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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清欢惊愕。
方才竟然根本听不出是什么人打的鼓,还以为是平日负责奏乐的礼官。
小公主竟然只听了几次,就能做到一丝不差。
《月神奏》的开篇听起来似乎简单,但越是缓慢的节奏,越难以把控。很多礼官一支曲子练了十年也没有绝对的出师,可是现在听小公主打的鼓,力量虽有不足,其他却完全符合一个礼官的水准了。
难道在音律上,她有这样的天赋异禀吗?
松苓看到他下来,刚要开头问候,岳清欢却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烛光将大堂中的小人儿笼罩在朦胧的辉光下,朔月的神灵隐藏着真正的光芒,但有朝一日,必定锋芒毕出,璀璨耀世。
岳清欢盯着初月晚的目光锋利如刀。
——本座,必定要亲手让那一幕实现。
……
鼓点休止。
初月晚抬头看到了他,高兴道:“师父!”
岳清欢袖手飘然而来:“本座听出,公主殿下打手鼓已有所成。”
“裕宁打得对么?”初月晚问。
岳清欢点头,初月晚开心地转圈圈。
“要不要试着跟鼓点来一次舞步。”岳清欢已经胸有成竹。
初月晚稍稍迟疑了一下,却坚定道:“嗯!”
只要跟着鼓点,去想着月神的故事,不要再害怕姿态不够到位,过于谨小慎微。
初月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岳清欢举起手鼓,再次打响节拍。
周围的礼官看了那么多次失败的练习,早就已经兴趣寥寥,除了一层大堂中的,楼上房间中扒头看着的人也不少。
大堂中的要保持肃穆不能发出响动,可楼上的就不管那么多了。
“大国师为什么要选公主做接班人?这么久了,根本看不出哪里有慧根。”一个男礼官跟同僚说道。
“大国师看人从来没错过,应该是真的有慧根。”
“但是这些日公主殿下学得也太慢了,我就没见过这么迟钝的,同手同脚了好几个月,还不如新来的那一批小奴才!”
“嘘——裕宁公主可是皇上的心肝宝贝,你这话说了要掉脑袋!”
“摩天塔又不归皇上管,再说你们谁敢说出去?谁敢?”
周围的一群礼官都撇嘴不言。
“不过大国师带了公主殿下这么久,感觉像是来真的。”一名女礼官道,“我可从来没有见到大国师对徒弟这么温柔呢,之前他从来不亲自管教新来的,连个正眼都不给。”
“那要是真的让公主做了大国师,那其他人,是不是就再也没机会了?”
这句话问到了点子上,许多年纪大些的礼官都默然不语。
大国师主持摩天塔也有几十年了,从先皇在时就尤其仪仗他的坐镇。近年来大国师经常外出游离,因此到处都在传,大国师离隐退可能不远了。
大国师隐退,必定要选一个足够承担大任的后辈来继承摩天塔,他早年的弟子都暗暗铆足了力气明争暗夺,只盼得到这一席位。
毕竟,摩天塔是大皋朝连皇权都不能轻易左右的世外净土,拥有了摩天塔,几乎意味着能与皇帝分庭抗礼。
虽然没有世俗权力,但黎民百姓信仰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然而这么好的算盘,都让“天临福将”一说给打破。
一时间,这个天降的裕宁公主,成了摩天塔最大的敌人。
“别说了!”一个一直在盯着下面没有参与话题的礼官急忙提醒,“你们看!你们看!”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神像前的空地,人们脸上的疑惑渐渐变成惊异。
鼓声,舞步,烛光。
大堂中舞蹈的人影如同向着烈火翩跹的飞蛾。
初月晚舞毕,以一个极其困难而柔软优美的姿态定步。
旁边的礼官全都愣住,松苓许久没有眨一次眼睛。
初月晚抬起眼眸来瞧瞧,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师父!这次裕宁做对了吗!”
岳清欢挽袖收起手鼓,欣赏地看着她:“完全正确。”
初月晚欢呼雀跃,拖着翠鸟般的礼袍在礼官们中间蹦跶。
果然,合着音律,小公主之前已经训练熟悉的动作根本不需要想,就能自然而然地展现出来。
看来之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岳清欢颔首浅笑。
“公主殿下。”岳清欢叫住她。
“师父!”初月晚赶紧乐颠颠地跑回来。
“趁热打铁?”岳清欢征求她的意见。
“好~”初月晚燃起斗志。
“好!”岳清欢命令礼官架设乐器,“那今日,我们就将整支《月神奏》完成。”
初月晚比周围的礼官还惊讶:“可是……可以吗?”
岳清欢向她投去一个坚定的眼神。
……
时光飞逝,转眼又快要到年末。
摩天塔的修习告一段落,岳清欢表示可以给她放大假了。
冬日里摩天塔上覆盖雪花,宛如一座玲珑剔透的白玉雕。
岳清欢来到长阶前送行,初月晚浑身裹着毛茸茸厚厚实实的大氅和袄子,只露出一颗桃似的小脸,在雪地上踩出一串小脚印。
“师父,明年再见。”初月晚恭恭敬敬向他道。
岳清欢低头看着她:“大年夜,公主殿下在昭华殿悦神。届时为师要为大皋祈福,不能前去,便提前祝愿,公主殿下展示今年所学所成,一切顺利。”
“借师父吉言。”初月晚答应道。
每年三十儿,皇宫中都会请礼官舞蹈悦神,摩天塔和礼部必定会派出最优异的巫师登台。
作为大国师的接班人,初月晚必须要向众人证明自己配得上接任摩天塔。
这是职责,哪怕身为皇上最疼爱的公主,也无法逃避。
或许说,正是因为是被寄予最大关心的那一个,更要表现得比旁人的期待更为优秀。
说不紧张,是假的。
初月晚搓搓手,一双绣着玉兔的手套像滚来滚去的小团子。
“不要害怕,这些日公主殿下的进步,为师都看在眼里。”岳清欢蹲在雪地中,看着她安慰。
初月晚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
“师父。”她看着对方身上轻薄的衣袍,很好奇,“师父总是穿得这么少,不会冷么?”
岳清欢笑笑:“为师不怕冷。”
他全年几乎都是只穿一件单袍子,走路走得像飘起来,可初月晚才知道,连大雪纷纷的时节,他也是直接穿这么一点在户外走的。
“师父。”初月晚更惊奇了,“你是仙人吗?”
岳清欢揉揉她的头顶:“我不是,我只是天地人之间一个互通往来的‘媒人’罢了。”
初月晚歪头想想,道:“以后裕宁也是媒人吗?”
“公主殿下,或许有所不同罢。”
初月晚不太懂。
岳清欢不再点拨太多,慢慢站起来,望着长阶上风雪中出现的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