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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换心手术是在萧何的【人鱼岛】上进行的。他这人有个怪癖,做手术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因此元素只好待在别墅外头。
上次她被萧何拐来【人鱼岛】,还是他的俎上之肉,第二次来这里,已经成为他的座上之宾了。
她坐在一颗桔子树下,手里拿着一个布鲁斯口琴,慢慢地吹着。调子断断续续,大多连不成曲子。
饕餮从树上摘了一个青桔子,拿在手中看了看,又凑近鼻子嗅了嗅。
大概是能吃的吧。
他偷偷看了元素一眼。他又有些饿了,可惜这里没吃的。
他没吃过桔子。因为元素教过他,除非食物是放在碗里盛好的,否则所有食物送进嘴里之前,都要用水洗一洗。
他蹲到湖边,把青桔子放进湖里荡了荡,拿起来,皮也不剥往嘴边送。
双唇贴到桔子皮上,他忽然想起元素也一直没吃东西来着。他想得简单,以己之心度人之腹,总觉得元素也应该饿了,于是拿着那颗桔子返回树下,献宝似地捧到元素眼前。
元素停下吹奏,掀起眼皮一看,只觉牙根发酸。
这么绿油油的小桔子,能吃?
她把桔子从饕餮手里拿走,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这样不能吃。”
“为什么?”
饕餮蹲在她身前,浅蓝色的眼睛,睫毛闪烁,提问的样子天真得像个孩子。
“因为很酸。”
“很酸?”
元素叹了口气,把口琴收进随身空间里。她剥开那颗还未成熟的桔子,用手指拈了一瓣果肉递到饕餮嘴边。
饕餮的表情更疑惑了。他看了看桔子,又看了看元素。不是说不能吃吗?为什么又叫他吃呢。
可是这是她给的……
最后他的目光又转回桔子上,表情里闪过一丝犹豫,犹如壮士断腕一般把那瓣桔子含进嘴里。
才嚼了一下,他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元素乐不可支道:“这是很酸了,哈哈哈……”
等到饕餮把那瓣桔子咽下去,元素才从空间里摸出一罐糖果,取出一颗塞进他嘴里。
饕餮转到元素身边,与她并肩坐着。他嘴里喊着糖果,含糊地说:“元素,我讨厌桔子。”
“我喜欢糖果。”
元素拿出口琴擦了擦,附和他:“嗯,糖果是甜的。”
饕餮转过头,很认真地接了一句:“我喜欢元素,元素也是甜的。”
元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噗嗤一声笑出来,一直戳到他额上,戳得他的头都歪了一下。
“小赵辛,你很有前途嘛,嘴巴这么甜。”
饕餮听到元素说他嘴巴甜,以为元素也想吃糖了,问了一句:“你要吃吗?”
元素愣了一下,脖子忽然红了一半。她轻骂了一句“小流氓”,转过头,再也不肯看他一眼了。
只留饕餮一只不通人事的傻兽,自个儿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得元素不开心了。
元素低着头,用特制的巾布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口琴。正擦着,忽然有一根手指按到琴身上,正巧与她的手指碰了一下。
元素的手僵了一下,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很怪异的感觉。她想起自己早年曾经坐拖拉机翻过山道。夏天的日头特别毒,山路有十分颠簸。她坐在无窗无门的车座里,被颠得晕头转向,汗水从毛孔里沁出来。
身体燥热,脑子里糊成了一团。
她的身体现在也出现了这样的预兆。身体里藏着什么蠢蠢欲动的东西,连带着脑子也有些迷糊起来。
她给这只饕餮取名叫作“赵辛”,多叫了两次,心里竟然隐隐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来:他要真地是赵辛该多好。
他刚刚问她“你要吃吗?”
她忽然想起来,赵辛还是个混账小子的时候,偷亲过她。那时她在装睡,赵辛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偷香窃玉的勾当干得神不知鬼不觉。
可他第二天来见她,说没两句话去看她的唇,看没两眼脸红了。
元素出神地想着,她都没有偷亲回来,说起来好像有点吃亏。可惜偷亲她的人死了,想讨债也没处讨去了。
“元素,小流氓是什么?”
又是一个问题。
自从这只饕餮能说一些简单的对话和人交流以后,使用得最频繁的句型莫过于“为什么?”和“是什么?”了。
元素对待他这些问题一向颇有耐心,可不知为什么,此刻竟然觉得有些烦躁。
她停下手里的活计,不耐地应道:“这个词太复杂,跟你解释你也听不懂的。”
那只饕餮也不知听没听懂,又接着往她身边凑。他身上体温很高,像个大火炉似的烘人。
他的肩膀挨着元素的肩膀,两根手指捏住口琴的一端,锲而不舍地提问:“这个是什么?”
