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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四点过一刻,城堡外,被“终极·盔甲护身”所笼罩的菜地里。
“你不会受什么刺激了吧,哥们儿?”
身为人魔混血,无惧暖雪诅咒的但丁蹲在地头上,一边擦拭他心爱的黑檀木和白象牙,一边奇怪地看着拉塔恩挥舞着巨人钢锄头,三两下将一垄被感染的生菜连根刨起,“咋大早上就干这些庄稼把式?”
源清隆戴着防毒面具,圆形目镜下的眼睛里满是关心:“在下知道邓布利多教授昨天的行为实在是……你要是心里不爽,我们去弄死个穿越者发泄发泄呗?”
拉塔恩把锄头砸进地里,转脸瞪了他们俩一眼:“我在你们心里就是这么一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形象吗?”
“难道不是吗!”源清隆惊讶极了。
“你这个德国人昨晚对穿越者们的惩罚放在二战期间也是相当炸裂的,哥们儿。”但丁把手指横在鼻子下面假装小胡子,“我差点都以为你请阿道夫上身了。”
“去去去,你还墨索里尼转世灵童呢。”
拉塔恩拄着锄头直起腰来,用重力魔法将被污染的生菜压缩成极小一团,从右眼中射出深红光束将它焚烧成灰烬,认真地对两位同僚发问道:“你们知道对于人民来说,什么最重要吗?”
源清隆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名声?”
但丁市侩地搓着手指尖:“钞票?”
“错,是粮食。”拉塔恩弯下腰抓起一把发黑的肥沃土壤,任由它从指缝间缓缓流下,“当灾难来临,名声不过浮云,钞票只是废纸。唯有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甚至可以说,谁能让大家吃饱,谁就拥有了民心。”
但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这和你一大早整这些麻瓜的农活有什么关系?我们巫师想要种地,挥挥魔杖撒撒魔药不就行了?”
“全英国会魔法的人口不过三千有余,那其他六千六百万不会魔法的普通人呢?全靠三千巫师养活?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嘛。”
拉塔恩弯下腰去继续挖除被感染的农作物,在锄头砍断植物根系的喳喳声中说道:“就算暂且先不管那六千六百万普通人。三千名巫师里面,又有多少人能靠一块田养活自己?你知道什么时候该种什么作物吗?你知道该浇多少水吗?你知道什么时候除虫,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分苗吗?”
这一连串问题砸得但丁目瞪口呆,嗫嚅着说道:“我只知道玛格丽特披萨的四种做法……”
源清隆指着他笑:“纯种意大利人。”
“现在知道了吧?种地看起来很难,其实一点儿也不简单。这里头有好多学问嘞。”
拉塔恩面朝黑土背朝天,锄头挥起来带着阵阵风声,稳固的动作充满了力量感,像是一台重型工业机器在液压装置的驱动下运转。
“粮食是生活的基础,也是文明的基础和命脉。而不会种地,就没有粮食,就没有现在发达的人类文明。我不仅要学习高深的理论学术,还要知晓这些奠定文明基础的手艺。只有这样,才是真正将知识落到实处。”
“总感觉……”源清隆上下打量着拉塔恩,“你好像和昨天有点不一样了?”
拉塔恩将新挖出来的一垄病变作物化为飞灰,马不停蹄地开始攻克下一垄,笑了笑说:“昨晚我和我父亲聊了很多……”
但丁捂住了胸口,伤心地喊道:“你居然背叛了我们父愁者联盟!”
“在下甚至没有生理意义上的父亲,所以闭嘴吧你!”源清隆恶狠狠地瞪了但丁一眼,“拉塔恩,你继续说。”
“他指出了我一直以来都在犯的错误,就是认定知识应当是高深且危险的,却忽略了广大人民群众万年来积累的经验和智慧。更缺少了将高精技术普遍化和便利化的思维模式,沉溺在‘少数精英主义’带来的优越感当中。”
拉塔恩活动了一下肩膀,看着被自己用双手翻过的土地,自右眼中喷出马格努斯之焰,将泥土中可能残留的暖雪彻底湮灭消除,笑容中带着劳动后的自豪:“而现在,我已经看清了未来的道路!一条红色的,共产的大道!”
