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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怎么在这儿?”李毅瞪着他们。
狗注视着朱谨,眼神友好又小心翼翼,它欢快地摇摇尾巴,朱谨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说来话长。”周宇说,“我们来找一个人,你们……在执行任务?”他怀疑地看看两条狗,冲李毅一扬眉毛。
“当然!”李毅大声说,“我们……嘿,回来!”狗兴奋地要往朱谨身边跑,李毅忙拽住牵引绳,生怕狗伤到朱谨。
“没事没事。”朱谨上前一步,摸了摸狗头,狗鼻孔张开,激动地开起飞机耳。
“你们的调查对象是两条狗?”周宇看着那狗往地上一躺,不要脸地露出肚皮求摸,还是只公狗。
“怎么可能!”胡飞插嘴道,“你会说狗语?哈哈哈哈哈。”
周宇脸黑了,李毅捂住某人的嘴,被某人一把打开,“你摸狗的手就来碰我的嘴啊!”
另一只拉布拉多趁机挣脱束缚,跑过来嗅了嗅朱谨,随即也往下一躺,四爪朝天。
三人看着朱谨忙得不亦乐乎,两手不停,揉狗。狗子一脸满足,不住打响鼻,尾巴像刷子似的在地上扫来扫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看了片刻,周宇说,“我们换个地方。”
李毅严肃点头,上前去拽狗;胡飞在一旁呸呸吐唾沫。
“这小区不登记不给进,附近除了饭店就是高级会所,我们实在找不到地方蹲点,只差装乞丐睡大街了。后来还好,看见这附近有人在网上发公告,找人代遛狗,所以我们就去应聘了,一条狗一天一百块,早晚遛两次,每次至少一小时,上门取送。”李毅边走边说,名叫“帅帅”的柴犬在前面跑着,不时停下来撒尿做标记。
“差事还不错。”朱谨评价道,眼睛盯着前方一摇一摇的尾巴。
“还行吧。”李毅说,把帅帅从一坨便便前拽开,不让他嗅,“主要老板也住这个小区,带我们登记后,出入就方便多了。老板人挺好,大方,也没那么多要求,就是天天不见踪影。他老婆不喜欢狗,碰都不肯碰一下,我们干脆白天都把狗往外带,方便监控目标人物,每天提供超额服务,他老婆可满意了。”
四人两狗顺着马路溜达,在工作日的中午显得好不悠闲,餐厅门口的门童不时斜瞥他们一眼。
“好想知道那个门童在想什么啊。”胡飞说。
“大白天遛狗,都不工作的么?”李毅怪模怪样的说。
“我们这样确实有点惹眼。”朱谨公允地说。
“没办法,在这附近你做什么都惹眼。”李毅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看四周,“全封闭小区,高级餐厅和会所,这里的人永远在忙,忙着上班,忙着应酬,忙着挥霍时间。你看见有人闲逛了吗?这么多天我们就碰到一个老头孤零零地在小区锻炼。比起无所事事的瞎逛,我们这样反倒好解释。”
“是的。”胡飞点头,晃了晃手里的狗绳,“大学生赚点钱花,或者假装自己是闲得蛋疼的啃老族。”
他们说的没错,一路上虽然不时有目光投来,却都没长时间停留,关键不在于你做什么,而在于你做点什么,总有人会给你安排个合理解释。
周宇和朱谨没法进小区,四人只好在马路边逛,边走边交流情报。这片地区应该刚开发不久,路边的树苗都光秃秃的,鲜有几片树叶。住这里的狗也很委屈,只有楼下那一片小天地可以潇洒,外面尘土飞扬,除了汽车,便是楼房。店面装饰得富丽堂皇,一个赛一个“高级”,这样的地方当然宠物禁入、没钱止步。
听完周宇的叙述,胡飞不禁咋舌,“所以你们就上这儿来了。”
周宇回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胡飞忍不住摇头,“你们真是闲的蛋疼,哦,朱谨不是,因为你没有……”
他忽然瞄了眼李毅,自觉噤声,李毅捂脸,不好意思看朱谨的脸色。
朱谨点点头,从柴犬屁屁上收回目光,面无表情道,“是啊,以后有些话你心里想想就好,不要让我知道。”
周宇满脸黑线,脸色快和前面的黑色拉布拉多差不多了,以眼神示意李毅。
“你搭档天生少根筋,就不能管管?”
