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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悦并不知道姚笙父女上京的内情,但他从来不相信巧合。他十分确信一件事:既然琼花参与其间,姚家父女一定与罗刹门,或者与钱厚淳的遗书有某种关系。基于这一推论,他吩咐蓝衫暗中注意姚笙的一举一动。
当沈舒悦听闻姚笙被马车撞死的消息,他问蓝衫:“谁家的马车撞了他?”
蓝衫回道:“车子没有徽号,车主看起来像是哪户人家的下人。肇事者很快就被官差送去京兆府了,这会儿应该已经查明他的来历。”说到这,他又补充,“公子,当时事发突然,就算属下想要营救姚笙也无能为力。”沈舒悦叮嘱过他,他只需要暗中监视姚笙,切不可涉入其中。
沈舒悦思量他的话,问道:“你的意思,有人蓄意谋杀他?”
蓝衫想了想,摇摇头,说道:“属下看得很清楚,驾车的人确实尽力想要控制马车,那神情绝对不是假装的。姚笙等人倒地之后,肇事者彻底慌了神,吓得快哭了。依属下推测,他只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属下来不及营救姚笙,纯粹因为事发太过突然,就好像一眨眼的工夫,那匹马突然狂性大发。”
沈舒悦追问:“你检查过马匹吗?”
蓝衫点头回答:“当时街上乱成一团,死了两个人,伤了十数人。三名过路的大汉合力砸死了肇事的马匹。我趁乱检查了马匹,那是一匹好马,通体雪白,除了头部的致命伤,全身并没有其他伤痕。当时的情景也不像是受惊之后突然发狂。”
沈舒悦低头沉吟,又问:“你仔细想想,最近这三天姚笙有没有去过特别的地方,或者见过特别的人?”
蓝衫一边回忆,一边回答:“他接触的人,不过是些生意伙伴,再不然就是他家的掌柜,并没有特别。有一点倒是挺奇怪的,对于姚英娘与沈世子的婚事,别人恭喜姚笙,他只是一味敷衍,并不接话。”
沈舒悦低头沉吟。
蓝衫觉得姚笙的死实在蹊跷,忍不住问道:“公子,接下去怎么办?”
沈舒悦笑着回答:“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蓝衫错愕。
“是啊。”沈舒悦意味深长地说,“我们什么都不做,有人就会坐不住,这样我们才能占得先机。”
蓝衫将信将疑,行礼退了出去。
因为蓝衫目睹事发经过后立马赶到公主府向沈舒悦汇报,因此他们说话的当口,姚笙死亡的消息还没有传开,公主府门前热闹无比。
建昌伯沈刚这些天被儿子气得不轻,不过他几乎看着沈碧沁长大,再加上沈舒悦的关系,他一早坐车前往公主府。沈刚本是武官,最不屑坐马车,但是岁月催人老,如今他已经没办法跨上马背。当建昌伯府的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他透过车窗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一想到儿子的婚事,他的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他总不能把儿子软禁一辈子吧?
长公主一向与建昌伯亲厚,下人们远远看到伯府的马车,立马有人迎了上去。那些奉主家之命前来送礼的人马上让出一条道。
突然,人群中钻出一个年轻女人。她跌跌撞撞走到马车前,“扑通”一声跪下了,整个人跪伏在地上。建昌伯府的管家看到她,立马沉下了脸,高声呵斥:“哪里来的疯婆子,给我把她拖走!”最近这三天,这个女人每天都去建昌伯府敲门,要求面见他们世子,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春桃听到管家的话,绝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她悲戚地大叫:“伯爷,我自知身份低微,并没有非分之想……”
“快把她拖走!”管家大喝。
春桃不顾一切推开伯府的下人,凄厉地叫嚷:“我不会阻碍世子爷娶妻,我只想亲口听他说一句,他马上就要娶妻了……呕……”她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摁压胸口,剧烈地干呕。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众人纷纷揣测,是不是沈文昊还没有娶妻,就在外面弄出了私生子。
沈刚并不知道春桃的存在,他在车厢内听到外面的动静,撩开车帘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急得额头冒汗,一边应和沈刚,一边命令小厮抓住春桃。
“你们想干什么?”春桃惊恐地瞪着伯府的小厮,断断续续说,“我只想找世子爷当面说清楚……他答应和我见面……我一直等,一直等……他都没有出现……”她泣不成声,疯狂地拍打抓着她手臂的下人。
沈刚听到春桃的话,气得脸红脖子粗。“那个逆子,气死我了!”他跳下马车,冲春桃粗声粗气地说,“你是什么人,把话说清楚!”
