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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一说出口,夏安都觉得自己太恶趣味了,尤其还撒娇喊了声“姐姐”。
一向都是喜怒不显于色的叶矜,此刻瞥着夏安,眉头拧了拧,今晚差点被这张看似纯情的脸蛋给骗了,果然是自己在多管闲事。
想到这,叶矜索性撇下夏安,转身就走了,一句话也不多说。
就这样走了?
“哎……”夏安望着那扬长而去的高傲背影,哭笑不得,都来不及解释,“我开玩笑的,你误会我了……”
对方并不理会,已经离开。
夏安无奈杵在原地,想起今晚的种种插曲,又后知后觉般笑了。
过后,只剩下她一人。
夏安又渐渐敛起脸上的笑意,就正如卸下一张面具,她舒了口气,抬头望望天,漆黑一片,隐约能看见几颗忽明忽灭的星。
夜已深,拥堵嘈杂的街道变得冷清寂寥。
独自经过熟悉的路段,夏安疲累往熟悉的方向走去。南城凌晨两三点的夜景,夏安一点也不陌生,毕竟,见过太多次了。
十几分钟后,夏安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块巨大的石碑,刻着一行遒劲的行书大字,南城医科大学。
夏安走近,细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大理石面,指尖微凉,又想了许多。五年前刚踏入这里时的心情,她还记忆犹新。
那是怎样的欢喜,这里可是她梦想开始的地方。
南城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今年刚上研一,这才是夏安的真实标签。
很不可思议吧。
大部分人都难以想象,一个周旋辗转于夜场的女孩,会是医大高材生。毕竟,南医大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学府。
“既然保护不好自己,就少来这些地方。”夏安忽而又想起这句话以及说这句话的人,脸上浮起淡淡笑意。
对于十六岁就开始步入社会独立生活的夏安而言,她很擅长保护自己。
只能说夏小姐张脸蛋,太容易激起他人的保护欲,看似纯真什么也不懂,但事实上,她比同龄人的阅历要丰富太多。
如果可以,夏安也想像她看起来这样,保持着不谙世事的纯真。不考虑其他因素,如果可以选择一直天真烂漫,没有人会选择成熟吧?
但很多事,不是自己想就可以。
纵然有许多无奈,夏安也从未自怨自艾,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但不能否认也总能遇见一些美好。
比如,今晚遇到的。
夏安发觉自己,怎么又想起那张脸了?
凌晨三点半,宿舍门口。
夏安从包里拿出钥匙,轻轻捅进锁眼,推开门时,房间却还亮着灯。
研究生宿舍是公寓式的双人间,条件很好。
“怎么还不睡?”夏安轻轻把门带上,柯若初这会儿还坐在书桌前,支着脑袋望向夏安,顶着两个黑眼圈,都快成国宝了。
“你没回来,我睡不着。”
“我不是说了没事,不用担心。”
柯若初起身,在夏安身上闻到酒味,她皱起眉,“你是不是还在那里兼职?”
夏安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快睡吧,我去洗澡。”
“夏安——”柯若初说话一直是细细软软的,今晚突然硬气了一把,然后马上又软了下来,“你能不能别再去那边了?我觉得怪危险的……”
上回柯若初铆足勇气去夜色找夏安,一进去,差点没被那群群魔乱舞的人给吓出去,她看夏安在和人喝酒,那些男人一个个都眼神色-眯-眯的,她就害怕,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后来夏安再晚归,她都睡不着觉。
“没事,我有分寸。”夏安还是这句话,她知道柯若初是担心自己,自己还总是晚归打扰到她休息,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对了,我这儿有一万块,你拿着给叔叔垫手术费吧。”
夏安掐了掐手里的包,转而轻松笑道,“不用了,手术费我这边拿的出,真的不用担心。”
“可是多点是点啊……”柯若初欲言又止,她知道夏安很要强,不管摊上什么事儿都想自己一个人扛着,还从来都没有一句埋怨的话。
夏安平时总爱笑,但越笑,柯若初就越心疼,作为室友,她最清楚夏安过得有多不容易。
“若初,你明天还得去医院,早点睡,不然身体扛不住的。”
“你还说我,你都多少天没睡了?”
