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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宁西南疆域安宁,少不得安王一份功劳。”朝堂之上,皇帝装模作样的正襟危坐,可一旁的景象很快泄了他的底——那古丽仙身着一袭甚为华丽的衫子,金色的细纱薄如蝉翼,轻盈得在宫女们轻扇的凉风中微微招展,不知耗了手艺最巧的匠人多少脑筋、用了何等名贵的蚕丝,方能织得一件。古丽仙娇俏的依偎在皇帝身旁,那皇帝的手,也一刻没有从古丽仙柔软的腰肢上挪开过。
这般景象,安王已不是第一次见,仍是十二万分的看不惯。他只好微微低下头,挪开自己的视线。
古丽仙却看不懂安王的神色般,柔柔的开口,声音甚是魅惑:“安王,皇帝的意思,可是说要赏你呢。”
皇帝一掌拍在古丽仙的屁股上,大笑道:“既然爱妃开口说要赏,那自然是要赏的。”
若不是此番觐见,是为着让皇帝给自己心尖上的次子指婚一事,看了这番恶心人的情景,安王真想即刻拂袖而去。
然而此刻,他只得轻咳一声,酝酿了一番说辞,正要开口,却只听得高高在上的皇帝继续说道:“只是安王,你此番前来大都,带回给你安国的好消息,可不止这一件呢。”
“谢皇帝。”安王规规矩矩的行礼谢恩,内心却直犯嘀咕:“敢问还有何事?”
“你们安国的迩雅郡主。”皇帝笑嘻嘻道:“容姿出众,聪慧有加,甚合我们的心意。记得她幼时常来皇宫里走动,和皇子们一起戏耍,不知怎么长大了却来得少了?”
“我安国偏远,路途遥遥,只是多有不便罢了。”安王内心惶恐,少不得又行了一大礼。他不知皇帝这番话所为何来?话里的我们指的又是谁?
皇帝却是端的好兴致,继续笑道:“那你就回去,告诉迩雅郡主,她可是不一般的好福气,我们要给她——指婚!”
“指婚?!”安王震惊道。
“正是。还不是一般的小阵仗。”皇帝猛地一击掌:“像迩雅郡主这般的天之骄女,一定要择一位真正配得上她的夫婿才好。所以,我们要办一场盛大的比武,让各属国的王孙公子们,都来参与。”
皇帝把这场指婚,说得好似除夕夜里隆重而不知所谓的一场热闹。
安王思索着如何回绝,皇帝却容不得他开口,兴致高昂的说个不停:“唯有拔得头筹的那一位少年俊杰,才真正配得上我们迩雅郡主呢!”
大宁大都。长公主府。
“萨仁王子……可见平日里没少历练呀。”长公主青葱般的手指,在她面前这位皮肤黝黑的俊朗青年眼前晃过,直直抚摩过他结实而雄壮的胸肌。那让人满足的手感,惹得长公主娇笑个不停。
“边塞苦寒,整日奔波,风吹日晒的,自然比不得长公主府里的这些位养尊处优。”那青年不动声色的,又把自己的身子往长公主那边凑了凑。
“你与他们,是各有各的好处了。你这样的,是别有一番风味。”长公主眼波流转:“我也知道,边塞路远,你此番远赴大都,定不让你白来。”
长公主轻拍两下手掌,一身着大宁官服的年轻人从屏风后走出。长公主问道:“比武一事,可安排好了?”
“回长公主的话。”那年轻人恭敬行礼道:“全都安排妥当了,定能让萨仁王子大获全胜。”
“很好。”长公主满意的点点头,轻挥了一下手:“退下吧。”
年轻人又行了一礼,自屏风后方退去了。
“长公主,其实萨仁不懂。”那把自己唤作萨仁的俊朗青年开口问道:“我连见都没有见过那位迩雅郡主,安国更是与我族领地相距万里之遥,何以我一定要在比武中胜出、与那迩雅郡主成婚?”
长公主斜瞟了萨仁一眼,悠悠开口道:“在所有臣子眼里,安国一向对我大宁忠心耿耿,安王膝下无女,你与安国身份最为贵重的郡主成了婚,众臣自当以为,你族心思安定,也是忠心于我大宁的。你族盘踞苦寒西域,甚是艰苦,所仰仗的大宁每年拨的钱财物资,自是少不了你们的。”
萨仁点点头,叹服道:“长公主深谋远虑,自然不是萨仁这笨脑子所能比的。”
长公主又好好欣赏把玩了一番萨仁那遒劲的肌肉,调笑了好一阵,这才放他回去歇息了。
那身着大宁官服的年轻人,静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呐。”长公主长叹一声,实则脸上并无喜色,反而有一丝落寞。她抬眼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问道:“引弓,你说可是?”
