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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薄雾漫漫,晴阳虚浮,南韶城外的驿道上,缓缓行来了一队黑甲黑骑的骑士。
这一队人,黑甲闪闪有光,马匹高大神骏,那马上的骑士个儿个儿彪悍俊朗,护着一驾黑篷的马车,真是雄纠纠,气昂昂,看得人肃然起敬。
马车驶到南韶城门前,有那守城的卫士上前拦住了这一队人马,喝问道。
“尔等何人?南韶城中禁行兵马,请诸君绕道而行!”
那领头的骑士不答不动,倒是后头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十一二岁的锦衣少年,那少年锦袍玉带,脚登云靴,小小年纪,便已有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他缓步行到城门前,对着那卫士一揖,清声开口。
“烦劳通报郡主,齐国姜成之使为缔两姓之好,求见郡主,还望郡主莫要拒我等于门外。”
“姜成?姜……”那卫士皱着眉头想了会儿,突然脸色一变,他把这队军士打量了一遍,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们,你们是齐王之使?”
“正是。”那美少年拱手作礼,微笑着道。“请代为传话。”
“不敢。”守城的卫士还了礼,肃容道。“阁下稍候,待我秉过城防司令,再告郎君。”
“可。有劳。”那少年始终微笑着,那一脸亲和的笑容,直是能融化人心。
这守城的卫士对着少年拱了拱手,大步进了新筑的城门,不多时便出了门来,对那少年一礼道。“太子殿下有令,齐王婚使可入城中参见,旁人不可入城。”
“是。”那少年应声,回到了车旁,与那车中人说了几句,马车越出队伍,在四个骑士护卫下向着城门驶去。
就在那马车将将进入城门时,城门上突然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号角声,那声音沉浑悠长,仿似兽吟,远远地传了开去。
听到这号角声,那马车的车帘处掀起了一道缝隙,缝隙间,一只清亮的眼睛望向刚刚驶出的城头,打量着那城头上近百个银甲卫士,这人好一会儿才放下帘子,车内紧接着便传来一阵低语声。
“先生,这南韶不过是一座小小的边城,怎的如今有这大排场?便是如扬城那样的大城,也不见这多军士啊。”
说话的,正是那刚才下车的少年,车里坐在他对面一个同样打扮的绿衣少年道。“这倒是奇了,王上求娶得如此之急,这南韶郡主又摆出这样的排场,又是何意?”
“这还看不出么?如今西蜀做大,想是不把王上放在眼中了。”那锦衣少年话音刚落,坐在车内的白发老者便开了口。
“谨言谨行,不可妄议王上。”
“是。”两个少年应声,那锦衣少年抱过车板上丝缎包着的大雁道。
“先生,王上叮嘱咱们要忍让为上,这是为何?西蜀有何可惧?”
那老者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干笑了两声道。“呵呵,一会儿入了郡主府,你便知道了,把那大雁抱牢,这可是贵礼,不可有半分闪失!”
“是。”两个少年各自抱着怀中的大雁,对望了一眼,不再说话。
老者轻轻摇着白发稀疏的脑袋,双目微闭,他枯稿的手指轻点着膝头,悠然自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怎么看也没有半分忧虑之色。
马车穿过外城街道,慢慢驶向内城城门,此时,内城城门大开,城门处早已整整齐齐站了左右两排军士,这些军士盔明甲亮,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格外的精神。
那叫谨言的少年望了眼外头肃容而立的军士,小声嘟哝道。“这哪里是来迎人的,倒像是来押人的。”
“谨言,你这话说的,本就是要押咱们进去的,你看那银枪长戟,哪有半分迎客的模样?”对面的绿衣少年撇了撇嘴,不高兴地道。“先生亲自来提亲,他们却摆出这架式,真是无礼!”
“谨行!谨言!休得胡言!”老者呵斥了两个童儿,重又闭上了眼睛。
内城城门处的军士并没有为难齐使,马车行过城门,进了内城,就见城内清水泼街,黄土垫道,倒似是忽然之间就有了迎客之意。
两个少年皱着眉头互看一眼,也不敢再多言,只抱紧了怀中的鸟儿,坐得端端直直。
径直驶到郡主府门前,就见府门大门紧闭,只边上的侧门开着,府门口的小童上前带住了马车,恭敬地向着马车一揖。
“贵客请移步。”
车内的那老者带着两个少年下了车,四个黑甲军士跟在他们身后,却也颇有气势。
侧门处正站着锦衣华服的皇甫悦,见到来使下了车,他上前几步,一拱手道。“南韶郡尉皇甫悦,恭迎贵客!”
“皇甫郡尉,请带路。”那老者点点头,面带微笑,没有半分不满地跟着皇甫悦进了郡主府。
一行人到了府内客殿,皇甫悦引着那老者等在了外殿,入内向那内殿中首座的华服男子禀道。“殿下,齐国使者到。”
辉煌明净的大殿内,坐着两人,一个是西蜀的太子刘庄,另一个须发皆白的,却是叶子仪的老师,屈老。
“请!”
