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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胤t没想这么快就上四贝勒府的门儿的, 真的。
他也还没缓过神来呢……尼玛, 上一刻还是凄凄惨惨戚戚又文艺又煽情的生离死别,下一刻就又……就……就又回到了风华正茂意气风发青春鼎盛的二十七岁?!
胤t深深地伤感了……真是丢人哪!再见了老四,这这这让爷的脸面往哪儿放?!(咳……其实四爷还不是一样的么==)
可是在向管事高明询问前因后果时, 咱们八爷深深地震动了——不是因为弘晖还活得好好的,而是因为……
胤g他居然生病了?!
还是急火攻心一病不起昏昏沉沉太医院精英能手轮番上阵的那种?!
……莫非, 莫非胤g他……没有回来?!
胤t此时此刻的心情……怎么说呢,那是相当地忐忑。
记忆里, 那个人是很少生病的, 然而每次一病就必定是费心费神伤筋动骨,折腾得一大家子人都跟着不得安生。
要不都说他上辈子呕心沥血来着?好好的身子骨,就是被他自个儿活生生累垮了的!
一时又是心急又是心疼, 一句“备轿, 去四贝勒府”不知怎么着就脱口而出,收之不及。
……就这么着吧……胤t别别扭扭上了轿(啊喂这又不是花轿……), 深吸一口气——见了面再说!
……结果一见面, 两个人都是好一番手足无措——当然只表现在心里,最后大眼瞪小眼片刻,居然出现了以下状况:
“听闻四哥病了,弟弟特来探望。”某八的笑容如果不仔细看……那还真是一派温煦。
“不妨事,劳八弟挂心。”某四习惯性地摆出一张冷脸, 语气也是一贯的疏淡冷然。
噗。
一旁的弘晖险些没一头栽在地上——阿玛!真不知道八叔是怎么被您拐到手的……
胤t的笑容不易察觉地微微一僵,而胤g直接冷场,恨不能当下抱着墙抱着柱子撞上一撞——爷怎么就又说错话了呢!
弘晖小童鞋深深扶额, 连忙伸以援手,挽救之弥补之:“想来阿玛和八叔定有要事相商,弘晖先行告退了,也好禀报额娘一声。”
……弘晖!不许走!你八叔我是来探病的,哪有什么要事好商量的啊!
胤t眼睁睁看着弘晖开门出去,门一关,“啪嗒”,倏忽就只剩了自己与胤g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彼此无言。
……沉默一时逼人,终于还是胤g先开了口:“……胤t。”
很温柔、很温柔的一声唤,声音还带点病中的沙哑。
胤t又惊又喜地抬起头,还没看清那人脸上的神情,视线已经微微模糊了:“……胤g?”
“嗯。”
相对静默了片刻,胤t蓦然起身,抬起手紧紧拥住了床上半坐的胤g!
一霎时,天旋地转,天崩地裂!
“……胤g!”
生离死别的痛彻心扉,阴阳两隔的惶恐不安,初醒时的忐忑,初见时的试探……都在这一声低唤里幽幽散去,怀里抱着的人体温火烫,语气温柔:“是,胤t。”
深情低回。
男人间的爱就是这样,沉默而坚定,不需要过多的言辞修饰,不需要甜蜜的情话表达,一个拥抱,一个回眸,就知道对方的爱意是怎样的深沉而热烈,就知道彼此其实从未稍离。
而弘晖边往自家额娘房里走边擦汗,嗯,已经吩咐下人们无令不得打扰了,阿玛和八叔不会正在限制级吧……?
其实似胤g这般大病初愈,自是做不了什么的。两人只是一起和衣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肌肤熨帖,呼吸交融。
“以前倒是没发现,四哥原来生得这么好看。”胤t抬手一点点划过胤g的眉眼,语带调笑——眉生得修长冷峻,眼是深邃而黑亮的,削薄的唇长年抿成一条淡淡的线,五官乍一看也并不多么英俊,可细细看来却偏又有股说不出的味道……莫非这就是所谓情人眼里出潘安?八爷撑着下巴困惑了。
“……”胤t居然学会调戏人了……难不成是被太子二哥附体了么?!
