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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动,夜风沁凉,扑面的秋风带着秋菊涩苦的香气徐徐而来,直是让人神气一清。
轻缓的夜风撩动起站在寝殿门口的公子成玄色的衣裳,带动得衣袂飘飞,恍恍然仿似他要腾空而去一般。
凉风吹过纱幔,将那涩苦的气息带入殿内,叶子仪翻了个身,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灯火昏暗的帐顶,一时间没醒过神来。
看了看榻上左右无人,叶子仪闭了闭眼,扶额坐了起来,她捏着眉心努力压下身上的不适,抬眼看向灯火明亮的外殿。
内殿中没有点灯,更显得外殿光亮得刺人眼目,叶子仪适应了一会儿光线,终于在大殿门口处寻到了公子成熟悉的身影。
看着伫立在门口的他,叶子仪双眸一暖,她趿上绣鞋,堪堪站起身来,却是忽然眼前一黑,立时又坐回了原处。
感觉到身上的力气渐渐流失,叶子仪心中一紧,她撑在榻上伸手去摸榻角的玉瓶,不想摸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翻不到那盛药的瓶子,她不由有些慌了,撑着身子蹭到大榻边沿,揭起那锦缎的褥垫翻找起来。
“在找寻何物?”
听到公子成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叶子仪一惊,她抬头看向声音来时的方向,见他正往榻边走来,讪笑着道。“没有,只是这里不甚平整,理一理罢了。”
公子成也不多问,吩咐道。“掌灯!”
随着这一声吩咐,自外殿走来两个执着火烛的婢女,两女依次点燃了殿中的烛柱,温暖的火光转眼间便充斥了殿阁。
看着榻沿上发鬓凌乱,面色愈加苍白的叶子仪,公子成眼中闪过一抹疼惜,他上前搂过她肩膀道。“饿了么?可要用膳?”
叶子仪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点了点头,她偷偷瞄了公子成一眼,小心地问道。“阿成,我睡了多久?怎的天都黑了?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睡了近三个时辰。”公子成握住叶子仪的手,淡淡地道。“夫人又误了为夫的洞房了。”
“嘿,我也是乏得狠了,也不知怎的便睡了过去。”叶子仪嘿嘿一笑,很是扭捏地道。“夫君,你不会气我吧?”
公子成只是看着她无奈一笑,高声吩咐道。“传膳!”
见公子成没有追究,叶子仪悄悄吐出口气来,她皱着眉望向那本来藏着玉瓶的榻角,一时有些迷糊。
那装了药的青玉瓶,她明明掖在角落了,怎么就不见了?在密室时没有用上,她该是带出来了的,难道当时迷迷糊糊地放在别处了?放在哪儿了呢?
暗中捏了捏衣袖,没有找到那瓶子,叶子仪不由有些焦虑。
“你我在密室中时,阿福去了龙江族,为你问卜去了。”
“什么?”听到这话,叶子仪立马不淡定了,侧头看向公子成急道。“龙江族在西蜀群山之中,他怎么去的?同谁去的?几时走的?这孩子,不行,我得去寻他回来!”
叶子仪说着话就要起身,却是被公子成又拉回了怀中。“他午时便出去了,还把你殿中婢仆都给关在了笼中,想要给你教训,且放心罢,他带了皇甫悦同去,不会有事。”
“是么?原来是悦同他去了,还好。这孩子,做什么累那些下人受罪?”叶子仪倾身靠在他怀中,身上的无力感越来越重,她实在受不住,只得对公子成道。“阿成,帮我把那漆柜中的药匣拿来,我有些头晕。”
“好。”公子成打量她一眼,见她面无血色得仿似要虚脱的模样,不由心中一紧。
扶着叶子仪靠在了大榻的床柱上,公子成自那漆柜内取出了青藤药匣,拿着那药匣到叶子仪身旁,他打开了锁扣,看着里头十多个药瓶眉头紧皱。
叶子仪没精神理会旁的,她伸出微微发颤的小手取了个红塞的白胎细瓷瓶,揭开塞子倒了一粒药放进嘴里含着,小脸儿立时皱成了一团。
“子仪,如何?这药得用么?”公子成面带焦急地看着脸皱得快分不清五官的叶子仪,也不由得皱起了五官。
“得用是得用,就是苦得紧。”叶子仪动了动鼻尖,苦着脸道。“阿成,拿水来,好苦。”
公子成二话不说,自几案上倒了碗清水递给叶子仪,看着她急急喝下,他不由担忧地道。“你慢些,不要呛了。”
“不妨事。”叶子仪把一碗水干了,把碗递给公子成,缓了缓道。“永忆呢?在做什么?”
