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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可怜的人,或者说,他们并不认为自己十分可怜,因为比起外面那些失去了工作的人们,他们有着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虽然欧德姆大厦还需要一年零三个月才能完工,但他们也已经被雇佣了,理查德和他的经理让他们在附近的小剧院或是街道,广场上演出,在搭建起来的帐篷中,人们不断地发出不可思议的欢呼声——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舞蹈员,歌唱家,驯兽师与杂技演员,但最受欢迎的还是畸形人和康康舞娘。
在1879年的时候,也就是大楼即将落成的前夕,爱迪生先生在日以继夜的数月研究之后,终于找到了一种能够支持更长时间的碳化灯丝,这种灯丝来自于一种日日本竹子,每根碳化竹丝可以点亮一千个小时左右,比之前的灯泡足足多了四倍的寿命,在得到了来自于理查德.梅隆的一笔大合同时候,爱迪生先生也终于有资本与斯旺(另一个碳化灯丝的发明者)继续专利权的战争,这里要稍微修正一下人们普遍的错误认知,爱迪生并非碳丝灯泡的发明者,斯旺也不是,最先发明了碳丝灯泡的是一个德国人,叫做亨利,葛培尔,而爱迪生更是抢先一步从葛培尔的遗孀手里买下了专利权,他和斯旺都只能说是改进和延长了灯丝的寿命。斯旺甚至早于爱迪生点亮了自己的房屋。
爱迪生先生是如何获得最后胜利的我们暂且不提,但在1879年的感恩节,也就是11月26日,欧德姆大楼终于在人们的期待中打开了辉煌的黄铜大门,这一晚下了雪,在雪中是透亮的上百个窗户,就像是看守母牛伊尔(也即是朱庇特的情人)的百眼巨人阿耳戈斯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人们如同被他吞入腹中的牛群那样涌入了大楼——他们首先看到的是一座巨大的门厅,门厅的高度可能有十二英尺或是更高,墙面与顶面都镶嵌着菱形的玻璃,如同阳光一般耀眼的光源被隐藏在打磨后的水晶后面,折射出无数条绚丽的光芒,投在丝绒壁布和黑胡桃木的护墙板上,人们脚下是大理石马赛克的拼画,描绘着一艘巨大的金船,正在云雾与海浪中航行。
宽阔的通道将他们带往一个更大的区域,若是不说,人们很难想象得到这个空旷的地方是作为什么用途的,因为它看上去十分空旷,没有任何家具,墙壁上环绕着六扇镂空铁花门,透过铁花门细密的枝条看过去,可以看到后面空洞一片,就在人们感到疑惑的时候,伴随着响亮的铃声,一座犹如鸟笼一般的电梯厢被提升到他们面前,而后,先是里面的小门被向着两侧推开,然后才是外面的铁花门,里面有专门负责操纵升降梯的服务人员,他毕恭毕敬地站在升降梯一侧,而升降梯里是一个半圆环形状的座位,大约一次可以容纳三个人到四个人。
升降梯慢慢地将大门厅里的客人们送到他们想过去的楼层,大部分人群涌去了二层,三、四、五层,六层到八层是酒店房间,暂时只有被邀请的客人住在那里,九层也只有少数人前往,倒是有不少人去了顶层,虽然在感恩节的时候,数百英尺的高空冷的可怕,还有风,但也因为这个原因,露天剧场是免费的,并且还是人们喜闻乐见的感恩节剧目。
一些富有的人不会在乎一点小小的门票费用,他们也不会和人一起拥挤在顶层,即便他们也有人会感到好奇,但这些好奇的人也已经在梅隆家族的宴会中率先享受到了居高临下的快感——在三四层,有着好几个剧场,但人们更多的还是聚集在四层,从上往下看,可以看到三层的中心圆形剧场,挑空的庞大厅堂可以让杂技演员随心所欲地展示自己的技巧——除了那些畸形人之外,也有正式的马戏团被雇佣到这里表演。
这是种奇特的感觉,我是说,在四层的人们与那些玩儿走钢丝,跳板和空中飞人的演员近在咫尺,除了不能触碰之外,他们可以看到那些演员的肌肉是如何绷紧的,汗水是如何从他们的额头滴落到眉尖的,嘴唇是如何颤抖或是咬紧的……这都是在马戏团的帐篷或是普通的演出场地里无法看见的。