“长公主洞悉时局,心思透彻。”那年轻人名叫林引弓,老气官服下,一张脸却生得煞是俊俏,飞扬的眼角眉梢竟似女子般秀美。他恭敬问道:“长公主助力萨仁,此番筹谋,当真只为着这一个原因么?”
长公主冷哼一声:“都道安国是大忠,可人心隔肚皮,谁人又能知道?让安国与萨仁一族联了姻,可破了安国与其周边外族的连横之势,即便有了二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林引弓点头道:“长公主眼光长远。”
“引弓,我乏了。”若细细看长公主的眼角,也已能看到微小的皱纹,不知何时悄悄爬了上来。再强势,终究敌不过光阴岁月。长公主半卧侧躺下,拍了拍床榻:“到我身边来。”
林引弓乖巧的走过去,卧在长公主身边。其后的事,不容细表了。
安国。将军府。
“迩雅,你想发脾气,就对爹爹发出来,啊?”沙场上威风凛凛的顾大将军,面对着这个捧在手里怕化了的女儿,却变得小心翼翼:“别憋在心里,伤了身子。”
“我为何要发脾气?”顾迩雅神色平静,只是紧握着茶杯的手指节用力到有些发白,泄露了她的心底其实并不平静。
“毕竟我刚带回安王的消息,那大宁皇帝要给你指婚……”顾大将军在女儿面前像一只温驯的猫,小心观察着女儿的细微神色:“按你的性子,定是一百个不情愿的。”
顾迩雅转着手里的杯子,不说话。看得出,她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顾大将军继续赔着小心,试探性的开口:“爹爹知道,你和释乐……”
“不关其他人的事。”顾迩雅打断父亲的话:“只是爹爹知道,按我的性子,断然不愿跟一个面都未曾见过的人,将将就就了此一生。”
“爹何尝不知。”顾将军长叹一声:“只是……”
“只是这事,不是爹爹能决定的,也不是安王能决定的。”顾迩雅接过话头道:“所以我不跟爹爹发脾气。”
顾将军神色有些复杂的望着女儿道:“迩雅,长大啦。”一方面,他庆幸于女儿的成熟,不然若按顾迩雅以前的性子任性起来,谁都勉强不了她,还真不知这件事如何收场。一方面,他又希望女儿永远不用长大,一辈子事事都能遂了她的本心,让她永远不用了解世道的复杂与残酷。
“我知道,大宁朝堂局势复杂,各方势力都有各自的考量,内斗不断。”顾迩雅平静说道:“安王一心蓄势,现在这个时节,断不好明确回绝了大宁皇帝去,影响的是我们安国的长远计。我明白他的难处。”
“那这件事……”顾将军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你就这样肯了?”
“肯不肯的……”顾迩雅突然狡黠一笑,恢复了往日的灵动神采:“爹爹,谁人又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顾迩雅闺房。直到深夜,烛火也未曾灭。
“小姐,夜都这般深了,怎么还不歇息?”艺苑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走过来一看究竟:“您这是做甚么呢?”
只见顾迩雅,略显单薄的身子几乎要被湮没在古籍的汪洋中,整个人看上去更显纤弱。一旁的书架书箱,都被她翻了个底儿掉,可能已数十年没人翻动过的古籍经她这一闹,尘土飞扬,沾了顾迩雅满头满脸。
顾迩雅倒是不娇气,呛得咳了两声,也就全不放在心上,继续埋首古籍里。
“您可是在找些甚么?”艺苑好奇地探头去看。
“我在找……”顾迩雅抬头,慧黠笑道:“一些人的武艺招式,都是何门何派,出自何方。”
艺苑恍然道:“可是为着那大宁皇帝指婚一事?”
顾迩雅点点头:“我思索了一番,此次突然说起指婚,不外乎是大宁朝堂那几派势力在背后作为。说是各属国青年俊杰机会均等,想也知道,各方势力都有自己心中的人选。我列了最有可能的数人,先调查一番。”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顾迩雅可不是关在闺房里哀哀哭泣的那一类,不知何方高人道高一尺,也架不住她自会魔高一丈了。
本来担忧不已的艺苑,看了顾迩雅的这番心气,方才放下心来,望着顾迩雅笑道:“可别熬坏了身子。我去沏一杯明目的菊花茶来罢。”
那一晚,顾大郡主闺房的烛火,燃了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