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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布斯自认为自己是这片稀树深林的守护者。
他年轻时曾经是莱茵帝国的一名战士, 参与过好几次星战,但因为犯了大错害死了不少队友, 被调到最低级的后勤部做后勤,负责战后清理,并不准再上战场。
当时他跟随着军队清扫战场后又跟随着飞船将所有垃圾倾倒在这颗星球上。
来来回回了几十次, 直到这颗星球即将被堆满都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但是最后一次时,运输垃圾的飞船却被人袭击了, 已经停止的战争之火再次燃起。敌人突然来袭, 飞船被毁,一行人乘坐着飞行器强行降落在垃圾星上。
霍布斯是幸运的, 他没有死,而是落在了深林附近, 一同落下来的还有不少人。
有些是一同从运输船上逃出来的同事,但是更多的却是从星球逃出想要前往其他星球的无辜者们。
零零总总竟然有上千人之多。
他们以为自己会得到救援,就在此等待着,等待着,直到食物和营养液即将吃尽。。
垃圾星上没有覆盖星网,无法联络到外界, 战争真正完全结束已经是两年后了,他们被彻底遗忘在了这里。
有人不甘心想要修复飞船离开,有人任命准备寻死, 食物短缺造成了严重的冲突,最后是一株稻子救了他们,稻种在这里可以生长。
之后一座简陋的城市慢慢建立起来。
外界彻底遗忘了他们, 没有垃圾再倾倒下来,而这颗星球也被挪到了星系边缘。
霍尔斯作为战士有武器在身,哪怕只是低端武器。他会简单的机械维修,经过几十年捣鼓,在垃圾山里挑挑拣拣,竟然维修好了一艘飞行器,并将武器装到了飞行器上。
但是低端武器的威力不够,他发现森林中有一些奇怪地动物生活着,这些动物身上可以提取出一种毒素,能融进武器能源中,被击中的人会血流不止,伤口迅速腐烂而死。
霍尔斯依靠这个武器杀了不少跟自己有仇的人。
年纪大了之后他日渐沉迷在那些动物身上,便搬到了城外独自居住,而森林里的动物经过这么些年的捕杀变得越来越少。
霍尔斯很不满,他已经一百四十多岁,已经步入了老年,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他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偏执。
那天,像往常一样带着武器在深林巡逻时,他看到了一只从未见过的白色动物。
但捉住动物没多久,就有一只鸟载着一个孩子来到这里将他刚捉住的动物给偷走了。
霍尔斯气到爆炸,直接打开飞行器冲了出去。
那只鸟也从没有见过,速度太快了,霍尔斯惊叹,这两只动物他都不会放过。但黑鸟受伤后速度也没有减退,反而越来越快,最终消失不见了。
霍尔斯追了一阵,飞行器能源不足只能掉头离开。
气了一夜没睡着,他一直坐在飞行器旁边,等着能源充满后就再次出发。一定要找到那两只动物,连带着那个孩子。
这颗星球上还生活着除他们之外的人,这一点城中所有人都知道。博士在刚来到这里后就特地来城中打过招呼,当然不是什么友好的招呼,博士拥有更先进威力更强大的武器,差点毁掉了他们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城市。
那之后两方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几十年。
但霍尔斯不在意这些,哪怕那个孩子是博士的人也无所谓。
程鸢兰远远地就看到了那幢立在森林边缘的房屋,这幢房屋只有一层高,但是占地很大,非常意外的,整幢屋子都是用石头堆成的,院子中停放着一艘外形很奇怪的飞行器。旁边的院墙上挂了一整面墙的动物皮,那动物家猫般大小,皮是灰色的。
一个一头暗金色长发,满脸胡须看起来很邋遢的老人坐在飞行器旁边,他看上去有些年纪了,但感觉依旧精悍,眼神凶狠。他手中紧紧抱着一个圆筒型武器,看着非常警惕。
程鸢兰只是远远看着还没靠近,她自认没发出什么声响,这人就瞬间提起武器对准了她的方向。
“谁!”