“脑子长在他头上,我怎么管,你倒是教我?”李毅回以抓狂的眼神。
“就是,他管不了。”胡飞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坦然道。
“说正事。”朱谨脸色阴沉,其他人识趣的闭了嘴,她看了眼高耸入云的楼房,问道,“你们了解到的齐轩是什么情况?”
“齐轩,男,三十三岁,D大生物工程博士毕业,原冠莲研发部研究人员。”说到正事,李毅恢复了正经,他收了嬉笑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他在冠莲干了六年,事业一直没起色,身边同学买房买车结婚生娃,甚至以前不如他的人都准备生二胎了,他心理更不平衡,一年前被人诱惑,做了商业间谍。”
正值中午,来吃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门童个个提起精神,机灵又讨好地替顾客拉开车门;停车场前的显示屏不断闪烁,每来一辆,便自动分配车位;这里租金不菲,餐厅定价自然水涨船高,不过菜肴口味确实可以。齐轩之前一直想在这种档次的餐厅里请次客,哪怕事后肉疼,酒香肉臭间那口不对心的恭维、滋味百般的眼神还是让他心痒不已。
但最后他还是没请,一来没钱,二来没人。现在网络发达,大家都对他的境遇略知一二,昔日前途无量的才子,今日看尽脸色的打工白领,家底多少、能消费得起怎样的商品,谁不知道呢?打肿脸充胖子的事他干不来,他要的是真金实银,要的是别人心服口服。
四人已把小区绕了个圈,装作不在意般在后门对面聊天,两条狗都跑累了,趴在地上吐舌头。
“如果是这样就麻烦了。”周宇沉声道,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点点光影,“深脑起搏器全球只有三家公司可以制造,而冠莲在市场上独占鳌头,这一泄露损失的是上千亿美金,齐轩和舒思涵几辈子也赔不起。”
“另外两家我记得是M国和G国的企业。”朱谨说,她和周宇对视一眼,后者也正想到同一点,“冠莲的技术被别国企业窃取,对以后影响肯定很大,小到国内患者费用问题,大到国家间技术和资金流向……”朱谨没往下说了,她意识到舒思涵闯了大祸。
“‘深脑起搏器是生物电子技术的最先进代表,更蕴藏着巨大潜力’。”李毅背诵道,“我在网上看到的,别那么看着我,我也恨不得穿越回去,把齐轩一拳打醒。”
四人一时沉默下来。当今,脑科学、生物电子技术、神经网络……都是敏感得不能再敏感的词,智能军备竞赛早已打响,这不仅仅是企业间的利益博弈,更是国家间的生死存亡。
“齐轩哪根筋出了问题?”朱谨怒极反笑,作为专业技术人员的齐轩会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吗?一旦被抓到将有什么等着他?齐轩不可能不知道。她不明白对方为了什么甘愿铤而走险。
“我其实也不清楚他到底怎么想的。”胡飞蹲下来揉了揉小黑,后者抬起鼻子温柔地蹭他,“我一直在监听,我感觉……咋说,他明白这回事儿,可不愿多想,赚钱、出名、扬眉吐气,这些才是最重要的。对方给他钱,还许诺给他HC公司研发副主任的位置,这些对他都非常重要。那些关乎大体的利害关系太虚无缥缈,他以前只是听说,自己身上或者身边并没有发生过。欲望越是强烈,他越是无视这些顾虑,最后自己骗自己,告诉自己这些都没什么关系。”
李毅吐了口气,愤然道,“预防犯罪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注意到他们的潜在风险,提前监控,我一定要在报告里这么写,对付他们只能用这招。”
“你别用这种口气说他。”胡飞呼啦一下站起来,“我也气他做这种事,可你不知道他心里有多煎熬,你不是他,没有经历过他遇到的事,他的经历、性格决定了他现在的行为,所以你很难理解。他会受到惩罚,这是他应得的,但没必要嘲讽他吧。”
“那要我怎样?同情他?他又不是活不下去,比他惨、比他痛苦的大有人在,也不是谁都做了这种无耻的事。”李毅低声吼回来。
胡飞气鼓鼓地看着对方,气氛一下尴尬起来,帅帅和小黑不安地在两人身边转着,李毅毫不退让,直视胡飞。
“好了,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周宇打了个响指,青蛙似的两人被吓了一跳,一下子瘪了,“问题留到感通课上讨论吧。我们接下来怎么行动?”
