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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白躺在昔日的红木古床上。月白的纱幔自上倾泻而下,笼成一圈。纱幔之上,点缀着几只极为灵动的蝴蝶图样,就像是蝶仙绕着月光在飞舞。若是躺在里面,细细观赏,定是一等一的惬意舒适。思白以前很喜欢如此,安静地睁眼看着独属于她的夜间的美丽与宁静。
阿平看在眼里,那张古床已不是床,躺在上面的人失去了生气,连着这床也成了一副死气腾腾的棺材。
“紫阳哥哥,姐姐这是怎么了?”阿平跪在姐姐床边,眼睛里蕴着水汽,又刻意隐忍着,双手握拳,手上青筋分明。
“丫头,知道鬼主去世的消息后,变成了这幅样子。本神君担心她,一时伤心过度导致失神,便来地府寻你。希望你能将她唤醒。”紫阳伸手,爱怜地将思白脸上的几根发丝拨开。
“要如何做,阿平但听紫阳哥哥吩咐。”
自姥姥去后,阿平便被推上了鬼主的位置。之前他长时间呆在那结界中,对世事并不通晓,就连识字这等对鬼主来说,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好,其心情之郁闷烦恼可想而知。好在鬼族向来团结,牛头尽力帮他。阿平自知所学甚少,况且这偌大的鬼族,还指着他来带领。他若认输,如有一天,姐姐回来,对他该有多么失望。
是以,阿平日夜尽心尽力,事必躬亲,凡事多问多学,倒是有了几分鬼主的样子。可现在,姐姐出事,他完全没有主意,又回到以前那种仿若孩子般的状态。
紫阳默默地看他一眼,说道,“你不必做什么,只需陪在她身边,叫她的名字,讲些你们鬼族的故事,讲你与他之间的故事。”
阿平似懂非懂,只默默点头,紫阳不打扰二人,便先出去,坐在院中的冰冷的石凳上。
丫头这个样子,他情急寻来地府,还未来得及派人去寻在外蓝散回来,让他瞧上一瞧,他是神医,应该有办法。
蓝散这段时间在外,说是云游,实际是去查看各界的虚实情况,更是去打探魔族的动向,同时也去找找一种极为罕见的草药。这种草药只在人间长,九重天都没有。他以前云游时寻得过,发现者草药有驱除戾气的奇特功效。他也试图移栽进九重天,不知道为何,在九重天,草药是比在人间长得高大些,却完全失了它本来的功效。他这一路走来,人间多是疮痍,草木凋零,竟一株都没有找到。本想着用此草药制成驱魔的工具,没想到竟然如此不顺。
蓝散一身破烂衣裳,抬起袖子擦汗,又喝了一口酒,歇息半刻后正欲出发,忽地感觉到不远处有灵气而来,没想到是九重天的仙官。
“蓝散老神。”衣冠楚楚的仙官毕恭毕敬地行礼,被蓝散挥手打断,“何事?”