程鸢兰停着没动。
霍尔斯非常相信自己的自觉,他感觉到了危险。那个地方他什么东西都没看到,但是曾经的军队生活让他知道有一些设备能够对人类隐形,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就按下了攻击。
哪怕只是怀疑他也不会放松警惕。
程鸢兰瞬间闪开了,她一动,就有细微的气流被搅动,霍尔斯更加确定了有东西在。
霍尔斯的爆喝惊动了还在潜伏的白银和动物们,程竹趴在牛背上就迅速冲进了森林中。
程鸢兰回头看了一眼,微叹一声,不管会不会惊动城中的人,在霍尔斯翻身要爬进飞行器中之前,胳膊上的武器直接启动,开启了攻击模式,没有丝毫犹豫就轰了下去。
霍尔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艘飞船承载着他这些年的心血,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毁掉。
好在他不是没有防备,手在飞船上按下一个按钮,就见那到处都是拼接痕迹的飞船外壳上突然升起一个透明罩子。
这是一种能量防护罩,一般军舰上都会配备,可以抵御好几次强力攻击,但是因为造价昂贵又损耗能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开启。
霍尔斯心痛地钻进了飞行器中,这个地方太贫瘠了,他花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找到更好的能源石,飞行器的威力终究有限制,必须得速战速决。
他对自己一手改造出来的飞行器很有信心,打开信号波动仪,这种方式就算看不见对方的所在,也能靠定位捕捉。
一击不中,程鸢兰并没有放弃,直接正面强抗防护罩,轰轰轰的声响震耳欲聋,随着霍尔斯的躲避,他身后的房屋瞬间倒塌了一半,树木也跟着遭殃。这让程鸢兰略微有了些歉意,毕竟植物在这颗星球上很珍贵。
霍尔斯的眼睛都气红了,但人依旧没有现身,他只能对着空中乱轰一气。
程鸢兰视线看到下方程竹和动物们朝着这里奔了过来,他们都没有防护,怕他们被牵扯,她立即现出身形吸引了霍尔斯注意,然后迅速后退。
霍尔斯看到她之后就是一惊,这只机器人他见过,甚至打过交道,当时的情形就算是过了几十年他也记得一清二楚。
“又是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兰尔丘城一直遵守了约定,没有入侵过你们的地盘。你们这些卑鄙的外来者。”
程鸢兰一听这话就有些明白过来,当初博士一定带着金色机器人来过这里,还跟他们做过约定。
难怪几乎没有在外面遇到过其他人类。
但她不是那只金色机器人,。没有回答霍尔斯的话,她手中武器出现变化,威力比先前更大了几分。霍尔斯觉得,这一击下去,飞船的防护罩就要撑不住了。
不能继续打了,他非常识趣地转头就跑。
下方白银程竹外加一群动物已经到了霍尔斯家中,他们很快看到挂满了整面墙的兽皮,几只动物们顿时愤怒地仰头尖啸了起来。
程竹的脸上杀意很重,但是他还记得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跟着白银扒开石头进了屋里。
石屋很大,但是里面很阴暗,窗子又高又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件,一股腥臭中又夹杂着植物味道的奇怪气味飘散开来。
靠墙没有倒塌的桌上摆放着几个瓶子,瓶子中盛放的是一种墨绿色粉末,而那味道就是这东西飘散出来的。
程竹指着瓶子道:“就是,这个味道。”
白银点点头,找到盖子将粉末盖上收了起来,又在家里翻找起来。
此时这边的动静早已经惊动了城中的人,负责维护治安的人迅速往这边赶来。
白银不想和这些人产生冲突,示意他们翻找的速度快一些,那几只大的动物没进来,只把脑袋探进了院子里给他们加油打气。
程竹不知道解药是什么,干脆找了个大盆,把桌上瓶瓶罐罐全都扔到盆里,然后往恐龙背上一放。其他动物也窜进来,看到什么都往背上扔,往怀里塞往嘴里叼着。
程竹眼尖地看到床下还有一个箱子,扛起箱子一群人连带着动物就迅速从房屋中退了出来,很快消失在森林边缘。
程鸢兰还追在霍尔斯身后,炮火像不要能源似地不停地朝霍尔斯轰去,他躲得再快,也快不过拥有大量战斗知识经验又有自我判断的程鸢兰,飞行器外的防护罩很快被击破。