胡飞蹲下去解绕在一起的狗绳,嘴里嘟嘟囔囔,像小孩子一样。李毅无可奈何,对周宇说,“齐轩在房子里等那边给他办签证,拿到手就远走高飞。他还不知道事情已经暴露了,按你们从警察那探到的,今天就会来抓他的话,我们干脆在这儿等吧。”
周宇和朱谨点点头。朱谨想了想说,“我想去和公安说一下,争取见舒思涵一面。”
李毅一扬眉毛,十分惊讶,“你要去干嘛?你不会……”他吞了口唾沫,费力道,“你不会想让申请给舒思涵做解析证词吧?”
朱谨没有说话,眼神却透着坚决,胡飞呆呆地看着她,嘴唇一张一翕,欲言又止。
“你……”李毅看看周宇,又看看朱谨,“好吧,我服了你们,我就说你们费力来这里干嘛,原来不止为了报告。但舒思涵会同意吗?”
“我试试看吧。”朱谨说,注意到旁边迟疑不决的胡飞,冲对方笑了笑。她心里也没底,说不定结果还是白操心、瞎跑一趟。
李毅和胡飞去还狗,朱谨和周宇去给他们买吃的。两人坐了三站公交,终于找到一家便利店。
公交上,周宇的脑电波忽然传来。
“你和胡飞都对调查对象产生了同情心理。”
朱谨哽了一下,不可否认,周宇说的对,就像他们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这么坚持一样,朱谨自己也不太明白胡飞为什么会为齐轩感到难过。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啊?朱谨在心里感叹,这样的心理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我说不上来。”周宇诚实地答道,“或许这就是成鸿说的,需要我们探讨的东西。”
“谢谢你帮我。”朱谨想到早上的事,“如果你不同意,我都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坚持要来。”
“肯定会的。”周宇嘴角扬起微笑,侧头看着朱谨,“我怕争不过你,所以干脆主动陪你来了。”
“骗人。”朱谨瞪大眼睛,她忍住笑,看着周宇,“你知道我们戴着感通器,睁眼说瞎话好玩吗?”
“好玩。”周宇忽然凑近了些,认真地说。
朱谨心跳加快,故意回头去看窗外,周宇也没再继续。她心里茫然片刻,像是想消化掉那份悸动。
“还有事情要办,还有事情要办。”朱谨默念道。
四人狼吞虎咽解决了午饭,胡飞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啃面包和饭团了,我爱你们。”
“多谢厚爱。”周宇把自己和朱谨的垃圾打包好递给胡飞。胡飞接过,从善如流地交给李毅。
李毅怨恨地瞟了眼周宇,认命般去扔垃圾。
“狗呢?”朱谨问道。
“下午两点后去接。”胡飞说,“女主人要睡觉,让我们不要吵她。”
四人闲得无聊,朱谨问胡飞要了齐轩的脑电波指纹,监听起来。她发现齐轩既没自己想象得担惊受怕,也没有得手后的欣喜若狂,他躺在床上,盯着屏幕看网络节目。搞笑的节目惹得台下笑声一片,齐轩面无表情,好像笑话和达人秀对他毫无影响。
他觉得空虚。
为什么呢?想要的不都得到了吗?再过几天自己就远走高飞了,离开这代表着荣耀,也代表着耻辱的土地,重新开始。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空虚呢?
齐轩翻了个身,也不关屏幕,就这么让节目放着,人躺在一边。他专业技术其实可以,虽然算不上顶尖,但胜在勤奋。别人试一百次不成功,放弃,他能试两百次、三百次,只要有人告诉他有希望,他就能坚持下去。不过这或许也是他失败的原因:没有自信,指望着别人来肯定。去了那边,自己不能再这样了,齐轩想,唯唯诺诺是不行的,大胆要一点。
门外响起敲门声,齐轩仍沉浸在思考里,他本能地应了声,爬起来开门。
外面站着几个人,他不认识。
“请问你找谁?”
回答他的是一张警|察证和逮|捕令,光屏显真度极好,他曾经把光屏的显真技术用在神经义眼上,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可教授是怎么说来着?
哦,对。你很会移花接木。
可转眼他就把成果给了组里另一个人。
我真傻,齐轩盯着屏幕,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你们说的话是圣旨吗?
他嘴角扭曲,像哭,也像笑。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了。
他咆哮着,冲向门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