“神君派小仙前来寻蓝散老神,有句话要传达。”仙官低着头,话说得不紧不慢。
都说神族日渐势微。也是难怪,全是这么些个,遇事不知着急,端着架子四平八稳的小神仙,能有什么好?蓝散气呼呼地灌下口酒,不耐烦地说道,”有话快说,又破快放。神君派你来,定是有要紧事。
“是。”仙官脸色微红,头是低下的,故而蓝散看不见,若是看见,定然知道此时这小仙官是如何的气愤,如何的不屑,以及如何的腹诽他,蓝散,你也就配做个地仙,上得九重天为神,是你的福分,能成为老神,应是祖宗十八代的功德全放你一人身上了。
“神君让小仙传一句话,丫头在地府,速来。”仙官仍是说得平稳,似乎还刻意更慢了些。
蓝散给他一个白眼,“回吧,本老神知道了。”话音刚落,一跺脚,他便失去踪迹,留着小仙官在原处,将刚才敢怒不敢言的恶言出掉。
阿平跪在床边,拉着姐姐的手。她的手好冷,比地府的黑夜也要冷。阿平直起身子,将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又掖了掖。姐姐怕冷,他是知道的。
“姐姐,我是阿平。”他哽咽着,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堵着,连说话都令人难受。“姐姐,你快醒醒,看看阿平。阿平现在是鬼主,再也不是那个随时会变怪兽的阿平。”
“姐姐,若不是你掉进那结界救了我。恐怕到现在我还在那结界里,就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不会见到姥姥,不会在这地府。地府的事情虽然多,鬼族在六界之中,也有不少的事情要做。但是,阿平不再是孤单单地一个人。阿平有姥姥,有姐姐,有阿叶,有牛头,还有地府那么多的鬼族。”阿平继续握着姐姐的手,男儿泪落在上面,滚烫的,“姐姐,你还记得当初在结界遇见阿平的事吗?那里有大树,有湖水,很漂亮。”
“姐姐,阿平要你醒来,醒来陪着我一起。鬼主并不好当,有姐姐在,阿平就有底气。”
“对了,姐姐,阿叶还记得吗?小黑的娘亲,她变成一条很小很小的蛇,生活在地府的最底层。那里是她生活长大的地方,在那里,吸取能量,说不定有一天,她还会回到以前的模样。小黑也回来过几次,看望她,还带着一只白色的小鸟。小黑说它有朝一日,会变成一只雪白的凤凰……”
阿平不停地讲,从最初的遇见,后来的分离,到再见,到最近经历的事情。他讲得很慢,说得很细,那么多的点点滴滴,那么多的欢喜悲伤,他要让姐姐感觉到。曾经那么多的事情,姐姐你不能忘记,快快醒过来。
紫阳院子的石凳上坐着,满身的孤寂,满眼的悲凉,仿佛失神的不是思白,而是他。其实,他倒宁愿是他。
有人通报,看见紫阳神君坐在那里,行了个礼,又急急地往门处走去。
“鬼主,九重天蓝散老神来我地府,说是来寻思白公主的。”
“请他进来。”
“是。”
来人出去,又飞快地回来,领着蓝散。
“蓝散见过紫阳神君。”蓝散低头行礼。
“去看看丫头,她伤心过度导致失神,一直没有醒。”
蓝散听得紫阳的语气,平淡,却带着悲伤。心头一惊,我这徒孙,这么严重!他没有耽搁,立即转身进了屋里。
“我来看看。”蓝散仔细瞧了瞧她的面色,又搭脉检查一番。刚来时平静的脸色,现下也是大变。他徒孙,这是自己给自己造了一个牢笼,要将自己锁在里面。时间长了,便如同活死人般,再也活不过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
蓝散皱着眉头,心病,他这个九重天的第一神医也无可奈何。唯今之计,只有了了她的心病,或许还有转机。
“蓝散,如何?”
“启禀神君,蓝散不敢隐瞒,我徒孙这病,是心病,一般药物医法是完全不管用的。”
紫阳身上的灵力腾地冒了出来,紫色之中透着明显的黑色。
“神君,万万不可。我徒孙还等着您救。”蓝散立即出言阻止,若是神君暴怒,这地府只怕要毁了。
“该如何治?”紫阳勉强压下灵力,目光逼视。倘若眼前人不能说出一个好方法来,他可能会立即剥去他的仙骨。
“心病还须心药医。”蓝散擦掉额上的汗珠,接着说道,“我徒孙的心病怕是在于她去世的姥姥,若是能让她姥姥活过来,或许就能唤醒思白。”
“蓝散,前鬼主已经火化,魂魄归天,即便是我,也无法让她重活于世。若是等她姥姥轮回转世,不知要等几千几万年,且前尘往事,又怎会记得?”
“神君,倒也不必真是死人复活。我们只需找个熟悉前鬼主之人,模仿她的音容笑貌,先将思白唤醒。只是……”
“只是什么?”
