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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月秀美以一贯的,淡漠含霜的模样走出了情报部本部大楼。
直到进到车里,表情才略微的松懈了一丝。她在暗自庆幸,庆幸和柳辰做了一次复盘。
她能感觉到,在听完自己关于“货物”封装,可能被开启过,甚至开启过两次的分析后,黑口惠子最初的那一瞬点头认同,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只是因为她的工作性质,已经习惯了隐藏起真实的想法。才在反应过来后,故意夸大了点头的动作,以此来遮掩瞬间的疏漏。
观月秀美分析,如果仅仅是技术部分发现了,封装被开启过的痕迹。而自己的分析,只是支持了这个分析结果,还不至于让黑口惠子失态。
很可有能是技术部门,通过对容器瓶口位置残留物的分析,得出了上面有三种不同纯度,或是不同成份的石蜡,从而判断出容器曾经被两次开启过。
而自己的分析,从逻辑上支持了这个让所有人不安的检验结果,同时又排除了这个结果的“有害性”。
所以,黑口惠子才会下意识的点头赞同。
如果今天她不说出推断,可能表面上没什么,但无疑会让满铁和关东军特务机关的人,对病毒在脱离视线后的经历依然没底。
没底,就必然会继续不依不饶的调查下去,那样的话,发现未曾暴露出来问题的可能性,便会无限提高。
观月秀美在暗自庆幸的时候,南满红党底下组织中的几名核心人物,也在暗自庆幸。
他们庆幸的是,针对叛徒宋德阳的锄奸行动还没有来得及展开,便被日本人捷足先登了。
国党力行社以宋德阳为饵放钩,红党的人完全没有察觉,甚至已经制定了锄奸计划。
只是计划,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一拖再拖。
等人员、武器终于全部到位的时候,却得到消息,有人袭击了宋德阳的藏身之处,并与埋伏的力行社特务展开了激烈的交火。
交火仅仅持续了几分钟,就有大量的军警出现,将现场围了个严严实实。
激战了二十多分钟以后,十一名袭击者中九人被当场击毙,余下两人在突围无望的情况下,饮弹自尽。
力行社内线传出的消息是,高度怀疑袭击者为日本特工。
得到消息的红党人暗自庆幸的同时,后背着实惊出了一层冷汗。如果他们的锄奸行动,组织的再顺畅一些。
现在被“钓”起来的,恐怕就是锄奸队了。
当然,红党人庆幸之余也在纳闷,为什么日本人会突袭宋德阳的藏身地点。
一番分析后得出结论,他们一定是得知宋德阳被策反前,属于南满支部,而且具有一定级别。
想通过他的嘴,了解到南满支部的相关情报。
红党的情报系统,在多年对敌斗争中,已经逐步完善到异常严谨的程度。
在南满支部几名知情负责人,庆幸日本人没有得到宋德阳的时候。分管情报工作的4号,只是应景的陪衬了两句。
待离开众人视线,脸上的忧色便浮现了出来。
“小裴~”
随着一声轻唤,一名俊朗的年轻人无声出现在四号身侧。
“通知七号线,日本人很可以获知‘蛇蝎’漏往白区的讯息。并已经对宋德阳采取秘密行动,只是暂时还未得手。让他们早做应对。”
年轻人微微额首,转身离开。
“七号线”便是“老黑”的情报线,冯大姐作为这条线上的关键节点,第一时间收到了四号首长的示警。
这让她心急如焚,但又无计可施。
因为,“老黑”现在属于危险期,已经切断了与组织的所有联络。
除非“他”主动发出平安信号,按照工作准则,联络人一方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与之发生交叉。
这不是为了保护“老黑”,而是为了保护联络人,以及联络人所串起来的整条“线”。
坏消息尽管不少,但好消息总算还有一些。
尽管,是带着血色的好消息。
秘密医院被毁后的进一步情报已经传出,知道吉祥客栈的那名通信员已然在战斗中牺牲。
被俘人员有三人,而且两人因为伤重,在被俘后相继牺牲。剩余一人了解的敏感情报不多,危险等级很低。
而且,到情报传出时为止,意志还没有被酷刑所摧毁。
既然吉祥客栈的暴露风险已经基本排除,彭掌柜自然带着小三儿和小泉儿从城外回来。
只是被俘者一旦吐口,日本人很可能会得到郑敏的画像。
为了她的安全,并没有通知她返回。
客栈连着关了好多天,春风裹挟着扬尘从各处缝隙中透入,搞的大堂里所有的物件,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乍一看,跟荒废了好久似得。
打开店门后,彭掌柜站在门口和临近商户的王老板攀谈。
而小三儿和小泉儿两个,则放下行李去到后院打了水,开始收拾卫生。
过了一会儿,分开隐蔽的厨子和水案结伴归来。
跟彭掌柜问过好后,胖胖的厨子抬头看了下天色,问道:“老板,晌午了。整口饭不?”