春桃吓得连连后退,嘴里不停地嘟囔:“我不要名分……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看一眼世子爷……我只想亲口听他说……他要成亲了……”她神色悲戚,看上去楚楚可怜。
沈刚是粗人,不知道如何是好,表情一下子就软了,好声好气地说:“你这么哭也不是办法。你家里有父兄吗?不如我先派人送你回家……”
“你想干什么?!”春桃吓得瑟瑟发抖,捂着肚子不断地后退,仿佛沈刚想要把她生吞活剥一般。
沈刚无计可施,只得回头吩咐管家:“先把她送去家里……”
“你们想干什么?我不去,我不去!”春桃吓破了胆,转身往人群中钻去。
“把她给我围起来,别让她跑了!”李冶白尖声呵斥,跑得气喘吁吁。
沈舒悦生怕琼花找上公主府,一早派人守着大门。当他得知门口的情形,赶忙吩咐李冶白帮沈刚解围。
李冶白看到下人已经将春桃团团围住,回头对沈刚说:“伯爷,殿下和郡王爷正在里面等着您,这里交给奴婢处置就行了。”
“她——”沈刚欲言又止。
李冶白笑着说:“伯爷,世子爷什么脾气,您不知道吗?世子爷待人真诚,行事有分寸,不会在外面胡来的。”
“你的意思……”沈刚转头朝春桃看去,眼神已经变了。
李冶白吩咐门子:“送伯爷进府,好生看顾马车,挑最好的饲料!”
一旁,春桃被下人们挡住去路,眼睁睁看着建昌伯一行人消失在公主府的大门后面。
“你们让开!”她尖叫,奈何下人们一味直挺挺地站着,挡住她的去路,却不与她动手。
李冶白斜睨春桃,轻蔑地问她:“你有了身孕?”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春桃泪如雨下。
李冶白冷哼:“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春桃义正词严地说:“我不是那些贪慕虚荣的女人!”
“你不是吗?”李冶白鄙夷地嗤笑,几乎用鼻孔对着春桃,他环顾四周,高声说,“现场有大夫吗?给这位姑娘把个脉吧!”
春桃“呜呜”哭泣,脸上流露出慌乱之色。
“姑娘,让我教教你,你想诬陷沈世子,好歹要有真材实料。”他嗤笑,“哦,我知道了,你做不到,因为沈世子压根没有碰过你。你一心给沈世子做小,又不能怀个野种诬陷他,毕竟这个世上,没人是傻子。”
“你胡说八道!”春桃已经哭肿了眼睛,羞愤地控诉,“世子爷亲口对我说,他喜欢我。可是他一转眼就要成亲了,我只想找他问清楚。”
“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李冶白夸张地挥了挥手中的汗巾,“我还想说,我怀了龙种呢!”
