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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所饭厅,顾判一手托着七八个馒头,另一手拎着个大瓷盆,找了张干净桌子据案大嚼起来。
后厨老卒做的饭菜虽然份量充足,似乎还给他专门弄了几道小炒,但这味道嘛,那就一言难尽了。
只因为他昨夜刚刚吃完了孙府的宴席,两相对比之下,只能由衷感叹一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顾判虽然对菜的味道有些吐槽,但并不妨碍他吃饭的速度,拳头大小的馍馍两口就是一个,就着汤菜呼呼咽下,不多时就将一整盘馒头全部干下肚去。
驿所老卒颇为殷勤地跑过来,询问是否还要加菜,顺便还悄悄塞过来一壶刚刚用井水冰过的浊酒。
老卒大致也瞧到了顾判与腾副将的关系不一般,如今厉指挥使前往总兵府衙公干未归,这镇南大营内就是腾副将最大,他看重的人,那还不得好好伺候着。
顾判也不客气,直接又点了两个凉菜,接过酒壶小口抿了一下。
“唔......虽然比三十年窖藏的清泉陈酿味道差了很多,但在这炎炎烈日下,一壶冰透的浊酒,再加上两盘爽口小菜,也是不可多得的享受了。”
…………………………
两日后,腾远终于再次来到驿所。
他双眼遍布血丝,脸色惨淡胡子拉碴,一看就是睡眠不足的样子。
“这是秦公公过目后,最终确定下来的计划章程,顾兄弟你也看一看。”
腾远把一叠纸张放到顾判手上,自己则往椅背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顾判一页页翻看过去,即便以他故意想要找茬挑剔一下的心态,也不得不说,这份计划做得既详尽,可操作性又强,几乎找不出什么破绽。
但在看完一遍后,他却随手将这份计划丢到了桌上,没有再去翻上哪怕一下。
几乎找不出什么破绽,那就是说还有那么一点点破绽,而且在顾判看来,这是足以将整份计划全部推翻,丢进灶火间当废纸烧掉的破绽。
“他们虽然已经尽可能地重视,但毕竟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正面面对过,对于白虎真正实力的估计,还是有些保守了啊......”
“而且他们似乎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如何防备荒村那种疑似精神攻击上,却下意识地忽视了另外一点,就是那畜生还有着恐怖的物理攻击能力,以及就连老姜头释放剑芒都难以破开的防御力。”
“作为一头傲啸山林的猛兽,这才应该是它赖以生存的根本。”
顾判眉头紧皱,暗道那天中午珞裳回去后竟然什么都没有做吗,以她的身份地位,提出的意见别人不可能不重视。
既然她已经从他这里听到了那八个字,又有那么大的反应,为什么就不把困难提前预想得更充分一些呢,真是白费了他冒着风险的一番心机与布置。
对于已经见过的这些江湖人士的武力,顾判可以负责任地讲,如果老姜头在,完全可以云淡风轻说出那句很有名的话来。
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哦,兄弟这么快就看完了?”腾远猛地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看完了。”顾判沉吟着,他还在犹豫有些话当讲不当讲,如果要讲,又该以什么方式怎么去讲。
腾远并没有注意到顾判表情的变化,搓着脸颊道,“为兄已经挑选好了随队出征的士卒,兄弟没什么事的话可以随我去大营见上一见。”
“好,我收拾一下就跟大哥前去。”
一个多时辰后,顾判在南黎城数十里外的镇南大营校场下了马,面无表情从排列好的一队队士卒面前走过,然后在排在最后面的一列士卒那里停下脚步。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能集齐这么多看着缺了不知道多少根弦的家伙,腾远这是将整个南黎城的大傻二愣三墩子全都找过来了?
就因为他的一句话吗,滕大哥啊滕大哥,你也真的算是很用心了。
但是,这些家伙在面对白虎堪称开山破壁挖掘机的恐怖攻击面前,根本就是送菜上门那种。
不行,事关自身生死存亡的大事,他必须做点什么,尽量把局面向好向上扭转一些。
不为别的,就只为在面对白虎时,让他们不要那么容易崩盘溃败。
剩下的,就只能是看这些人有没有活下来的运气了。
与腾远在中军大帐中详谈一番后,整个镇南大营又开始鸡飞狗跳运行起来,曾经受到过惊吓的腾远对顾判的建议高度重视,又开始对随行人马进行大规模的补充与加强。
腾远的心思很简单,既然顾兄弟觉得杀伤力不足,那就再加人,同时把大营内能带出去的大型战争器械一股脑全部打包带走,到时候不管用不用得上,至少心里踏实。
反正有宫里来的秦公公坐镇,只要代表着宫里意思办皇差的老太监点头,总兵府那边就绝对不会多说什么,也省去了他这个副将相当多的麻烦。
辞别忙得脚不沾地的腾远,顾判一个人上马,朝着南黎郡奔去。
他计划回去后就想办法见一见珞裳,尽可能地给她再敲敲边鼓,真正摆出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姿态来应对即将到来的凶险搏杀。
“吁!”
在镇南大营与南黎城之间的官道上,顾判猛地勒住马匹,面露疑惑表情,看向来前面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
这是一个满头银发的瘦弱老人。
他知道她,就是那天跟在珞裳身后离开的老妪。
但是,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官道上。
而且看她的表现,似乎是为了专门寻他而来,还为此做出了一副道左相逢的景象。
顾判从马背上跳下,就站在原地一拱手,“在下顾判,江湖人称落樱神斧,见过前辈。”
“不知前辈在这里等我,有何贵干?”
老妪低着头,专注地注视着脚边的那株青草,以及在上面忙来忙去的蚂蚁,许久后才悠悠叹了口气道,“那天中午,小姐从你这里离开后,我也就知道了那个消息。”
顾判心中一动,顿时就想到了那该死的八个字,但表面上还是疑惑道,“还请恕晚辈驽钝,不清楚前辈说这些话的意思。”
她淡淡一笑,“我看你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倒也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