“你个吃货,知道今天开张,早饭都没吃吧?”彭老板笑呵呵的开了句玩笑。
掏出一打钱递给厨子:“去,你俩赶紧去采买东西,回来再弄午饭。”
客栈嘛,管吃管住。只要开张,后厨就得备好菜品肉食,好供着客人的需求。
“好咧,这就去。”胖厨子招呼上水案,俩人店门都没进,直接转奔菜市儿。
“得!老王,我先忙活忙活。一会儿饭做得了你过来,咱俩喝点儿。”彭掌柜转身对隔壁店铺老板发出了邀请。
“回头吧,婆娘晌午饭都做得了。”王老板示意了下自己家店铺的后院。
“那行,改天吧!”
“好,回头咱俩坐下好好喝点儿。”
彭掌柜答对完邻里,刚刚转身进到大堂,身后便响起了脚步声。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店内。
走在前面的个子不高,瞅着有三十来岁,穿着春秋季的厚西装,头上带着礼帽。西装绷的微紧,显得身材非常健硕。
后面跟着的是条大汉,穿着大街上常见的袄褂,个子足有一米八还多。眉眼粗犷俩颊消瘦,精神显得有些萎靡。
彭掌柜回身的同时,穿西装的男人迟疑着开口:“老板,贵店这是……”
大堂刚刚收拾了一半,没擦的地方全是灰尘,擦过的地方全是水迹。瞅着就不像是营业当中的模样。
“哦,家里有事休息了几天,春天灰大,这不就……”彭掌柜示意了下大堂解释一句,然后问:“客人,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西装男回答。
“哎呀,对不住!这刚开门,楼上的客房还没来得及收拾呢。麻烦您二位……稍等一会儿?”
客房毕竟是住人的地方,门窗封闭要比大堂好得多。闭店几天,就算屋子里落了些灰,也不会很多。
而彭掌柜的话,听着是在努力的留客,实际上是在变相的赶人。
因为,他从西装男的语气口音中,听出了日本人特有的腔调。
吉祥客栈虽然是联络点,但也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商铺,彭掌柜没有赶客的道理。
他这么做,只是在这个风险未定的时候,面对敏感的来客,做了一下试探。
判断下眼前的两人,到底是为了住店而来,还是为了店铺本身,或是店铺里的人而来。
西装男没有因为需要等待,而生出另换别家的意思。甚至都没有犹豫,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打钱,放在了满是水迹的柜台上。
示意了下身后跟着的男人说:“接下来几天,这位先生将会暂居在这里。他的一应食宿需求,全部交由你们负责,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彭掌柜犹如市面上绝大多数的老板一样,第一时间将柜台上的钱收起,同时嘴里不断的应和着。
仿佛稍一迟疑,到手的钱就会跑掉一般。
“哦,还请老板,给这位先生准备一下纸笔。”西装男又交代道。
“明白,有现成的!一会儿我就使人送到房里。”彭掌柜此时已经放下了警惕。
情况很明显,眼前这个日本人,只是在给他身后的汉子安排住处,并不像带有其它目的儿来的。
“韩先生,还请在这里委屈几天。”西装男好像并不愿意多待,说话间就有要走的意思。
“额,那个……”汉子喊停了西装男的脚步,试探着问:“小林先生,什么时候……”
“先生这趟回来是述职的,在述职完成前,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顾及其它的事情。”
西装男一句话说完,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缓和了些又说:“先生交代你准备的材料,你要尽快备好。
放心一点小小的损失,并不是多么大的事情。只是事情本身,一定要交代清楚。这是规矩!懂?”
“懂,懂!您尽管放心,我一定详细的将事情经过记录下来,以供先生向上级交差。”汉子瞅着挺爷们,但一开口却一副奴才语气。
还好后面又还算硬气的补了一句:“如果上面有什么怪罪,我韩某人定一力承担!”
“一点挫折罢了,还谈不上什么责任。”西装男摆了下手,表现的很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