“明天我会好好休息。”
柯若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早在填高考志愿前,柯若初就听说临床医学不是人念的专业,她还不信,结果现在念了临床八年制成为了她最后悔的事。
繁重的学业,各种技能考核,还要提心吊胆将来拿不到证,可以说从大一开始就没过过好日子。好不容易熬过了五年吧,现在研一更是累成骡子,除了要完成学校研究生课程,还要去医院规培,学校医院两点一线,一周七天,休假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夏安还要去兼职,柯若初都怀疑她有分-身-术,否则怎么同时把这些做好?光是临床和论文就忙得够呛了。
系里其他人都羡慕夏安成绩拔尖,又得导师青睐。只有柯若初心疼夏安,没有分-身术,就只能牺牲掉睡觉的时间,好几次,她都看夏安晚上四点回来,睡两三个小时,又去医院上班。
夏安和柯若初都在长南医院规培,夏安现在轮转在心内科,柯若初在急诊科。柯若初庆幸夏安不在急诊科,急诊科简直是噩梦中的噩梦,按夏安这种生活节奏,非得猝死。
次日,难得的休假,夏安一觉睡到傍晚,都不知道柯若初是什么时候离开宿舍的。
一直到晚上,柯若初给她发了个哭脸表情包,说是晚上要通宵值班,今晚不回宿舍。
——
和柯若初不一样,从高一开始,夏安的目标就是医大,将来成为一名医生。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往自己的目标走,虽然过程坎坷了点,好在也尽人意。
扎上头发,穿上白大褂的夏安,给人完全是另一种感觉,尽管同样是化着淡妆,但同在夜店里的她,判若两人。
午间休息,夏安经过心内住院部长廊时,看见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正坐在长椅上兴致勃勃拿着手机玩自拍。夏安在老人身畔坐下,“奶奶,今天真漂亮。”
“我平时不漂亮吗?”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放下手机,佯装不满朝夏安说道。
“嗯,我的意思今天特别漂亮。”夏安笑着在老太太身旁坐下,像哄孩子一样夸着,“口红好看,这个色号特别适合你。”
“小夏医生,陪我玩翻花绳吧。”
“好呀。”
人到老年,慢慢,会活得越来越像个小孩。
许多人不喜欢医院的氛围,太残酷,太压抑。夏安倒不这样想,医院反而是她觉得最有希望的地方。
就像眼前这个有趣的老太太,她叫梁素,即便知道了自己生命所剩下的期限不多,可依旧乐观。会和年轻人讨论口红色号,会给医院的流浪猫喂零食,会跟小孩子们玩些傻乎乎的游戏,乐此不疲。
一个人一帆风顺,他笑,这不叫希望,一个人历经坎坷,他笑,这才叫希望。学了临床以后,夏安越发这样觉得,真正意义上的治愈实在太少了,大部分情况下,都只是朝着希望在努力。
中午的太阳很大,晒得地面发白,夏安眯了眯眼望向走廊外的大梧桐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还是夏天的感觉。
夏安刚好是夏天出生,取名“安”。
只可惜,未能如愿。
望着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绿叶。
叶……
夏安发了会儿呆,心血来潮想着,还能遇见她吗?想到她,夏安就想到那晚的误会,有点澹换嵴姘炎约旱背伞赡切械陌桑
“小夏医生?该你了。”
“噢……”夏安回神,低头看着梁老太太手中的花绳,她无奈笑道,“奶奶,这个我不会。”
“这都不会?奶奶教你,手往这,对,就是勾着这根……”梁老太太教得津津有味。
老人家的快乐总是简单,往往能有人陪着聊天解解闷,就很满足。
与此同时,叶矜站在走廊那端,已经默默盯着那张侧脸看了好一会儿。
感觉像她,又怎么可能是?
等看到女孩低头婉转笑着的时候,叶矜觉得越发像了,像那晚,她在夜店遇见的那个……
夏安觉得有些渴,便去一旁的自动贩卖机买水,挑了瓶苏打水,要付款的时候才发现手机没电,再摸摸口袋,一点零钱也没有。
高跟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夏安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影子,没好意思让人家等,于是回过身朝那人道,“你先买……”
叶矜注视着眼前的人,白大褂下,她的身形瘦削单薄,因为脸小而精致,头发扎起后,反而放大了五官的优势。
盯着夏安的脸,一向严谨的叶总甚至在心里考虑,会不会有双胞胎的可能?但根据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可以分析得出……
的确是同一个人。
夏安有些懵,刚才还在想能不能再遇她,结果一转身,她在自己身后?她照旧是一身干练打扮,衬衫袖卷着,露出了精致好看的手腕。
和那晚一样,优雅而气场十足。
第二次见面,夏安望着她笑,可依旧在这张绝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难道她没认出自己?
叶矜往前一步,在自动贩卖机上买着什么,最后拿了两瓶苏打水,再转过身时,她静默看了夏安一眼,然后将其中一瓶水递到对方手边……
夏安又是一个意外。
叶矜:“请你喝。”
这张脸上的表情总是寡淡,安静抑或开口说话,纵然近在咫尺,偏偏也能让人觉着拒人千里之外。
十足的冰山美人。
夏安称得上受宠若惊,她从叶矜手中接过水,“谢谢……你还记得我?”
自然记得。
叶矜回想那晚发生的事……
很难不令人印象深刻。
叶矜打量着夏安的打扮,以及她别在胸前的工作证,难以置信,“你是医生?”
这语气里满满的质疑。
“难道我不像吗?”夏安第一时间就是为自己辩解,笑容里反而有几分委屈和无奈,“叶总,我那天都说是你误会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