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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靖侯脸色微微一变,回头担忧的看向林晚,林晚倒是比他镇定多了,朝他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有事叫我。”永靖侯道。
他们婚事没定,他便是想送她回去也不能,只能这般嘱咐。
林晚又笑了:“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不安心。回去好好睡觉,要不然便是再年轻英俊,也要被熬残。你要是变丑我就不要了。”
林晚凑近低声说,永靖侯眼里闪过无奈的笑意,抬手想揉揉她的头,到底是在门口,还有下人,他只能握拳轻咳一声:“放心,不会给你机会的。”
林晚笑着摆摆手:“那我回了。再见。”
永靖侯目送她离开,最终还是不放心,派了人跟过去密切关注,一有情况便回来禀报。
玉秀不像林晚,出门几乎都是骑马,她是乘马车出来的,林晚便也上了马车,等走远了,林晚才淡声问;“说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赵侧妃有孕,王妃把王爷给伤了。”玉秀低声将原委道明。
林晚脸上并无惊讶慌乱,轻嗤一声:“怀孕几个月了,又伤到哪里了?”
玉秀越发的低下头不敢看林晚,王府里都说王妃和郡主母慈女孝,但玉秀却最是知晓郡主有多冷清。
“刚满三个月。”玉秀低声道:“赵侧妃中午食欲不振,有呕吐的现象,便请了府医前去把脉,结果诊出怀孕三个月,便令人前往正院通知王爷,王爷当时高兴,便要去看望赵侧妃,未料——王爷被王妃以金钗刺中胸口,除了府里的华大夫外,也已经派人前去请太医。”
玉秀不好直言宁王妃的不是,便说得不清不楚,但意思很明白:赵侧妃怀孕,宁王高兴想去看她,因此激怒了宁王妃,宁王妃发病癫狂,用金钗刺中了他胸口,重伤了他——王府中便有府医,如若不是果真伤重,罗氏不会惊动太医,因为一旦惊动太医,便是惊动宫中,那么宁王妃的所作所为便全都瞒不住了。
太皇太后本就不喜宁王妃,此前认亲宴上宁王妃突然间病发,已然激怒了她,是宁王爷求情方才暂且隐忍,这一回宁王妃想要宁王爷的命,太皇太后知晓,定然不会放过宁王妃。
宁王妃再多不是,她也是世子的亲娘,她一旦出事,对世子并无好处,说不得要连累世子被太皇太后厌弃,罗氏绝不会冒这中险,可她却还是去请了太医,那便只有一中可能,宁王爷伤势太重,她兜不住。
比起维护宁王妃,若是宁王爷因她而暴毙,罗氏并罗家都承受不住太皇太后的怒火。
林晚神色依旧镇定:“事情发生多久了?世子妃除了派人去请大夫,可有令人看守门户,封锁消息?”
对于罗氏来说,肯定是想将这件事瞒住的,便是瞒不住宫里,也不想传扬出去,可对于赵侧妃而言,这却是除去宁王妃的绝佳机会,她若是得知消息,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就看罗氏够不够精明了。
好在罗氏足够给力:“事发至今已有半个时辰,世子妃得到消息后匆匆赶到正院,见势不妙即刻命人封锁正院,任何人不得进出,而后令人好生看守王妃,勿令王妃伤了自己,而后又派人请来华大夫,只华大夫言说王爷伤势过重,他一人能力恐有不足,世子妃便令人前去延请太医,同时命人请二公子三公子以及郡主您赶紧回府。因着奴婢是您的大丫鬟,世子妃便令奴婢前来找您,奴婢出门时,世子妃下令严守门户,无她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更不得乱嚼舌根,违令者杖杀。”
“赵侧妃得信,前往正院,欲见王爷,被世子妃拦在门外,且令人送其返回院子,不得擅出。”
林晚都不得不夸赞她这个便宜嫂子够狠够果断。
赵侧妃是侧妃又如何?
