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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公子成变了脸色,叶子仪也没底气了,她眼珠子转了转,对着在门口与拂右一同站着的阿美道。
“阿美,不必抱走了,拿回来罢,王上还是睡在此处。”
阿美抱着被回到了榻旁,小心地将那卷成了一团的被子放在榻尾,退到了一旁。
“子仪,阿福说的,可真?”公子成也不管自个儿是不是争取到了和夫人同榻的机会,只是看着叶子仪,等着她答话。
“那……那个,那些人都是要留在阿福身边的,我自是要宴请他们,给阿福把关啊,这不就是聊着么,聊得开了,就有喝多的时候,很少啦,我很少喝多的。”叶子仪说着,往前蹭了蹭,拉着公子成的手软软地道。“阿成,我不怪你去看秋姬了,你也不要怪我,好不好?”
公子成瞪她,眼中的怒气连阿福都看着发瘆了,瞪了叶子仪一会儿,公子成气息不稳地坐正了身子,深吸了两口气,转身抱着被子便走到了几案旁,往地上一丢便坐在几前倒了一杯水灌了下去。
叶子仪知道他在气头儿上,也不敢多说,索性往榻上一倒,抱着永忆绵软的小身子,一头扎到了他腰间。
永忆和阿福对望一眼,抚着叶子仪毛茸茸的脑袋,一脸的无奈,阿福也没想到两人真能闹起来,倒也没为难,神清气爽地往叶子仪身后一躺,搂着母亲弯着唇闭上了眼睛。
见阿福躺下了,永忆生怕父王再瞪他,赶紧往下一溜,窝在亲娘的怀里装起睡来。
母子三人在榻间躺着,公子成一个人连喝了三大杯水,沉声对拂右吩咐道。“拿奏折来!”
拂右正站在门边望着四人发愁,闻言赶忙躬身应道。“是。”
待拂右出了门,公子成瞥了眼榻上装睡的母子三人,有些疲惫地搓了把脸,吩咐阿美道。“阿美,取笔墨来。”
“是。”阿美依言取来了笔墨,有心想劝一劝公子成,可到底怕被他降罪,没敢开口。
公子成也不用人磨墨,自个儿倒了些清水在青玉制的笔洗里,又在边上雕着祥云的石砚中滴了几滴,手执墨条磨起墨来。
榻上的叶子仪始终听着身后的动静,见公子成摆出了干活的架式,她不由一阵气闷,搂着永忆把眼一闭,气呼呼地睡起觉来。
母子三人在榻上躺着,不一会儿便真的入了梦乡,公子成的墨刚刚磨好,外头拂右便带着人抬着一箱箱的简书帛卷进了屋子。
放下了箱笼,拂右望了眼榻上的叶子仪,打发了那些仆从,蹭到公子成身侧小声道。“王上,何必为这些陈年旧事置气呢?夫人也是无心之过,王上还是……”
公子成冷冷地盯着拂右,直看得他再不敢多言了,这才将几上的笔墨挪了挪,拂右实实地低着头,把箱中的卷帛一一搬到了几案上,整齐地码在了案角。
“拂右。”
“臣在。”
“着人去查一查,这南韶的官员,有几个曾与子仪通宵玩乐,有无不轨之人。”
听到这吩咐,拂右脸上一苦,硬着头皮答道。“是。”
“再取两盏灯来。”
“是。”拂右老实应了,刚走到舱门边拉开房门,就见外头一个青衣侍卫疾步走来,见他出来,那侍卫对着他一躬身,拱手一礼。
“头儿,前方有人拦船。”
拂右一皱眉,跨出舱门,带紧了门,问那侍卫道。“可查探清楚了?是什么人拦船?”
“来人说,是听风阁南韶部的,奉了阁主之命,送一百精卫为郡主送嫁。”
“一百精卫?”拂右挑眉,对那侍卫道。“走,去看看。”
“是。”
两人到了左侧船舷处往外探身看去,就见夕阳霞彩的河面上,一支十多艘小船组成的队伍正与大船并排而行,其中为首的一艘青篷小船正贴着大船边沿航行,那站在船头的彩衣青年见到拂右,对着他潇洒地一拱手。
“南韶听风阁戚贤,为郡主送上一百精卫为礼,愿齐帝与郡主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听风阁如何为郡主送礼?阁下自称听风阁的人,可有凭据?”河风猎猎,拂右提高了嗓音,却也被那河风掩去了大半。
下头那小船上自称戚贤的青年哈哈一笑,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根铁索,那戚贤把铁索一甩,铁索穿风破空,末端的铁钩正扣在了船舷上。
拉了拉那锁链,确定结实了,下头的戚贤把铁索另一头挂在船篷边沿的铁勾上,一纵身,轻飘飘地落在了那锁链上,踏着那铁索便向着拂右而来。
河风劲猛,直吹得那铁索如一根面条一般在空中飘舞,那戚贤双脚踏在那一寸宽的细滑铁链上,如履平地,眨眼间便到了大船的船舷处,他优雅地迈开一步,在那船舷的边沿一点,落在了甲板上。
拂右一手扶剑,凝着脸色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的青年,沉声道。“足下不请自来,这是何意?”