“呃……在下不是故意泼冷水,但你该怎么确保不偏离正确路线呢?”源清隆竖起手掌做了个向左倾倒的手势,“要知道红色高棉在1976到1978两年间犯下的暴行,可是让300万人死于饥荒、劳役、疾病和迫害啊。”
“你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我需要一个甚至多个监督者,以绝对中立的态度监管行动,能毫无保留地批判错误,用前瞻性的经验指导方向。”
拉塔恩打了个响指,笑着对两位同僚说:“我的父亲已经做好了多重保险,等到吃早饭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哥们儿,现在距离吃早饭还有三个半小时!”但丁抬头看了一眼将脸羞答答地藏进山峦后面的月亮,“你该不会是打算让我们陪你锄那么久的地吧?就算我累不死,田也都该翻烂了!”
“这么说,你对自己的体力很有信心咯?”拉塔恩收起巨人钢锄头,笑容意味深长。
但丁惊恐地用双手捂住胸口:“干……干什么了?”
源清隆板着脸说:“在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说时迟那时快,拉塔恩将两柄超大号伐木斧塞进了他们的怀里,巨人钢打造的沉重斧刃险些把混血种和半恶魔压躺下去!
源清隆甚至连言灵·鬼胜都下意识释放出来了,他惊恐地看着兴致勃勃的红狮子:“该不会是要我们——”
“没错!退林还地!”
拉塔恩从马格努斯之书中抽出一柄斧刃足有磨盘大小的双刃战斧,朝着禁林方向气势汹汹地一指:“这片林子,疑似有点原生态了!”
“这得砍到什么时候去啊!”但丁惨叫连天。
“你该不会不行吧?”源清隆斜了他一眼,认命地扛起了伐木斧。
但丁顿时斗志昂扬,猛地将斧头甩到肩上:“男人不能说不行!”
…………
“我不行了……”
在三个小时的劳动之后,“发际线”整体后退了二十米的禁林边缘。
白发凌乱的但丁拄着斧头站在已经彻底明亮的天光下,脚踩一头通体明黄色、满头生着长长软质棘的蜥蜴型怪物脑浆四溅的头颅:“又要砍树又要搬砖又要打猎,这真不是人干的活……”
开启了鬼胜的源清隆徒手将比他人还大的树桩从土里拔出来,随意抖了抖茂密根系之中的泥土,对正在将砍下来的树干搬到一旁的碎星将军喊道:“拉塔恩!”
红狮子的右肩上扛着三根需要三人合抱的长达三十米的树干,左胳膊下面夹着三根同样巨大的木材,听见源清隆声音的他一转身,巨木呼啸着横空而来,把但丁像棒球一样打飞了出去。
“怎么了?”拉塔恩没有理会但丁骂骂咧咧的抱怨,径直问道。
“这不是我们该干的活吧?”源清隆蹲在地上躲过巨棒的本垒打,“昨天邓布利多教授不都说了,他要让穿越者来建造防线?”
拉塔恩毫不迟疑地点头:“对啊。”
源清隆傻眼了:“那我们现在这是……”
“锻炼身体。”拉塔恩一送肩,三根粗壮的圆木轰鸣着砸在禁林边缘的荒地上堆积如山的木头之中,震起漫天的木屑灰尘,“在劳动中锻炼,这样方式比单纯地举哑铃运动量更大,而且更有意义,不是吗?”
