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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外殿的大门照在纱幔上,金黄的光芒直是映得那淡粉的纱帐流彩锦色,随着轻风漾动,如同星河相似。
一大早,两兄弟便到了寝殿门口问安,阿美破天荒地拦住了两人,眼见着门口来来去去多少拔儿婢子提着热水进去,两个小的都忍不住地向内张望,却是只见内殿围的一圈儿厚厚的幔帐,除去这些,什么也瞧不见。
永忆凑近站在殿门前的阿美,拉了拉她衣袖道。“美姨,娘亲在里头么?她是不是起榻了?为何不许我们进去?这些婢子提这么多水做什么?娘亲她是不是有事?”
“大子,不要问了,你爷娘好着呢,主人正在净身,一会儿便能见你们了。”阿美微笑着拍了拍永忆的背,温声道。“永忆啊,再等一等,好不好?”
“父亲他,是不是与母亲……”阿福脸色一黑,咬牙道。“我都叮嘱了他要戒除淫?邪之事,他竟然第一回便破了戒,真是……母亲若是有事,我必然不会甘休!”
阿美一呆,不敢置信地看着阿福张大了眼睛。“阿、阿福,你、怎么会知道……”
“真不该放任他二人在一处的!”阿福气哼哼地一甩衣袖,猛地一转身,丢下一句。“我半个时辰之后再来问安!”
“咦?”永忆见阿福走了,也不缠着阿美问了,忙迈着小短腿儿赶了上去。“大兄!等等我!”
宽敞的大殿内,搭起了个一丈多高的棚子,那棚子被紫色的帘幔严严实实地盖着,不时便从里头腾出一团白雾般的蒸汽。
棚帐里头座了个半人高的木桶,此时桶里铺满了菊瓣,衬得里头肌肤如雪的叶子仪更加清媚可人了。
“呼……”
泡在热水里长长地吐出口气来,叶子仪舒服地靠在桶壁上,有些慵懒地问一旁侍候的婢女道。“齐王去净身了?”
“是。”
“浴殿中的婢子都撤了么?”叶子仪闭着眼睛轻揉着涨痛的小腹,声音中不自觉便带出股威严。
那婢女恭敬地答道。“撤换过了,如今只有两个青衣侍卫守在殿中,再无旁人。”
“嗯,很好。”叶子仪唇角一扬,扶着腰向下挪了挪,明显松了口气,她往后又仰了仰道。“净发吧。”
“是。”
那婢子应声上前,在浴桶边接了个铜槽,捥过叶子仪柔滑的长发,在铜槽里冲洗起来。
纤白的手指划过金黄的花瓣,叶子仪边撩弄着水中的菊瓣,边等着那婢子为她洁发,长发冲洗到一半,忽然外头一个婢子隔着幔帐禀道。
“郡主,小郎方才前来请安,阿美姑娘说,小郎已知晓郡主与齐王的事了,生着气便走了,怕是要计较一二,特吩咐奴婢前来相告。”
“什么?阿福他、他是怎么知道的?哎呦!”叶子仪猛地睁开眼来,一下从水中坐起身来,这一下起的猛,带动得本就酸痛的腰身一阵抽痛,引得她不由痛呼出声。
“是小郎见殿中提水,自个儿猜出来的。”
“这都能猜出来?这孩子,怎么什么都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到底是谁告诉他的?啊?哎呦,好痛!”叶子仪撑着仿似要断了的细腰,咬牙道。“洗快些,扶我回榻上躺着!”
“是。”那给叶子仪洗头的婢女闻言不敢怠慢,手脚利落地给叶子仪揉起满是皂角粉的长发来。
匆匆忙忙地洗罢了澡,叶子仪在两个婢女的扶持下躺到了大榻上,刚刚躺好,门外公子成便走了进来。
“阿成。”叶子仪如同只猫咪一般,小脸儿委屈地抓着被子望着公子成,眨巴眨巴黑亮的眸子,她可怜巴巴地道。“阿福知道昨晚咱们的事了,正生气呢,怎么办?”
“不必理会,你身子如何?可还好么?”公子成坐到榻沿,修长的大手抚上她透白带着红晕的小脸儿,满眼的温柔。
“还……好啦。”叶子仪红着脸把被子往脸上一盖,羞恼地道。“都是你啦,害我在儿子面前丢脸!”
“阴阳交合本是人伦常事,有何可羞之处?”公子成把叶子仪脸上的被子轻轻拉了下来,见到她那桃花般艳丽的小脸儿,喉头微微一动。
“话是这么说,可是毕竟给他知道了,总是不好,你也是的,干嘛不克制一二?”叶子仪又是郁闷又是埋怨,数落罢了公子成,一翻身脸朝内转了过去,只把个瘦削的背脊留给了公子成。
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公子成难得温柔地道。“是为夫错了,莫气,快些起榻吧,今日咱们便起程,回大齐去。”
“那阿福那儿你去说,我是没脸见他了。”叶子仪转过头来瞪着他,见他唇角带笑,不由恼道。“你还笑!哼!不理你了!”