没了防护罩,霍尔斯就像没有门的屋子,只能任人宰割。
对这个拥有超强直觉的人,程鸢兰目光锐利地直接盯住了驾驶室位置,瞄准了之后,再次轰了过去。
新身体的威力实在是太强了,能源储备大到她之前没法想象的地步,这么连续不断地轰击,至少能坚持三个小时以上。
先前能无损伤地拿下金色机器人,只能说全都是靠运气和勇气。
这一击直接破开了飞行器前外壳,在外壳破碎的瞬间,她又补上了一击。
霍尔斯察觉不妙,竟然不管不顾直接在空中打开飞行器就跳了下去。
这一次没等程鸢兰出手,先前载着程竹过来的那只红嘴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霍尔斯冲了上去,它那又尖又长的嘴,不偏不倚地直直穿透了霍尔斯的心脏。
红嘴鸟背上还坐着一个人,程竹在红嘴鸟穿透霍尔斯心脏的瞬间欺身而上,握着武器割开了他的脖子。
血从脖子和心口喷射出来,人和鸟身上全都是血。
程竹面无表情地拔出武器,手在霍尔斯背上使劲一推,他就从红嘴鸟的嘴上离开向下坠去。
霍尔斯不管是求饶还是反抗都没有做出来,就这么死得透透的。
杀人对程竹来说没有任何负担,就像是喝水吃饭一样自然。
但他分得清楚家人和敌人。
对敌人他永远都只有凶残这一面。
饶是见过程竹杀人的场景,看到这一幕时,程鸢兰依旧有些心惊。
她叹了口气,飞上前接住因为没了驾驶员而开始坠落的飞行器。
飞行器只是碎了前外壳,包括上面的显示屏,操控台还是可以用的,霍尔斯在她密集轰击下一直在躲避,并没有来得及攻击。如果懂维修,这个飞行器还能接着用。
托着飞行器落在地上,霍尔斯的尸体凄惨地趴在地上。
这一幕发生在空中,城中匆忙赶来的治安队还没看清楚,都以为是那只机器人杀了人。
程鸢兰低头对程竹道:“你和白银带着动物先离开,我去打发他们,咱们待会就回家。”
程竹点点头,转头指挥着动物们离开。
程鸢兰飞身上前到治安队面前。
兰尔丘城治安队队长是个年纪与霍尔斯相当的老人,也见识过金色机器人的厉害。见到她的瞬间,他的脸色就如霍尔斯当时一样难看。
看到霍尔斯的尸体,队长的脸色就更难看了,手里的武器直接对准了她。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还想再入侵我们一次么?!别以为我们怕你。”
程鸢兰模仿着先前见到金色机器人时,它那高傲的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人道:“我无意对你们城市出手,但他伤害了我守护的人,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如果你们想要为他报仇,那就尽管来。”
说着身上盔甲迅速覆盖了全身,直接将自己变成了一个人型兵器对准了这一队人马。
队长的脸色难道到了极点。
上次遇到时,博士乘着飞船而来,当时兰尔丘城内所有人都以为是有人接他们离开了,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不仅不是带他们离开的飞船,反而是来要他们命的。
博士只出动了一只机器人,就让他们损失惨重。但不是没有人觊觎那艘飞船,有几人偷偷探查博士的动向,偷偷潜入他的基地,后来这些人再也没回来过。
因为种种原因,最初城中并没有太大型的武器,也是因为此,当初才会被一个机器人威胁到了全城安危。
而如今,经过这么久的研究,已经有了突破,高塔上停放着两台重型炮,威力巨大。但是一旦打起来,很可能会连累连累到城内所有人。
权衡之下,最好是不要开战。
在心里咒骂了霍尔斯几句之后,他非常果断地命令所有人都收起手里的武器。
“抱歉,既然是二位的私人恩怨,我们无意插手,也无意与您为敌。人已经死了,就请您赶紧离开吧。”队长警惕又小心地说道。
程鸢兰看了队长一眼,收起武器落在地上,当着几人的面走进了霍尔斯坍塌的屋子中。里面空空荡荡,地上只散乱扔了一些无法使用的废铜烂铁,那些动物就连床上扔的衣服被子也全都给拉走了,简直就是洗劫。
发现没什么好带走的之后,她这才施施然走了出来。又当着一行人的面,徒手托起了那个飞行器,直接飞走了。
他离开后队长才长舒了口气,让人将霍尔斯的尸体带回了城中。
“队长,它这也太过分了吧!就在我们门口杀人,连飞行器都不放过。”一个队员不甘心地道。
队长无奈叹了口气:“那你要拿全城人的性命去给霍尔斯报仇?”