但丁揉着屁股,嘀嘀咕咕地说道:“我居然觉得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这可是毛伟人说过的话,当然有道理了。”
拉塔恩又一个转身,源清隆猝不及防,“咚”的一声飞了出去。红狮子对但丁说:“劳动的受益者不应该是某一个人,某一个集团,某一个阶层。而是最广大的劳动者,是付出了汗水和辛劳的人。”
“这话听得我这个柯尔特集团的继承人浑身不自在。”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
“你还有一线机会回到人民群众之中,柯尔特小姐。”拉塔恩把左胳膊下的三根巨木也丢到木头堆里,对在黑色素面巫师袍外披了一件斗篷的伊莲娜说,“既然你出现在这里,说明你已经考虑清楚了。”
伊莲娜戴着口罩和墨镜,毛茸茸的棕色卷发深深藏在了斗篷的兜帽里,像个遛鸟暴露狂和流量明星的融合版本。她迟疑了一下,对拉塔恩说:“你们真的愿意帮我夺取继承权?”
“当然不是真的了。”但丁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和清隆昨晚就是想跟你聊闲天,才特地约你一大早在这儿见面的。什么继承权,我才不知道呢。”
拉塔恩平静地说道:“哈瓦娜·波特让邓布利多这个原着人物知道了《哈利·波特》的剧情走向,你因为对她的信任而被‘上面’剥夺了系统。而我能让你这个柯尔特集团的第四十六名顺位继承人直接上位,一个世界级的武器公司,带给你的权势和帮助绝不比系统小到哪儿去。”
最完美的谎言是由九句真话和一句假话组成的。拉塔恩知道伊莲娜之所以会被剥夺系统,主要是因为自己让科林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局外人知道了故事的发展。
至于邓布利多教授,这位最伟大的白巫师,早就从大难不死的男孩反杀伏地魔开始,就已经算到了第七部《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的结尾,他早已安排好了故事的走向,是“撰写者”而非“局外人”。
所以,哈瓦娜就算把原着交给了邓布利多教授,也不会引起“上面”的注意。
至于伊莲娜,拉塔恩并不需要她,只想要她背后的柯尔特集团所掌握的资源和人力。
让她上位,单纯只是因为一个走投无路的愚蠢的人更好监管而已,是完美的提线木偶。
听完红发巨人这一番话,伊莲娜抿了抿嘴唇:“那么,拉塔恩,代价是什么?”
鱼儿上钩了。
拉塔恩低下头,将挽到肘关节的衬衫袖子解下,语调平缓地反问道:“你有没有听见孩子们的悲鸣?你有没有感觉到城市正在分崩离析?你有没有注意到阴谋得逞者正在狞笑?你有没有想过……这场暖雪,让朋友不再是朋友,家园不再是家园?”
伊莲娜愕然地说:“你居然也是明日方舟琴柳病毒的感染者?我还以为你穿越前只是一个社畜老大叔呢……不过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暖雪造成了太多无辜者的死伤。我相信哈瓦娜的初心绝不是这样的。”
被抡飞出去的源清隆捂着额头从灌木中爬了起来,没好气地说:“还在哈瓦娜,还在哈瓦娜!”
拉塔恩把“明日方舟”这个英文词组记在了心里,面无表情地对伊莲娜说:“你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全力配合我。让孩子不在哭泣,让城市再度重组,让阴谋得逞者付出代价——死无葬身之地!我要让赤色的旗帜,在整个大不列颠群岛上空飘扬。”
“真是个贪婪的男人,不过……”伊莲娜踮起脚尖,向拉塔恩伸出右手,“我喜欢!马格努斯主席,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人了!”
拉塔恩弯下腰和她握手,微笑着说道:“我保你在霍格沃茨性命无虞,而你,可以先帮我找些人。”
“谁?”
“雇佣兵。”
伊莲娜扬起了眉毛:“你这是要打小型战争啊?我这里有几个雇佣兵团体的联系方式,你需要多少人?500?”
拉塔恩抬手指向黑湖对岸的霍格莫德村:“至少把那片村庄的每一个房间都填满。”
“那小团队就不用考虑了。”伊莲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哗啦啦地翻了起来,“鹰之团,全团1200人,去年刚帮老美打过海湾战争,都是好手。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分批次进入英国,自带全套轻步兵装备。怎么样?”