“河风太过强劲,言语不便,是以上船讨扰,还请王郞莫怪。”那戚贤说罢,对着拂右一揖,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能在如此强劲的河风下,登着这几乎与大船垂直的铁索上船,这个人的功夫自不必说,有了方才的显露,对方又是来送嫁的,拂右也对他比较客气。
“好,且不问你的罪过,请戚君将这一百精卫带回去罢,郡主往大齐去,自有我王照料,不必旁人操心。”拂右说罢,扶着船舷看着河面上那十几艘小船道。“戚君的心意我代郡主领了,请罢。”
“呵呵,前方梁国太后埋伏了重兵,欲取齐王性命,王郎不是不是知吧?”戚贤一笑,那两眼如两弯细线一般,看得人极是不舒服,却又有些好笑。
“果然是听风阁,消息甚是灵通。”拂右淡淡一笑,拱手道。“有劳惦念,我大齐的军士也不是吃素的,戚君这一百人,若逢大战,也无甚用处,还是不要使他们随行了。”
“呵,这也不算戚某的人,只是郡主寄在听风阁操练的府卫罢了,留是不留,非是王郎可以做主,既是王郎不屑,那便请郡主做主罢,戚某去也!”
说罢,那戚贤一纵身,踏着铁锁又回了小船上,稳稳地落在船头,他摘下铁链使力一抖,那铁索如一条灵蛇一般又回到了他手上。
对着拂右一拱手,戚贤的小船张开风帆,如一支离弦的箭一般驶离了大船,不一会儿便拐入了旁边的河道,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随在大船一侧的那十来条小船,拂右禁不住皱眉,他无奈地一拍船舷,对那青衣侍卫道。“我去禀过王上,你且在此处盯着,无令莫要使他们上船。”
“是。”
拂右又把那些小船扫了一眼,转身向着船头的舱室大步走去。
进了室内,拂右如实把方才的事和公子成说了,榻上的叶子仪被吵醒,听罢了拂右的话,立时坐了起来,盯着拂右直是两眼放光。
“戚贤把人送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快,让他们上船来!我倒要看看,这五年来他给我训出了什么样的高手!”
见叶子仪一副兴奋的模样,拂右不由看向公子成,低头等着他发话。
公子成看了眼盯着拂右嘟着小嘴儿的叶子仪,对拂右道。“按夫人说的,安顿了他们,带两人前来回话。”
“是。”拂右领命出门,叶子仪对着他皱了皱鼻子,嘟着小嘴儿瞥了公子成一眼。
那边的公子成只当没看见,继续低头看向几案上的帛卷。
叶子仪看着他那模样,咬了咬牙,气呼呼地转过了头去,忍着没有跟他搭话。
过了不多时,拂右带着两个高大英武的灰衣青年走了进来,那两个青年见了叶子仪,脸上都有了喜色,三两步到了榻旁,对着叶子仪便是跪地一拜。
“郡主!”
“阿四见过郡主!”
自称阿四的青年抬起头来,对着叶子仪露齿一笑,那憨憨的模样,被小麦肤色衬得格外洁白牙齿,哪里还有半点当年那黑瘦干枯的样子?
“呦,阿四!”叶子仪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来,惊喜地道。“你可变化真大,快,过来让我好好儿看看!”
“哎!”
阿四欢欢喜喜地站起身来,就要往叶子仪身旁去,却不想刚一迈步,就给拂右截下了。
“夫人体弱,足下在此处回话便好。”
“这……”阿四犹豫了下,转眸去看叶子仪。
叶子仪是太过开怀了,倒是忘了还有公子成在了,她下意识地瞄了眼那边坐在几案后的公子成,见他只是看着手中的绢帛,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看着阿四,叶子仪笑着道。“我倒忘了还在病中,阿美,让人抬两张榻来!”
“是!”阿美脆声应了,与舱室内的两个婢女一同自墙角搬了两张地榻摆在了床榻前。
叶子仪看着成长得健硕威武了的阿四,禁不住笑道。“阿四,你这模样,越发讨姑子喜欢了。”
“嘿嘿,我只要郡主喜欢就好了。”阿四抬手一挠后脑勺,笑得一脸憨直,话一出口,却是四下一静。
拂右和叶子仪第一时间望向了公子成,却见他只是淡定地提起笔来,沾了沾那石砚中的墨汁。
见他如此淡定,叶子仪和拂右对望了一眼,叶子仪朝着公子成努了努嘴,眼中满是疑问地看着拂右。
拂右也是不明所以,他只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离着叶子仪更远了些,一脸的一本正经。
榻上的叶子仪耸了耸肩,对阿四道。“坐下说话吧,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哎!”阿四高高兴兴地应了声,把那地榻往前拽了拽,两眼放光地仰望着叶子仪,一脸的欢喜。
这边叶子仪还未开口,就听那几案边传来‘叭’地一声脆响,公子成捏着手中的半截毛笔,原本玉白的手已是隐隐可见青筋。
“拂右!”
“臣在。”
“走!”
“是!”
望着起身大步而去的公子成,叶子仪嘴角轻轻一扬,拉着阿四又细问起别后的经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