“口琴。”
“口琴是什么?”
“口琴是一种乐器。”
“乐器是什么?”
“乐器是……”元素烦躁地拨了拨耳边的头发,忽然站起来,把手里的巾布砸到地上,恶狠狠道:“你这只饕餮,真是烦死了,问起问题来没完没了了!”
她突然发火,把饕餮吓了一跳。
过了一会,饕餮才小心翼翼地去拉她的手,“……元素……”
不得不说他那张脸,看久了竟然隐隐有点赵辛的影子。大概是因为身为饕餮智商不高,他的行为表现像个孩子。元素偶有错觉,赵辛小时候会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他的手掌很大,掌心很烫,碰到元素的手臂时,她的肌肤上忽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身体里像有细小的电流通过。
她狠狠地盯住饕餮,目光顺着他的发丝往下滑,经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如果他的头发和眸子是黑色的,大概会更像赵辛。
这才是她给他取名“赵辛”的真正原因吧。
她对这只人形饕餮有感觉!
正是因为活得足够久了,当这个念头第一次清晰地浮出水面时,她并不感到吃惊。
她想念一个死去多年的男人,尽管她自己并不愿意承认。
她喜欢那种被人完全信赖的感觉,如同赵辛当年对她一样。她其实是个在感情上有些刻薄的女人,总是精明地计算着在感情上的投入比值。
她之所以无法上除了赵辛以外的任何男人,大概是因为在感情上,她给自己围住了一堵难以逾越的高墙。墙外的人想要走进来,必须付出得足够多,她才可能把大门打开一小条缝隙,放他进来。
而那之后,她再也遇不到比赵辛对她更好的男人。
人类的劣根性在于比较。她也一样。
每一次的对比都让她更加后悔。然而人既然活着,带着内疚和悔恨是没办法过得逍遥自在的。所以她决定去找他。
至少得为他收尸吧。
正是因为清楚地知道这些,她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对这只饕餮有感觉——她的潜意识里有种冲动,驱使她把这只饕餮当成赵辛的替代品。
多好。他的人形长得和赵辛很是神似。他现在完全是一张白纸,谁拿起画笔,谁能塑造他。她完全可以像日本的光源氏养成藤壶女御那样,把他塑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是因为太了解自己,也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种很有操守的人,所以元素想明白以后,才越发气愤。
她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冲动。
像现在,她无法自控地把那只饕餮按到地上。
她的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呢?啊?你是吃了一整本《十万个为什么》了吧!”
饕餮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的影子。
桔子树的叶子在他们头顶哗啦啦地响着,阳光从叶隙里落下来,落进他浅蓝色的眸子里,像是湖面上揉碎的星光。
饕餮感觉到元素并不是真地冲他发火,笑起来。
他喜欢元素跟他说话玩耍,不喜欢元素把他丢在一旁做自己的事情。所以哪怕现在被元素按在地上,他也觉得满心欢喜。
元素见他笑,像猫被踩了尾巴一样,瞬间炸了。鬼使神差地,她忽然低下头,探出一排细小齐整的银牙,叼住饕餮的上唇,用力地咬了下去。
鲜血立时从他唇上冒出来。他疼得眉头一皱,条件反射想把元素掀下去。
结果手刚刚抬起来,又立刻放下去了——他力气太大,肯定会伤到她的。虽然不知道元素为什么咬他,但他坚定地认为,肯定又是他惹她生气了。
元素咬破他的嘴唇后,微微抬起身子。她从他眼睛里看到自己此时的模样——头发凌乱,唇上沾了一点血迹,显得诡异又艳丽。
她看着看着,忽然落下泪来。
眼泪落到饕餮脸上,将他砸懵了。他没见过人哭,也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东西。只能隐约感觉到元素此刻很痛苦。
她的手指深深地陷进他肩膀上的肌肉里,捏得他有点疼。
“怎么办啊赵辛……”他听见她哽咽道,“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疯了。”
他用食指揩掉脸上的泪水,伸出舌尖舔了舔,有点咸,有点苦,像海水。
他的心脏猛地紧缩了一下。
他把元素从身上抱下来,顾不得自己唇上的上,蹲在她身前,用手指为她抹眼泪。他有个模糊的念头,想要安慰他,想让她不要哭。可惜他的词汇量远未达标,不知如何该用人类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能在心里干着急。一急起来,“呜呜,汪汪”地乱哼哼,最后竟然把元素逗笑了。
桔子林边缘,萧何静静地在那里站了许久。
手术完成之后,他本来想过来告诉元素一声,结果却撞见这副场景。
有戏。
他脸上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来。他忽然改变想法了。
人`兽`交`配的产物肯定比不上情的结晶来得有趣,不是吗?
他觉得,或许自己应该帮他们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