刘庄沉沉开口,沉浑的气度如同帝王临朝,皇甫悦躬身应是,回转身到了外殿,请进了那做齐使的老者。
“齐臣周元,见过太子殿下。”那老者略略躬身,不卑不亢,洒脱自然,却似是不在大殿之中,只似在草堂茅舍相见一般。
“周国公,不,该叫周丞相才是。”刘庄淡淡一笑,吩咐道。“赐座!”
“谢座。”周老略一拱手,对着刘庄下首的屈老一揖道。“久闻屈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乡野村夫,当不得丞相之礼。”屈老略略欠身,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周老身后那两个怀抱大雁的少年道。“周丞相此来,所为何事?”
“周某此来,是为我王求亲的。”周丞相说罢,把那两个少年招到跟前,对着刘庄和屈老一拱手道。“我王以一双鸿雁为定,另有三千骑士为聘,齐王成,诚请太子殿下允婚!”
“三千骑士?呵,这姜成,倒做起无本的买卖来了!”?刘庄冷冷一笑,立马沉下脸来。“他许如意三千骑士,过后再将这三千军士召回军中,这聘礼,也能做数么?”
下首的屈老捋了捋白胡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周丞相道。“丞相,如意郡主有一城之富,齐王只用一双大雁便要换走西蜀一郡之主,这未免太过无礼了吧?”
“二位休恼,我王爱慕郡主心切,怎会如此草草行事?此为小定之礼,王上求亲的聘礼己在来西蜀半途之中,既是国聘,自然不敢马虎。”周丞相捻须一笑,对刘庄和屈老道。“若只一双大雁,便是老夫脸皮堪比城墙,也不敢来求亲。”
刘庄面色稍缓,与屈老交换了个眼色道。“周丞相真会说笑,齐王三日之前向吾提及婚事,聘礼这便在来西蜀的途中了?”
“是。自打知晓郡主美名,王上便专门使人回国押了聘礼前来,算来,明后日便可到西蜀了。”那周丞相点了点头,走到为他备下的榻几处撩衣坐下,一脸的从容坦然。
“呵,这倒有趣,周丞相说是国聘,这聘礼匆匆凑来,如何能夸下这等海口?莫不是周丞相以为,我西蜀蛮荒,少有见识,打发些什么见了都欢喜么?”
刘庄的这话越说越不客气,那头的周丞相却是不恼,他微微一笑,捋着白须道。
“太子殿下说笑了,我齐王立后,怎可随意为之?不瞒二位,王上自登基之后,便为立后之事准备,此番不过是将这五年来甄选出的聘礼运至西蜀罢了,断断不会有半分寒酸,殿下大可放心!”
周丞相说着,站起身来,自袖中拿出个白玉盒,向着刘庄一呈道。“礼单在此,殿下可以一观。”
站在刘庄身侧的皇甫悦走上前去,接过了那玉盒,跪地呈给了刘庄。
刘庄沉着脸看了眼那边躬身行礼的周丞相,拿过玉盒,取出里头的锦帛展开看了看,微微点头,交给皇甫悦道。“请屈老一观。”
“是。”皇甫悦双手捧着那锦帛,送到屈老面前,躬身呈了上去。
屈老接过,细细看了一遍,与刘庄交换了个眼色,极轻地点了点头。
首位的刘庄淡淡一笑,对那周丞相道。“这聘礼尚可当得国聘一说,丞相,大婚之事,不知那齐王意欲如何?”
“王上知郡主身贵柔弱,是以,欲三日后回齐,携郡主同行,一应嫁礼,齐地早已齐备,到时在齐行礼,也可尽快行册立王后大典。”
那周丞相这话一出,刘庄又不高兴了,他一皱眉,沉声道。“我西蜀郡主出嫁,何须齐国备礼?”
“殿下莫恼,我王求娶心切,只愿早一日成就良缘,是以世俗礼数都顾不得了,郡主尊贵,王上自然不敢怠慢,若殿下不喜,嫁礼可随后运至大齐,着王上与郡主先行昏礼如何?”
周丞相始终从从容容,没有半分不满之色,这话说得也极是谦卑,倒是让刘庄不好说话了。
“这……”刘庄看向屈老,屈老点头一笑,起身对着那周丞相拱了拱手。
“既然齐王诚意如此,那便有劳周丞相回去转告齐王,嫁礼之事,西蜀自会备齐,不必劳动他费心了,只是如意郡主身子柔弱,周车劳顿要格外小心,怕是不能随他大军同行了。”
“屈老放心,此事王上已有安排,届时王上与郡主行水路入齐,可免车马之劳,二位不必担忧。”周丞相起身对着屈老一礼,笑道。“呵呵,今日老朽厚颜保媒,皆因王上久慕郡主贤名,深恐错失佳人,现下能得二位首肯,周元今日,不虚此行了。”
“哪里,周公前来议亲,足见齐王诚意,此事暂且定下,待我与殿下同郡主商议过后,再行定礼,如何?”屈老说得很是客气,那边周丞相一拱手,连连点头。
“当是如此,当是如此。”
屈老一笑,执起几上的玉杯向着周丞相一举道。“郡主不晓世事,今后还需周公相助,来,老夫敬丞相一杯,周丞相,请!”
“不敢,请!”
眨眼间,大殿中一片和乐景象,三人饮罢了酒水,高谈阔论,真是好一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