白银和动物大军们离开后并没有走太远,程竹非常不放心地与红嘴鸟一直在这边盘旋。看到程鸢兰回来后便立即迎了上来。
程鸢兰还扛着飞行器,被程竹带着到了动物们身边才发现这些动物,不管大大小小背上都放满了东西,一路上它们小心翼翼地不让东西掉到地上,这也导致了他们赶路的速度慢了很多。
程鸢兰在动物们身上一圈,也没发现有哪些是可以治疗黑鸟伤势的药。
“药找到了么?”她忍不住问道。
白银默默扬起了手里的箱子。床下找到的那个箱子里就存放着药。
记挂着黑鸟,让动物们把东西都扔进飞行器里,之后速度加快,一行人迅速地回了山谷中。
黑鸟的情况比先前更加严重了,胸膛几乎没了多少起伏,任凭蓝鸟如何呼唤,它都没有丝毫反应。
蓝鸟哀戚地仰头鸣叫,美丽的眼睛中流出了眼泪。
程鸢兰一把将飞行器扔到一边,与白银一起迅速到了黑鸟身边,她赶紧又进屋倒了一瓶营养液。
白银则打开了那个箱子,里面放着两个瓶子,瓶子里同样是粉末,灰色,像是骨头磨成的粉。他把粉洒在黑鸟受伤的翅膀上。
昨天翅膀鲜血淋漓,到早上时,伤口就已经发黑,此时,伤口变得腥臭无比,那一块肉完全腐烂,并有向别处蔓延的趋势。血丝依旧往外渗,地上一片都被它的血染得黑红黑红。
白银进屋拿了把刀,动作干脆利落地将腐烂的肉全部剜掉,把那些灰色粉末撒了上去,之后直接撕了自己的衣服将翅膀包扎起来。
如此疼痛黑鸟也没有太大反应,身体轻微地抽搐两下,就再也没了动静。
程鸢兰眼中,黑鸟的身体在慢慢变凉,心口的跳动越来越弱,显然是撑不下去了。
她有些不甘心地将营养液往黑鸟口中灌去,但不像昨天,黑鸟已经没了吞咽之力,她轻轻抬起黑鸟身体,用手顺着它的脖子帮助吞咽,然后小心将它放平,手掌有规律地按压它的胸口。
她也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效果,只是姑且一试。但并没什么用处,黑鸟的心跳终究还是停止了。
程鸢兰动作没停,掌心闪现出微弱的电光,模仿着电击效果,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给它做心脏复苏。
动物们不知何时全都围了过来,全都担忧又期待地看着他们。
程鸢兰低喃道:“不是用了最厉害的基因组合而生的么,你一定不会轻易死的,想想你们是怎么艰难才逃出来的,就这么死了甘心么?”
可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
最终她颓然地松开了手。
“抱歉,我救不了。”她难过地摇了摇头。
就在她即将要放弃时,黑鸟的心跳却再一次跳动了起来。
咚,咚。微弱却真实。
所有动物的眼睛都瞬间一亮,它们都听到了。
程鸢兰看着它身上缓缓恢复的温度长舒了口气。
“没事了,没事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一直静默的动物们瞬间欢快地长啸出声。
雪狐不知道何时拖着伤残的腿一瘸一拐地爬了过来,像是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它愧疚地垂下脑袋。
程鸢兰揉了揉它脑袋上的毛。
“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些伤害你们的人。”
黑鸟虽然恢复了心跳,但是身上的伤还得好好养着,这段时间就只能在这里躺着了。蓝鸟陪着它也没有离开。
程竹和白银四五天不吃东西没关系,不知道这些动物如何。黑鸟流失了这么多血,没有消炎药也没有盐水,她监控着黑鸟的体征,隔一段时间给它灌一次营养液,一次不多,只有一口。
就这么过了一天一夜,黑鸟的心跳终于平稳了下来,不再像先前那么虚弱,而它翅膀上的伤也开始好转,不再有血液流出,被剜掉的部分缓慢修复着。
到现在为止,所有人依旧不知道霍尔斯研究的那些药粉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有救就行。
黑鸟体征平稳,程鸢兰才终于腾出空来去看动物们带回来的东西。
这会院子里堆得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先前黑鸟翅膀流出来的黑血散发着腥臭味道,尽管味道已经淡了很多,但依旧难闻。
飞行器被扔到一边也占了不少地方。
空地上挤了很多动物,乌龟慢吞吞地往河边爬,长毛猫优雅地走在它身边,似乎要跟它来一场龟猫赛跑。
前天夜里动物们还扔了不少鱼下来,如今这些鱼都没有收拾,因为离了水又放置了这么久,全都翻着白眼死翘翘,咸腥味混合着腥臭味,味道一言难尽。
偏偏红嘴鸟还张着尖利的嘴巴,一口吞下去一条鱼,也不嫌难吃。
程鸢兰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乱糟糟宛如菜市场一样的景象,忍不住扶了扶额。
这地方真的快要没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