人群一阵哄笑。
春桃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我和你们拼了!”她低头朝一名下人撞去,却轻易被对方制住,动弹不得。
“不要脸的东西,竟敢在殿下的好日子当街闹事!”李冶白啐一口,扬声大叫,“青衫,把这个骗子押去京兆府,交给府尹处置。”他话音未落,青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一个纵身飞跃,像闪电一般朝春桃扑过去。
春桃吓得全身僵硬,傻愣愣地看着他,忘了闪躲。直到青衫抓住她的衣服,她才像垂死的小动物一般胡乱挣扎,冲青衫又踢又踹。
青衫三下五除二绑住了她的双手,亲自送她去京兆府。
李冶白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一个人站在原地。等到人群渐渐散去,他对着空气说:“郡王爷让奴婢转告姑娘,结果你都看到了,不要再做无谓的事,浪费大家的时间。”话毕,他转身朝公主府走去。
他才走了四五步,门子拎着七八岁的小乞丐,快步迎上他,觍着脸说:“李公公,这小叫花子在门口叫嚷,说是请您把这封信交给郡王爷过目。”
李冶白嫌弃地看一眼小乞丐,用汗巾捂住鼻子,不悦地说:“郡王爷又不是菜市口替人写信的。”
门子一巴掌拍在小叫花子的后脑勺上,嘴里骂骂咧咧:“小东西,就知道骗人,不学好!”
“我没有骗人!”小乞丐委屈地大叫,“是一个漂亮姐姐让我在门口大喊,找娘里娘气的李冶白公公,有很重要的东西交给病秧子。我说的都是真的,她给了我好几个铜板!”一听这话,李冶白暗骂一声“妖女”,一把夺过书信,疾步去找沈舒悦。
公主府的偏厅内,沈刚虎着脸坐在沈舒悦身旁,气呼呼地叫嚷:“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那个兔崽子,真是气死我了。”
沈舒悦拿起茶杯轻轻抿一口。他刚刚告诉沈刚,沈文昊的确与春桃有过接触,至于他们是否有暧昧,他不得而知。
沈刚生气地扒拉头发,一味抱怨:“罗刹门怎么会盯上文昊?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这些年我从来不理会朝堂上的事儿,文昊也只懂得吃喝玩乐。”
“外祖父,您不用担心。”沈舒悦微笑着安抚沈刚,“文昊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查实,真正的姚英娘并非罗刹门的杀手。一旦文昊见到她,自然会打消成亲的念头。至于姚家那边,姚笙已经死了……”
“什么,姚笙死了?”沈刚满脸错愕,“他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儿?”
沈舒悦相信,并非沈刚谋杀了姚笙,但凡事小心为上,他总要试探一下。他从沈刚乍然听闻消息的直觉反应判断,沈刚确实不知情。他解释:“就是半个时辰前的事儿,肇事者已经被巡逻的衙差带去京兆府了。”
沈刚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自责地说:“都是我不好,没有把姚家的底细查清楚。姚家肯定与罗刹门有关,姚笙不会是被灭口的吧?又或者凶手想要诬陷我谋害姚笙?这也太荒唐了!”
“外祖父!”沈舒悦拉着沈刚坐下,“我刚才就说过,文昊不会遇上危险。至于婚事,姚英娘一介女流,现在又没了父亲,我可以让她主动放弃婚约。不过这样一来,我可能无法查知,罗刹门为什么设计文昊。好事者可能在背后议论,是外祖父仗势欺人,对姚英娘落井下石。”
“不行。”沈刚断然摇头,“老子不怕那些无聊的人叽叽歪歪,但是不把事情的根源弄清楚,将来始终是个隐患。”
沈舒悦提醒他:“如果要把整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在调查过程中,文昊可能会受些委屈……”
“活该!”沈刚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他早就该长长记性,否则他一天到晚以为,世上就数他最聪明,看透了一切。”
此时此刻,沈舒悦终于看到传言中杀伐果断、英勇无畏、徒手杀熊的禁卫军统领。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改变。他眯了眯眼睛。
沈刚误以为沈舒悦仍旧心存顾虑,郑重地承诺:“舒儿,你放心去做。那个兔崽子如果对你有怨言,我打断他的腿!”
沈舒悦笑了笑,问起沈刚的身体。
沈刚与他闲聊了几句,话题又转了回来。他担心地说:“舒儿,我知道你办事向来妥帖,只不过……”他满脸忧虑,“这两天我打听了一下,罗刹门在江南根基很深,我心里总觉得不安。你有没有查到什么?”