“只怕好得了一时,好不了一世。若是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只怕会更加承受不起。”
蓝散说得正是紫阳担心的,失去姥姥已经让丫头如此。若是得而复失,不知会成什么样。但是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死马当做火马医,总是个办法。
紫阳揉揉太阳穴,这番做法哪是他平日里的风格,只是,到了丫头这里,都不作数了。
“蓝散,就按你说得去做。让牛头将军协助于你。”
牛头在一旁听了半天,知道是为思白,虽然此法不太妥当,但是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方法。需要需要的那个人,孟婆婆是最好的人选。
牛头去奈何桥边的小屋时,孟婆婆正在对着一壶忘忧酒发愣。鬼主去世,忘忧酒对她孟婆而言,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即便她还在酿,可总觉得味道不如往常的好。
伯乐已去,酒再香,又有谁人尝……
“孟婆子……”牛头将军唤了一声,两个老熟人相互对视一眼,忍不住眼眶湿润。
“老牛头,你怎么来了?”孟婆婆继续弄她的忘忧酒,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完全不在意这是毫无意义的工作。
牛头将假扮鬼主幽冥一事讲给她听。
孟婆婆的脸色变了变,“老牛头,你可知,如此是对老鬼主在天之灵的亵渎。再说我鬼族,本就是掌管阴阳生死的,若是我鬼族如此,传出去可是会被六界耻笑的。老牛头,现在正是我鬼族步履维艰的时候,新主刚立未稳,魔族又蠢蠢欲动欲掀波澜,若在此时发生对我鬼族不利之事,对我鬼族可是大大的不利。”
“孟婆婆,难道你忍心看着思白公主做个活死人?”
“当然不是。只是此事需从长计议,决不可一时冲动,扰我鬼族千万年来的稳固。”孟婆婆素来温和,如今说出这番以鬼族大局为重,巾帼不让须眉的话来,着实令人敬佩。
牛头不言,孟婆婆的话不无道理。
随牛头而来的蓝散拍拍他的酒葫芦,沉思半响,“是我蓝散的错,想出如此的法子。孟婆婆一番话,倒是给我点醒了。既然此法不通,便再寻其他的法子。”
“老神倒有个主意。”孟婆婆放下挪到一半的忘忧酒,“我鬼族的小公主,最是善良。她或许会伤心过度而失神,但若是有人等她去救,哪怕她自己再难,她也会去救。”
“孟婆婆的意思,是要制造一个需要我徒孙去救人的事件。”
“正是。”孟婆婆点点头,“如今世上有两人是思白最放心不下的,一是你们的天之承命,另一个就是我鬼族的鬼主——阿平。”
“若想天之承命处于危难时刻,必定是天崩地裂的大事,比如说那魔主无天挑起战端,而阿平,据我所知,其灵力并非算是上乘……”
“蓝散老神,即便我阿平鬼主现时灵力不足,假以时日,也定然会青出于蓝。”牛头的大鼻孔赫赫喘着气,显然对蓝散老神的话十分不满。
“老牛头,别插嘴。”孟婆婆挪步,站在他旁边,“蓝散老神说得仍是实情,并非刻意贬低。你又何苦出言顶撞。”
“蓝散老神,老身也是这样的看法。既然如此,就由阿平鬼主来主演这场戏。”
“好,容在下先行离开,将此事报于紫阳神君。“蓝散对孟婆婆行礼后,即刻同牛头回到鬼府,将此事禀报给紫阳与阿平。
“如此倒是个好方法。”紫阳点头,关心则乱,他有点气恼自己没有早些想出这个方法来。
阿平点头同意,但他担心,“具体该如何来做?”
“就演一场魔族入侵地府,阿平奋力反抗的故事来,如何?”
“神君所言极是。”蓝散说道,其余众人也都点头称是。
“牛头,你速去准备,魔族入侵,我等在忘川河畔迎战。我与魔主殊死搏斗,危在旦夕。届时将姐姐带过去,想必姐姐定会为了救我,而醒过来的。”阿平说道。
“这魔主?”蓝散看向紫阳神君,魔主的灵力仍是暴戾之气,他们都是神仙,该如何演?
“我。”紫阳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