宁王府的女主人宁王妃,宁王妃不管事,权力移交到世子妃手里,那世子妃便是女主人,赵侧妃也无可奈何。
但赵侧妃肯定会想办法。
只要宁王妃一到,她便有机会上位,一旦她上位,她的儿子也会是嫡子,便也有继承王位的权力。
虽然她的儿子才六岁,比世子小了将近二十岁,上面还有二公子三公子,但说不定人家就觉得自己有能耐哄得宁王爷废世子另立呢?有这样的利益,赵家也肯定会助她。
林晚勾了勾唇,她吩咐:“不回府了,进宫。”
宁王妃这一次闯的祸太大了,便是宁王求情,太皇太后也绝不肯再容她的。
到底是原身的母亲,她便再帮她一次,算是报了当初的生养之恩,至于其他——
林晚眼底冷淡。
到了宫门外,递信进去,皇帝却不见她。
这是连她也迁怒了?
啧啧。
林晚问玉秀:“可有纸墨?”
“有的。”玉秀拉出一张小桌子,又打开抽屉,将纸墨拿出来铺好。
林晚提笔写了几行字,吹干折叠好,让人送去给皇帝。
皇帝打开一看,忍不住骂:“臭丫头,以为朕是什么人?”
发了一回脾气,到底是没忍住,又拿起她写的纸张看了半晌,才吩咐:“让她进来吧。”
林晚进去见皇帝:“臣妹见过皇兄。”
皇帝斜睨她:“你若是想为宁王妃求情,朕劝你省省心。此事便是朕也做不得主。”
宁王爷是太皇太后亲子,特别是在长子去后,太皇太后更是看中宁王这个幼子,宁王妃此前抓花宁王爷的脸已让太皇太后大怒,此次竟是重伤宁王爷,太皇太后不会饶了她。
“我知道。”林晚在皇帝对面坐下:“太皇太后此次会要她的命吗?”
皇帝看了林晚一眼,叹息道:“便是不要她的命,她再想继续待在京城也是不能了。”
“送去皇家庵堂?”林晚问。
皇家庵堂原本是用来安置那些皇帝去世之后,无处可去的低阶又无子嗣的妃嫔,后来便逐渐演变成关押宗室里犯错但又不好处死的女子,最后便连一些勋贵家里如若有甚阴私,想要处置家中女子,也会收买人送进去。
可以说送去皇家庵堂,明面上很好听,是出家祈福,实际上却是已经被家族放弃了的犯错女眷。
进去之后一辈子都休想是出来了。
皇帝不说话,林晚便知道宁王妃基本上便是这下场了。
“如果,我想让他们和离,您认为可以吗?”林晚问。
“什么?”皇帝被口水呛到了,咳嗽不已,林晚倒了一杯水给他,他喝了两口才缓过来,望着林晚眼里想看傻子:“你是不是疯了?”
任何一个儿女都不可能做出让父母和离的事情,他原还以为她此前在认亲宴上的话是气话,没想她竟是真这么想。
“皇家从无和离之事。”皇帝告诉林晚:“且,除了你,宁王府不会有任何人赞同。”
“以前也没有人敢拐卖郡主,可我小的时候不也被拐走了吗?而且我也回来了,您还给我封了郡主。”林晚望着他:“以前没有哪位帝皇会想让一个女子权掌锦衣卫,您不也想过要让我去掌管锦衣卫的情报司吗?锦衣卫的情报司那是您的眼睛,您的耳朵,何其重要,您不也想过交给我?既然这么重大的事情上你都可以不拘一格,那么不过是王爷和王妃和离而已,又有甚不可的?”
“至于宁王府,别人的意见都无关重要,只要我大哥同意就可以了,而我有信心劝说大哥同意!”
皇帝望着林晚,最终叹息:“便是朕答应你,太皇太后也未必会答应你,她如今对宁王婶那是恨之入骨。”
“这也简单。”林晚胸有成竹:“太皇太后之所以对我母妃恨之入骨,不过是源于对我父王的爱罢了。母亲之爱子,情深意切,无论她想如何处置我母妃,我都能理解。但她可以凭借着一时恨怒将我母妃打杀,或者送到皇家庵堂,但此后呢?我相信她所作所为,不仅仅是出于恨怒,更是出于对自己孩子爱的保护,她确实可以将伤害她孩子的罪魁祸首除掉,可她孩子心头上的伤,又该如何抚平?她孩子的此后余生,又该如何展颜欢笑?”