沈舒悦叹一口气:“外祖父,我跟您说实话吧。整件事就像一锅八宝粥,牵扯到刑部尚书府、景王府以及罗刹门,还有二十年前被杀的钱厚淳一家。如今又是您和文昊、江南富贾姚家,接下去不知道还会牵扯到哪一家。”说到这,他话锋一转,半是同情,半是关心地说,“我知道外祖父和罗刹门,以及钱厚淳一家完全没有瓜葛。您毕竟年纪大了,文昊又是您的独子,如果您实在担心,我可以尽快把你们摘除,与旁人撇清关系……”
“不用了!”沈刚的眼中掠过一抹厉色,“老子行得正、坐得直,老子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设计老子的儿子。”他顿了顿,愤愤地说,“那个罗刹门的妖女到底什么来历?老子的儿子看上个把女人,容不得她拒绝!以后,等你抓到她……”
“她只是奉命行事罢了。”沈舒悦轻描淡写地替琼花开脱,“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值得外祖父费心。”
沈刚还想说什么,李冶白适时地敲了敲房门。他一五一十禀告了春桃的事,最后说道:“郡王爷,青衫按照您的吩咐,冷不丁地试探春桃是否会武功,她吓得脸都白了。看来,她不过是第二个柳儿。”
沈舒悦点点头。
沈刚在一旁问道:“舒儿,你命人把她送去京兆府,难道这次的事情,京兆府同样涉入其中?”
沈舒悦摇摇头。他沉吟片刻,说道:“表面看起来,姚笙的死只是一桩意外,并不是刑案,巡逻的衙差确实应该把他送去京兆府。”他让青衫把春桃押去京兆府,主要是为了打探姚笙的死因。
沈刚闻言,没再多问,去前厅应酬宾客了。
他前脚刚走,李冶白急忙拿出书信,愤愤地说:“那个妖女,竟然找了一个小叫花子,在大门外大叫大嚷。”
“她嘲笑我是‘病秧子’?又不是第一次了。”沈舒悦莞尔,拿出信纸才看了一眼,表情瞬间凝固了。
“郡王爷,您怎么了?”李冶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纸上画着奇奇怪怪的符号,不由惊问,“这不是蟠螭司的野码吗?妖女怎么会写这个?难道她杀了哪个细作,把密报夺了去?”
“这是她自己写的。”沈舒悦摸了摸下巴,眼中渐渐染上了笑意。
蟠螭司用于传递密报的“野码”由“苏州码子”变异而来。苏州码子是商用算筹系统,很多人都能看懂。为了便于区分,也为了更好地隐匿情报,蟠螭司在字形上做了细微的变动。一直以来,只有蟠螭司的细作才懂得区分野码和苏州码子。
沈舒悦赞叹:“她倒是挺聪明的,竟然自己总结出了字形变异的规律。”
李冶白撇了撇嘴,问道:“郡王爷,妖女写了什么?”
“多事。”沈舒悦收起信纸,故意岔开话题,说道,“不知道青衫那边怎么样了。”
京兆府内,府尹吕凯盛得知青衫来了,赶忙命人把他请了进去。青衫把春桃推给门后的差役,说道:“这个女骗子刚才在公主府门前诬陷建昌伯……”
春桃叫嚣:“我不是骗子,我没有诬陷伯爷!我从来不敢奢望嫁给世子爷。我只求世子爷当面给我一个解释,否则……”
衙差挥手就是一记耳光,春桃的脸颊立马肿了。她吓得不敢说话。
青衫见状,眼中掠过一抹不赞同,继续说道:“郡王爷让属下把她交给吕大人秉公处理。吕大人在吗?”
青衫跟着他走了几步,看到姚笙的尸体搁在地上,旁边并不见肇事者,只有姚家的管事站在尸体旁边,试图与官差套近乎。他轻呼:“这人是不是姓姚……他死了?发生了什么事?”