“他近日闲得狠了,我罚他去抄《孝经》。”公子成把那漆碗放在榻沿,握着叶子仪的手道。“子仪,莫要理这些闲事了,食罢了晚膳,歇息吧。”
叶子仪自然知道自己体力不济,也不多言,只点了点头,闭着眼睛感受着从心底深处传来的疲惫。
媚娘这提气养神的药,对她已经没有多少作用了,没有了那激发活力的药剂,她真怕自己支撑不到媚娘回来,便要倒下了。
食物的香气便飘了满殿,叶子仪听着肚子‘咕噜咕噜’叫唤,睁开眼来看了眼几案上的吃食,感觉还是没力气坐起身来,她带着些撒娇的语气对公子成道。“阿成,你喂我好不好?”
公子成原本看着她发愣,闻言立马起身去那几案旁,拿起了竹箸往玉碗里拣了几样小菜。
趁着公子成不在身侧,叶子仪又把身后的榻褥摸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那青玉瓶,她疑惑地想了又想,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把那玉瓶放在了哪里。
“你身子太弱,还是食些肉粥吧。”
公子成把盛好了粥的白玉碗端到叶子仪身前,舀起一勺轻吹了吹,送到了她嘴边。
张嘴把那肉粥吞下,叶子仪不放心地道。“阿成,你说阿福怎么就这么急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从前出门都会同我交代的,这一次既然恼了我,为何不等我出现再走?”
“阿福自有分寸,论起能为,他已是能独当一面了,不必忧心。”公子成抬手抹去了她嘴角的粥渍,又递了一勺给她道。“旁的都不必你操心,只管歇息吧。”
“我怎么放心得下?他再有能为也不过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遇了事,还不是一样手软脚软?”叶子仪叹了口气,懊恼地道。“都怪我对他太过严厉了,当初真该娇宠他些才对。”
“阿福非是寻常小儿,你要宠他,也要看他愿是不愿。”
“这倒是,那孩子,也不知是随了谁,打小就有主意,我还真不知该怎么教他。他自幼便随在屈老身侧,兵书战册学了不少,行事也与他那几个干舅舅相类,有时候我真觉着,我们俩应当掉换过来,我该做他家的姑子,他该做我家的长辈才是。”
“你既知晓阿福能干,让他自去闯荡也就是了。”公子成给她舀起一勺小菜送进嘴里,拿衣袖抹了抹滴在她下巴上的粥粒,不想那粥粒是抹到袖子上了,叶子仪下巴上的汤汁却是糊得到处都是,公子成看着不舒服,又抬袖去擦,不一会儿便将她下巴擦得通红。
“干嘛呢?”叶子仪有了几分精神,正要说公子成几句,却见殿外一个婢女走了进来,那婢女到了内殿伏地一拜,清声开口。
“禀郡主,府外有梁国官员前来,说是……”婢女犹豫了下,小心地道。“说是护送齐王美人前来投靠,请见齐王。”
“齐王的美人?”叶子仪瞟了公子成一眼,见他凝眉,似乎也不明所以,遂淡淡地道。“可问明了是什么人么?送的是齐王的哪个美人?”
那婢女额头点地,很是恭敬地回道。“那梁人说,是齐王遗在梁地的女史官,此女找来了边城,知晓王上在西蜀行了昏礼,那边城城主特意着人送了来,说就此做个人情,讨个双喜临门之意。”
“大梁的女史?”叶子仪回忆了下,猛然想起来,这大梁当了女史的,不就是那秋姬么?四年前她还在公子府时,秋姬便被公子成关在了梁国公子府中,难道又被关了四年?!
“是,那送人来的梁人说是此女曾做过大梁女史,乃是王上做公子时纳的妾氏。”
“那便没错了。”叶子仪睨着公子成,一挑眉道。“夫君,你怎么说?”
“是秋姬。”公子成沉下脸来,极是不悦地道。“一直不曾理会于她,怎的她又抗命出府了?”
“人家大老远来了,总不能赶了出去。这样罢,让她从旁门进来,带到落红轩去,派两队府兵守着那里,将她锁在落红轩内,哪里也不准她去,什么也不许她做,每日只供她两餐让她饿不死即可。”叶子仪说罢,一脸温柔地对公子成一笑道。“夫君,为妻安排的,可好么?”
“好。”公子成肃容凝眉,很是不悦地道。“秋姬擅自离府,该当教训。”
“早便该教训了她,今次前来,必是又没有好事!她屡次三番欺我,难不成到了我的地盘,她还想登堂入室?哼!她爱做这笼中鸟,我便换个笼子囚她!大梁的笼子关不住她,我西蜀可没那么温柔的手段!”
叶子仪眯着两眼,说到最后,语气越发的不好,公子成轻拍了拍她的手道。“莫气,待回了大齐,我送她回刑府便是。”
“夫君真舍得?”叶子仪话里透着酸意,引得公子成低低一笑。
“怎么,夫人吃味了不成?”
“哪个爱吃你的醋?”
“不曾吃味?”
“都说了没有,哼!”
“子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