皇帝听了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一番话说得是入情入理,足以打动任何一个母亲的心。
“那宁王叔和宁王婶呢?他们如何会愿意和离?”
“我父王与母妃,原是一对爱侣,蹉跎了十几年,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得以合好,夫妻恩爱缠绵,便是京城内,也有他们的佳话,可谁能想到,一朝便能将这一切毁掉,何其脆弱?”林晚望着皇帝:“可再脆弱,这一场幸福,也如一场幻梦,令人永远都无法忘怀,如若母妃在此时死去,亦或者被送至皇家庵堂,只怕父王宁死也不会肯。可如果他放手,令母妃离开,便可挽回母妃一命,他定不会拒绝。”
“而母妃,她是一个以爱为食的女子,于她而言,生命中再无比爱情更为重要的东西,是以想让她和离,很难。”林晚道:“但她恨极了父王,如若和离,可令父王一生痛苦,她未必不愿。”
皇帝看着她久久不语,许久才道:“你恨他们吗?你恨我们吗?”
林晚一怔而后笑:“从未爱过,又谈何爱恨?”
皇帝渐渐抿起唇。
连他也一样吗?
林晚温润了眉眼:“我回到京城后,皇上是第一次承认我这个妹妹的,世子是第二个,时光很长,我们可以慢慢处。”
皇帝望着林晚,许久,才叹息:“朕一直觉得,你太过冷情,可如今,朕却觉得,你最令朕心安。”
因为你一是一,二是二,不虚伪造作。
我知你喜便是喜,不喜便是不喜。
虽然有时候会很气恼,觉得身为帝皇的尊严被冒犯,可的确是叫人更舒适。
皇帝摸摸她的头:“你才刚回来,此事你就不必掺和了,朕命人与闻彰送信,令他速归。”
林晚摇头:“不必,此事便由林晚处置。只是大哥那里,还得请皇上下旨召他回京,另外太皇太后那里,也请皇上帮忙劝解一二。林晚,感激不尽。”
皇帝叹息:“罢了。你既意已决,便做去吧。”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
皇帝想起一件事:“对了,你方才去了永靖侯府?你与永靖侯,是何关系?”
林晚也不瞒他:“我们定下了婚事。”
皇帝脸色一变,厉声:“你们私定终身了?”
“没有。”林晚摇头:“他想娶我为妻,我觉得他长得挺好看,合我心意,便答应了他。本是打算过些时候请媒上门,可这不是出事了吗?此事只能暂时搁浅了。”
皇帝这才松下一口气,但还是很严厉:“林晚,你当知晓自己如今已是郡主,朕希望你言行谨慎,莫要做出令朕失望之事。”
原身与梁斌为妾之事,皇帝能轻轻放过,那是因为林晚不是原身,两人品行不一,但如果林晚也做出这等事,那皇帝便真的要生气了。
林晚知道他是怕自己不自重,到时候被人唾弃,也领了他的情:“放心吧,我还小呢。”
皇帝这才放下心,但又揪心另一件事:“你可知永靖侯名声?”
作为皇帝兼好友,皇帝还是希望永靖侯能解除心结,娶一门妻子的,但这不包括是他喜爱的妹妹。
林晚要嫁永靖侯,这令他不得不担心永靖侯那命硬之言。
林晚笑道:“知道啊,他也从来都没有瞒过我。不过他命硬,我命也差不多,我们半斤八两,便这样吧。”
“那他,都知晓?”皇帝问的是原身跟梁斌的事情。
林晚点头:“他全都知晓。”
全都知晓还愿意娶她,便是知道她们是两个人,也不计较此前的事情了。
皇帝便觉得这样也行。
要不然别看林晚如今是郡主,但婚事的确是不好办。
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根本就不会考虑她。
永靖侯无论那一方面都不差,林晚嫁给他不亏。
“那成,待此事了了,朕给你们赐婚。”皇帝想通,很快就点头应允了。
林晚谢了,又借笔墨,给封林停写了一封信,请皇帝派人去西南宣召的时候顺便转交封林停。
一切谈妥,林晚才出宫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