在一场动人心魄的——也不知道是那些危险的动作,还是演员的曼妙身姿造成的,空中飞人演出之后,希利斯听到人们在大声欢呼,理查德挽住他的手臂,“发生什么啦?”他问,就往那里走了过去。
他们当时正在三层,与畸形人不同,对那些驯兽和杂技表演,理查德只让他们的经理去查阅与选择,而他们的经理先生不负所望,所挑选出来的确实都是出色的人,但人们的兴奋程度似乎已经超量了——理查德和希利斯看上去只是两个衣冠楚楚的年轻先生,他们设法走进人群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在大笑并且惊讶地摇头,这种神情不同于人们对于一个好演员的赞赏,更像是见到了一个值得钦佩和赞叹的人。
在他们来到栏杆前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圆形演出场地的猩红色帷幕被再一次打开,人们有志一同地跺起脚来,兴奋的难以自控——虽然跑出来的只是三匹黑色的骏马,这三匹黑马每匹都有一个成年男性肩膀那么高,脖子很长,鬃毛编织成披在两侧的小辫子,辔头珠光宝气,却没有马鞍和马镫,它们一进到场地,无需站立在当场的训练师抽鞭指挥催促,就飞快地绕着圈子跑了起来。
就在马匹的速度达到了顶峰,甚至快要让人无法捕捉的时候,一个瘦削的白色身影从帷幕里闪了出来,他只轻轻一跃,就在观众们的欢声雷动中跃到了一匹黑马的脊背上,起伏不定的光滑脊背,风一般的速度,对他没有一点影响,他就像是一个人轻轻地坐在了一把稳稳当当的椅子上,也许只是一瞬间,他又一样轻盈而又迅捷地回到了场地中央——可能只有希利斯和理查德看到了他是如何从马上跃下,而后几乎与此同时,他又回到了其中一匹马的马背上。
他在马背上跳跃,起立,和舞蹈,虽然马匹一直在奔驰,人们无法清晰地辨识他的面容,但他的姿态是那样的从容和优雅,赞美的呼声和鼓掌声也因此持续不断。
“先生,要来个苹果吗?”一个孩子挤到他们身边,突然问道。
“我不吃苹果。”理查德说,“应该是为了之后的表演吧。”希利斯说,他已经看到了,有好几个人买了苹果,但只是握在手里没有吃。
果然,等到最靠近栏杆的人大半都买了苹果,场地里只有一马一人,那位年轻的骑士手持短枪,在人们纷纷将苹果丢向他的时候,短枪闪电般的刺出——一刺,紧接着又是一刺!
有些人或是故意,或是无意,要么丢高了,要么丢歪了,但只要是丢到场地里的,就没有一颗落在地上的。一般人很难想象,在一个足以容纳三匹马同时奔驰的大场地里,他是怎么做到的——他的眼睛和手臂无所不在,最危险的一枚,甚至落在奔驰的马蹄之下,但还是免不了被短枪一举贯穿。
等到大汗淋漓的黑马终于放缓脚步,绕着场地徐徐前行,希利斯和理查德也终于看到了那个人,不,他甚至不是一个年轻人,应该说是一个少年,身材修长,褐发,明亮的蓝色眼睛,他向观众们举起短枪,然后笑吟吟地咬了一口插在上面苹果。
“唉。”理查德惊讶地说,“虽然我没有见过巴德尔,但听过父亲的描述,如果有一个人类能够作为巴德尔的代理人,那么肯定就是这个人了。”
“嗯。”希利斯说,神明的代理人很少有丑陋的,像是阿兹特克的多育女神与伏都的爱之神厄丝莉这样不必多说,就芬里尔的妻子塞尔玛也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大灵在还是白野牛的时候,是一个野性十足的印第安女孩,但也有着一种粗犷的美,等成为了维达,人人见了她都觉得喜欢,就连最糟糕的蛇神丹巴拉,他在变形之前,也是一个面容端正的黑人男性,洛基曾经化身的索克也是有着一张值得人们信任的脸,等到他重新成为托马斯.梅隆,也是一个优雅和善的老头儿,现在的安德鲁.梅隆更是很受贵女们青睐,马库斯则是一头漂亮的野兽,理查德也是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希利斯更是不必多说,他在还是个四肢细瘦,面容枯槁的男孩时,就有“棉包”玛丽下意识地想要靠近了……
但真的……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像是理查德所说的,这个少年就像是一轮初生的旭日那样灿烂,就算有人的容貌能够胜过他,那种温暖而又正直的气质依然可以让他凌驾于其他人之上。
