撒出来。
“行,你厉害,那我问题你,现在是哪一年?”段同学说。
这并不是为了打击她,现在究竟是哪一年,这是他迫切的想搞清楚的一个问题。
姑娘微微的有些脸红,“不用担心,蒙古还没登上舞台,接下来能过些安生日子,”
“切,”段同学嗤之以鼻,“这谁不知道,”
知道来到了这个时代,蒙古,那是让他最恐惧的词。
他再怎么不想欠历史老师的债,也能大概知道,北宋,非常屈辱的亡于金,而金,也是同样屈辱的亡于蒙古,之后,三拳两脚的,就把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毛熊揍得跪在地上叫爸爸,并一直推进到多瑙河畔,兵锋所向,锐不可挡……
蒙古,可以说就是这个时代的灭霸。
他当然也第一时间就问了周边的情况,虽然王安石已经去世十年,宋朝现在叫赵煦的皇帝他并不熟,但得知西夏和辽还在,连金朝都没出现,为此很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样一直不知道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的,着实让他不习惯。
“你不是向很多游客介绍过段誉?难道你没记住他是哪一年生的?你这个导游,很不专业啊我说,”
姑娘马上直起身子,“我不专业,你不知道,我有多受欢迎,”
段同学头一偏,“切,”
就跟那些流量明星一样,之所以受欢迎,不过是靠脸而已,真正要紧的业务水平,却稀松得一塌糊涂,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你切什么?”那边马上不干了,手去摸拐杖。
“我没有啊,我哪里切了?打个喷嚏而已嘛,”段同学连忙拉着小手安抚。
“我明明听见了,”
“真没有,真不是,”
拉着小手,打着嘴仗,原本多少还有些不自在的两个人,很快就和以前一样亲密无间,一边腻歪一边嫌弃。
“你从小就被人称作段王爷啊你自己不知道他是哪年生的?”姑娘嘴硬,“我说,我怎么觉得,你皇帝老子和皇后老娘,好像有些不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