胤g默了一下,继而抬手抚上胤t的脸庞,声音微微带笑:“你却一直都生得十二分的好看。”
是好看,像足了良妃的十成十。小时候是粉雕玉琢白白嫩嫩的一张脸,入手温软细滑,轻轻一掐就泛起一层迷人的水红色;稍长就是美丽得雌雄莫辩的少年,脖颈白皙细长,微微垂头的时候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而现在……终于长成了挺拔i丽的青年模样,于俊美外更添了十分温雅,风姿特秀,引人心折。
但是吸引他的,却绝非这一张美丽的皮相……
着迷了似的轻轻俯身过去,一吻落下如蜻蜓点水。
再多娇娆的外表,也总比不得这人一颦一笑。
金铜香炉中幽幽袅袅,紫檀未灭。
……人亦未去。
“大不了……儿子装傻到底。”弘晖抓抓头,蹭在乌喇那拉氏怀里看她做针线——自从这一世重生以来,他对额娘的眷恋是不减反增,尤其喜欢看她给自己做些针线活计。
乌喇那拉氏淡淡笑着,向他脑门儿上点了一点:“轮不到你装傻。”
……想来,四爷也会觉得尴尬……或许就只做不知罢。
在向胤g叙述如今各处的现状时……弘晖刻意地略去了一件事,就是……额娘也回来了。
他尊敬阿玛,他也喜欢八叔,可是……弘晖满怀依恋地看着乌喇那拉氏,这是他嫡亲的额娘啊,奈何……命途多舛,抑或是遇人不淑?
“莫想了。”乌喇那拉氏微微一笑,该谁的就总是谁的,跑不掉;不该自己的就永远到不了手里,再强求都没有用。
与其夫妻之间相敬如冰貌合神离,倒不如彼此退一步让出条道儿来。他有他心爱之人,她和儿子的地位永远不可撼动,如此足矣。
所以……
“来带上试试,这个荷包好看不好看?等转过了年给你娶了亲,额娘就可以省下这些活计了。”
“那可不成,儿子就算七老八十儿孙满堂了,也还是您的儿子,可不许您以后偏心这个弟弟那个孙子的!”
“哟,说到这个……今儿个你看见弘时没有?”乌喇那拉氏忽然紧张起来,四爷回来了,八爷也回来了,那其他人……
“……哎、哎?!”弘晖也怔住了,怎么就疏忽了这个!
弘时是回来了没有错。
站在阔别许久的四贝勒府的偏院里,一低头,年侧福晋养的波斯猫儿从脚边窜过去,害得他险些跌个绊子。
慢慢走到池边,池塘一一汪清水清清楚楚映出他如今的模样。
齿白唇红,手脚幼嫩,一个四岁的孩子罢了。
……他还小得很,可是……弘瞻呢?要等到弘瞻的出生,还有足足二十五年!
那个时候,自己已是而立之年;难道这一世是要和上一世相反,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么?
……上辈子的收梢,历历在目清晰如昨。荣庆二十年,比永d那副壳子年长了二十岁的弘瞻病重,眼看就是朝不保夕……然后呢,然后自己做了什么?
……再也不想被撇下一次了。
大额娘,八叔,皇阿玛,弘昼,弘旺……一个个先后离世,若是再失去弘瞻,这尘世还有什么好让他牵挂!
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弘瞻最后抓着他的手,一字一句重复在他病中说了不知多少次的话:“你还有……妻子儿女……他们,好好的,照拂着……”
弘时目不转睛看着他,以前每一次弘瞻说到这件事,弘时都会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然而这一次……他轻轻摇头,说:“我把他们托付给了大哥,还有永永灿……没什么好忧心的。”
弘瞻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因为弘时紧紧握住他的手俯身过来,唇角忽然就流出了血:“我不听你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奈何桥上,我想陪着你一起走,像八叔他们那样,像小五他们那样……”
他服了毒。
……爱新觉罗·弘时自来就是如此,决绝到骨子里的一个人。
——生生不离。
……可是。
弘时有着一死相伴的勇气,是因为有弘瞻在等着他;可如今的弘时脆弱得简直不堪一击——弘瞻弘瞻,莫非这就是苍天对我轻生的惩罚么?我等上二三十年倒没有什么,可是……我又怎么忍得,终有一天还是只能抛下你一人在这个世上……,又或是让你轻易地随着我……!
忽然痛哭失声。
闻声,侧福晋李氏蹬着小花盆底子一路飞跑过来,心疼不已地抱起他哄着:“宝宝,弘时,怎么了?谁欺负我们三阿哥了?弘时是男子汉,男儿有泪不轻弹哦,不哭不哭……”
弘时趴在李氏肩上肆无忌惮地抽噎,喉咙里哽得难受——这个温软带着扑鼻香气的怀抱,他已久别了几十年。
听说从雍正四年自己去世后,时为齐妃的母亲就疯了,明面儿上没有打入冷宫,实际上也没什么差别了……弘时想,虽然她总一心想要让他出人头地替她争气,可是她也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真心疼爱他的人之一。
在伤心的时候,母亲的胸怀总是最为博大安宁的港湾……
“莫哭。”忽然又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弘时愣愣地抬头,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孩子站在李氏身边,一手拿着帕子准备给自己拭泪,另一手端着自己幼时最喜欢的板栗糕,微微地笑。
对上他惊疑不定的眼眸,那孩子仍是温柔宠溺的模样,腾出拿帕子的手来揉一揉自己的小脑袋:“乖,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