理查德突然转过头来看看希利斯,他兄长的代理人并不逊色于场地里的这个少年人,但若是说这个少年人如同晨光一般,那么希利斯就像是深广而又静谧的大湖,人们或许会趋向太阳,但最终能够让他们平静下来的还是后者。
为这个少年呼喊的人里可有不少女士,投掷苹果的也是她们居多,还有一些心生嫉妒的男士们——不过即便是他们,也很难在那个少年的注视下酝酿那层恶毒的酸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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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让欧德姆大楼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知的竟然不是康康舞娘,也不是诸多的畸形人,或是高耸入云的建筑,而是一个被人誉为“阿波罗”或是“纳西瑟斯”的少年人,报纸上也刊登了他的照片,引来了更多好奇的观众。
就连安德鲁.梅隆也看过了有关于这个少年人的报道,“如果他不是一个代理人,”他说:“我倒会觉得有些奇怪了呢。”
“你觉得他会是谁的代理人?巴德尔?”理查德问。
“怎么可能,巴德尔现在是……”安德鲁停顿了一下:“总之不是这个人,”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只是没有了大灵的压制,众神逐渐复苏的时候,巴德尔选择的代理人身份最好还是不要随意泄露出去的好,毕竟巴德尔的死是他对奥丁的复仇,如果巴德尔再出了什么问题,只怕就算是奥丁,也没法压制住疯狂的弗丽嘉:“不多生事罢了,”他说:“对了,希利斯,现在纽约的情况如何?”
“很难说。”希利斯回答。
确实很难描述,因为用暴徒的眼光来看,爱尔兰黑帮显然在与意大利黑帮的战斗中占据了上风,但用政客们的眼光来看,已经有近一年多不得安宁的纽约已经让他们心生厌烦——这里要说到爱尔兰黑帮一个好也不好的传统和认知,因为爱尔兰人是一个最顽强也是一个最顽固的明珠——他们曾经与英格兰人对抗了数百年,暴戾的因子牢牢地刻印在他们的心;里,即便成为了议员,市长,他们要解决什么事儿的时候,第一个念头还是暴力,但托里奥为代表的,意大利人们的首脑想要达到一个目的的时候,你会发现,他会像是一个生意人那样,客客气气地和你谈谈,实在无法谈下去,他们虽然还是会动用最后的手段,但这种手段往往也是安静又隐秘的,除非也是手段之一,不然他们不会造成太大的混乱。
就像是托里奥老头子得到了希利斯的允诺,以最快和最残酷,甚至称得上卑劣的手段夺取了整个斯库基尔河的地下买卖之后,每个不明就里的人都发现四角公园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模范街区,就连小偷也不常见了,遑论抢劫,强暴和谋杀,但那些买卖还在吗?当然还在,只是更隐蔽也更有纪律和组织了。
安德鲁.梅隆就说过,意大利人的黑手党简直就像是在做买卖那样做黑道上的生意。
但在纽约就不同了,先要说一句,纽约也早有了意大利人,虽然势力始终没能越过爱尔兰人,毕竟纽约太多爱尔兰人了——现在在托里奥的协助和指导下,他们愿意向他俯首称臣,而托里奥深谙那些政客的心理,他们固然是想要钱和暴力支持的,但他们绝对不会想要混乱。
但在意大利人的一再挑衅下,爱尔兰人在这方面做得并不如人意。
街头暴力事件一再发生,弄得人心惶惶——这可不是爱尔兰人与英格兰人打仗的时候了,暴徒们手持的都是枪支,而耳边满是子弹呼啸声的时候,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是个倒霉鬼?
市民们的抗议声越来越大,而纽约的意大利人,一边挑衅着爱尔兰人,一边有意不去暴露太多的实力,他们给了爱尔兰暴徒们一个错觉,仿佛只要再有两三次战斗,他们就会被爱尔兰人从纽约彻底地赶出去了。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