“让他们不要带武器。”拉塔恩负手而立,平静的语气中透出强烈的自信,“我要亲自武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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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整,城堡一楼,礼堂。
拉塔恩将昨晚从古灵阁夺取的四十万金加隆交给麦格教授,请她去和霍格莫德的村民们商讨关于租用土地的事宜,然后才返回但丁和源清隆身边坐下,一边含笑对同学们打着招呼,一边望向父亲留下来的“保险”。
天花板的内檐上,一只浑身羽毛如墨玉雕刻的渡鸦安静地蹲踞在猫头鹰之间,它仿佛一团不存在的阴影,似乎已经跨越了现实的边界,深黑的眼眸越过纯白的喙,静静凝视着格兰芬多长桌上的马格努斯。
“那就是防止我偏离路线的保险手段。”拉塔恩指着渡鸦对但丁和源清隆说,“跟科拉克斯打个招呼吧。”
源清隆顺着拉塔恩手指的方向看去,茫然地眨巴着眼睛:“哪儿呢?”
但丁的视线从渡鸦身上扫过去至少四回:“什么都没有啊,哥们儿。你该不会是在耍——哎呀!”
他的头顶毫无征兆地压上了一个暖烘烘毛茸茸的东西,吓得他从长凳上跳了起来。
“这下我看到了。”源清隆讶异地盯着蹲在但丁头顶上体型远超同类的黑羽渡鸦,躬身打了个招呼,“你好,科拉克斯。”
出乎他预料的是,这只渡鸦居然也鞠躬回礼,然后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翅膀扇动的声音,就仿佛被“擦除”了一样!
拉塔恩看着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渡鸦,对惊魂未定的但丁和愕然的源清隆说:“科拉克斯至少让你们感觉到了他的存在,不然你们连他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消失都不知道。”
“那能麻烦他离我的头发远点儿吗?”但丁双手捂着脑袋,“我这可不是鸟窝!”
“很遗憾,我也无法阻止他的潜行。”拉塔恩耸了耸空无一物的肩膀,“科拉克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除了我父亲以外谁也拦不住。”
“他是你父亲的宠物?”源清隆话音刚落,脑门上就传来一道尖利的刺痛,仿佛有一把射钉枪顶着他的脑门来了一发。
“谨言慎行啊,清隆。”拉塔恩幸灾乐祸地对捂着脑袋满地打滚的混血种说,抬眼看着重新回到内檐上的渡鸦,“他是我的兄弟之一。”
“你兄弟是只鸟?嚯!我明白了,你老爸是宙斯!”但丁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什么时候请他老人家给我封个神当当呗,我要成为古希腊掌管神的神。”
“很遗憾,我父亲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且他最讨厌的就是神。”拉塔恩板着脸说,“比起成为神,还不如学好物理,至少能点亮——嗯?”
拉塔恩看到科拉克斯将目光转向了礼堂墙壁上斯莱特林的挂毯,那面辽阔精美的魔法工艺品上,攀附着一条蛇。
他有着看似翠蓝、实则千变万化的鳞片,吐信的头颅同时显现出多种蛇类的特征,却又无法界定真正的面貌,就连躯体都没有固定的形态,长短粗细无时无刻不在幻变,狭长的瞳孔紧盯马格努斯。
同时,赫奇帕奇的长桌旁传来了几个女生的声音:“哇!好可爱的小家伙!它是哪儿来的?”
拉塔恩猛地转头看去,只见一头健硕的狗獾满脸不高兴地站在人群当中,两条粗黑的纹路从鼻尖两侧蔓延至颈后,消失在铁灰色的硬毛之中,生着细密白毛的脸拉得老长,拧巴至极的目光落在马格努斯身上。
紧接着,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传来,拉塔恩向礼堂门口看去,在那半开的橡木大门之后,浮现出一团笼罩在迷雾里的虚幻丛林,生着斑白金色鬃毛的雄狮向他投来充满怀疑的审视目光。
“好嘛。”源清隆看着盘桓在礼堂里的渡鸦、毒蛇、狗獾和狮子,“四大学院的守护神算是集齐了。”
“阿尔法瑞斯,佩图拉柏,以及莱恩……”拉塔恩苦恼地抓着头发,“父亲,你就这么不放心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