吕凯盛的手下马上联想到姚笙和沈刚的关系,他赶忙解释:“死者的确是姚笙,姚老爷。我们家大人刚刚吩咐属下,派人通知建昌伯爷。属下正要去办……”
“通知伯爷干什么?”青衫拦住他,“用郡王爷的话,婚姻大事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辈说的话,哪里能作数。再说,既然没有下聘,差不多就是陌生人,哪里需要吕大人特意派人通知伯爷。”
吕凯盛迎上青衫,忙不迭点头附和:“本官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没有马上通知伯爷。”
两人走入屋子。青衫与他寒暄两句,再次说明来意,郑重地叮嘱吕凯盛:“郡王爷命我亲自把女骗子送来京兆府,吕大人务必秉公处理,不要姑息骗子,更不能让人觉得,咱们郡王爷仗势欺人。吕大人,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吕凯盛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心中直打鼓。他觍着脸笑问:“郡王爷的意思是?”
“秉公处理,刚才我就说过了。”说话间,青衫偷偷瞥一眼边上的男人。他推测,此人就是撞死姚笙的肇事者。刚才,吕凯盛正单独与他说话。
吕凯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珠子转了一圈,故意含糊不清地解释:“这人在虎威将军府上当差,是大管家的侄子。今天他的兄弟成亲,他特意借了将军府的马。”
青衫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拱手告辞,转身往外走。就在青衫快要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一名五十多岁的男人急匆匆跨过门槛,朝吕凯盛走去。青衫猜想,此人应该是虎威将军府上的大管家。他脚步略顿,侧耳倾听。
果不其然,那人向吕凯盛行过礼,对着肇事者劈头就是一记耳光。他怒斥:“你干的好事,借什么马!那是战马,性子烈得很,是你可以驾驭的吗?”对方连声求饶,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大管家踹了肇事者一脚,压着声音恳求吕凯盛:“吕大人,死者想要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只求大人帮忙周旋一二,不要把事情闹开。”他用更低的声音解释,“撞死人事小,私用战马一旦被将军发现……”
青衫听了一会儿,便扬长而去。
傍晚,当沈舒悦回到郡王府,青衫已经在等他,一五一十向他汇报了京兆府内的种种。话毕,他又简明扼要地说:“公子,我仔细调查了春桃的来历,她家祖上就是卖糕点的。五六年前,她家在城西一带颇有名声。她的父母病死之后,家传的铺子盘了出去。她和祖母卖掉住处偿还父母留下的钱债后,租了一间小房子居住,每日做些糕点沿街叫卖,养活底下的弟弟。”说到这,他不禁叹息,“沈世子向来对人和颜悦色,几次买她的糕点,她大概误会沈世子了。”他的语气中流露出几分同情。
沈舒悦瞥他一眼。
青衫担心地说:“京兆府的衙差不由分说甩了她一个耳刮子,下手没个轻重。公子,她只是一个可怜人。”
他家太穷,他的父母才会把他们兄弟卖了。他明白穷人苦苦挣扎求生存的艰辛,那是一种看不到光的绝望。这种时候,只要发现一点点火星、一丝微不足道的光线,都会不惜一切想要抓住它,哪怕因此摔得粉身碎骨。
沈舒悦无法体会他的心境。他冷淡地说:“那个女人不值得同情。她过得不好,大半原因在她自己。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青衫有些失望,接着说道:“肇事的马匹确实是军中的战马。因为它的毛色特别漂亮,最近一直养在将军府,是郭将军的坐骑之一。”
沈舒悦低头沉吟:“现在首先必须解开的谜团,为什么虎威将军府的战马恰巧撞死了姚笙。马毕竟是畜生,就算有人想要杀人灭口,怎么可能在人来人往的闹市,指挥一只畜生朝姚笙撞过去,并且确保姚笙当场毙命。”他走到窗边,望着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语,“虎威将军与外祖父素有旧怨……可是买凶杀人不是更简单吗?”
静默中,李冶白慌慌张张跑过来,急促地说:“郡王爷,琼花来了,就在大门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