“我是笑你,竟是惧阿福到了如此地步。”公子成低笑着伸手去扶叶子仪,扶着她坐在榻上,他握住她的小手道。“整理些行李,我让人备好了车船,咱们早些起程。”
“好吧,你都不知阿福训人的样子,比屈老还厉害,他既是着恼了,必是要找补回来,我便就怕他这点,自打六岁那年他对我劝谏过后,我一直小心着,生怕他再拿什么经典道理出来压人,这孩子,能说会辩,简直就是妖孽。”
看着叶子仪满脸郁闷地说着儿子的“战绩”,公子成忍着笑,轻捏了捏她的手道。“我倒不知,阿福还有如此本领。”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你那儿子,鬼精鬼精的,想瞒他点儿什么,难比登天,我都不知道怎么能生出个这么超凡脱俗的儿子来!”叶子仪这边话音刚落,就听门口阿福高声道。
“母亲此言差矣,孩儿不过是观鉴入微,是以知晓得比常人多些罢了。”
“啧!”叶子仪懊恼地一咋舌,瞥了公子成一眼,朝着他努了努嘴。
“孩儿见过父亲,母亲。”
“孩儿见过父王,娘亲。”
两个小家伙躬身行礼,叶子仪挠着后脑勺儿刚要发话,旁边公子成却先开口了。
“起身罢。”
“是。”
“是。”
阿福和永忆并排站着,两个小家伙看看榻上红着脸的叶子仪,又看看大马金刀端端正正坐在榻沿的公子成,还是永忆忍不住发话了。
“父王,听闻你昨日失信于大兄,与娘亲同榻了?”
听到小儿子问得这么直接,公子成微皱了皱眉,睨着永忆道。“是哪个教你问父母之事的?”
永忆一缩脖子,他瞄了阿福一眼,抿了抿唇道。“父王明知用了那药便不可与娘亲相亲,却不顾大兄告诫,一意孤行,此次若累得娘亲病重了可如何是好?”
“父亲,虽说子不言父过,可今日之事,事关父亲名节,大齐国运,孩儿不得不说,不得不加以相劝。”阿福说得振振有词,站得笔直,说话间已是有了些大儒风范。
“不错,昨日确是父王失信,必不再犯。”公子成倒是认错认得快,说得永忆在一旁直翻白眼儿。
“倘若如此,孩儿可以不再追究,只是为保母亲性命无虞,孩儿斗胆,请父亲回大齐时务必莫要再与母亲同榻,直至母亲身愈,回复如初再行夫妻之事!”阿福说罢,跪地对着公子成一伏身,大礼拜倒。
“儿子,你……”
叶子仪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番话是出自不足十岁的阿福之口,这孩子,知道的远比她以为的多得多,小小年纪,怎么会连夫妻之事都知道?不得了,她得好好查查是谁把她的阿福教成了这样,这也忒可怕了。
“为着母亲,请父亲应孩儿所求!”阿福没有起身,直是对着公子成再次一拜。
看着规规矩矩行礼的阿福,公子成终于体会到了叶子仪所说的那种无力,阿福似是说得句句在理,也恭敬有礼,可是若真的顺了他的意,那自己和子仪怕是到过年也不得相聚了,这怎么能成?
拒绝了便是轻视发妻性命,若是应了便相伴遥遥无期,阿福那副忠谏的模样又让他不得不答,公子成直是额上青筋直跳,暗自咬了咬牙。
子仪说得没错,他这儿子,果然妖孽。
“此事容后再议,阿福,永忆,且回去收拾行李,待到了辰时,起程由水路入齐地。”公子成避而不答,直接引开了话题。
“父亲,此事没个答复,阿福与母亲不能随行!”阿福这话一出,公子成忍不住便去看叶子仪,叶子仪对着他呲了呲牙,极是勉强地一笑,低下头大眼直是乱转。
公子成微微抬眉,转而对永忆道。“永忆,既是请了安,且去罢,父王还有话与你大兄说。”
“孩儿与大兄一心同体,绝不弃大兄而去!”永忆说罢,也往地上一跪,拙拙地伏地一礼道。“孩儿斗胆,请父王应大兄所求,莫要一再失信于我等!”
瞪着跪在地上的永忆,公子成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方才不是同你们说了么?此事容后再议!你们的母亲如今命悬一线,你二人还要闹到何等地步才肯干休!若是寻不到巫桀,救不得子仪,我定要好生处置了你们!下去!”
公子成动了怒,永忆第一个怕了,他自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瞄着地上的大兄,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既是父亲如此说来,阿福且先告退。”阿福起身,肃着一张小脸儿向着公子成躬身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永忆见阿福走了,匆匆行了一礼,屁颠屁颠儿地跟了上去。
看着两个娃娃出了大殿,叶子仪长长地吐出口气来,拍着胸脯道。“哎哟,我的祖宗,可是走了。”
“阿福不会罢休的,且莫理他,收拾收拾,起程!”公子成站起身,到那案几后收拾起几案上的简书来。
榻上的叶子仪叹了口气,对刚刚进殿的阿美吩咐道。“阿美,着人把我最好看的衣裳都找出来带上,还有那些宝石黄金的饰物,一并带上,对了,带两箱金子,弄几十斤散碎银子,够路上花用就是了。”
“是。”阿美垂首应声。
公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