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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提议不但大胆,而且危险,甚至有些愚蠢,一般而言,一个方才在一个城市里初步立足的帮派首领竟然敢染指国事,就算这个时代,议员会为皮条客或是诈骗犯,又或是堕胎犯辩护,做担保;而暴徒的首领可以堂而皇之地用棍棒和钞票来获取选票,让他支持的人(包括他自己)登上政治舞台;警察们收取贿赂甚至敲诈就和他们从政府领取应得的工资那样,这样的猖狂发言也足够一个神智正常的人放声大笑了。
托里奥等待的就是这么一个反应,这是最后可能的,但事实与他想象的相反,希利斯,这个年轻的梅隆先生,一个警司,竟然认真的思考了起来,在牡蛎、龙虾和芝士浓郁的鲜香味,在滚热的米饭升腾起来的热气中,他确实在思考,也就是说,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意大利人深深地吸了口气,虽然提议的是他,但他现在可觉得自己面前可能也坐了一个疯子。
“意大利人在纽约也有势力?”希利斯问,直至今日,他还没有系统和正式地学习过,不过在暴徒和警察,还有政客中的这些日子,已经让他了解到,托里奥并不会说出哪怕一句无用的废话,联想到在暴乱之后短暂到可以用天来计算的空白期中,托里奥立刻找到了自己,然后就是武器、人手和情报,要说这个意大利人只是心血来潮,就算是走在街上的猪也不会信,既然如此,猜到托里奥也有可能在纽约安排下一些暗棋,也不是什么难事。
“谁能忘记那个地方呢?”托里奥说,“纽约还是意大利人发现的。”
这句话,就要涉及到纽约的历史了,大家都知道,1492年,哥伦布发现了亚美里加之后,欧罗巴诸国纷纷来此建立殖民地,1524年的时候,意大利人乔瓦尼.达维拉扎诺来到河口地区,他是一个佛罗伦萨人,但向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效忠,他宣布此地归属法国所有,并将这里命名为新昂古莱姆,1609年的时候,荷兰人因为皮毛生意大量涌入这里,而当时的法国正因为巴伐利亚与德意志诸多邦国组建的天主教联盟而头痛,这时候正是著名的三十年战争的酝酿期,对于远在千里之外的殖民地,法国国王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毕竟那时候诸国的注意力还都在欧罗巴,总之,荷兰人占领来了这里,这里又从新昂古莱姆变成了新尼德兰。
后来,荷兰总督又将这里改名为新阿姆斯特丹,1664年的时候,在英荷战争中失败的荷兰,被迫将这里交给英国人,英国人以查理二世的弟弟约克公爵为这里定名,也就是新约克,之后的纽约。
纽约也是美国独立战争中,英国人放弃的最后一个据点,在1785年到1790年的时候,它是《邦联条例》下的最后一个美国首都,也是美国宪法下的第一个美国首都,乔治.华盛顿在华尔街联邦厅宣誓就职,美国的第一届国会和最高法院也在这里,《美国权利法案》也在这里起草——可以说,纽约如果在这之前只是一个繁荣的港口城市(依靠黑奴贸易),那么在这之后,它就俨然成为了最大的政治中心,继而成为经济中心,一举超越了原先的费城。
虽然费城在1790年之后从纽约夺走了首都的位置,但纽约的发展势头已经不可遏止,尤其是随着许多知名人物定居纽约——自然主义派诗人与著名新闻记者威廉?卡伦?布莱恩特、被誉为美国文学之父,亲笔撰写了《纽约外史》的华盛顿?欧文、小说家散文家与诗人赫尔曼?梅尔维尔,他创作的《白鲸》被英国文学界认为是当代最为出色的小说之一,甚至有人称他为美国的莎士比亚、还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尖锐批评家与推理小说家埃德加?爱伦?坡……他们要么出生在纽约,要么迁居于此,但无论怎么说,他们都令得纽约在政治与经济光环之外披上了一件华美的文化斗篷,补上了最后一点缺憾,这点是在十九世纪,还不是那么富含文化底蕴的美国最缺乏的。
相比起来,费城就不由得黯然失色了很多,虽然在一百多年之后,它以唯一一座文化遗产城市而闻名世界,但现在,它的政治优势因为首都被转移到华盛顿而几乎流失殆尽,这里只有供人们参观与缅怀的独立厅自由钟,但里面没有总统也没有官员;它原本是座商业城市,现在又在向工业城市转型,正处在艰难的发展阶段;说到人文,费城没有足够声名显赫的学者、教授或是值得人们流连忘返的风景,之前的世界博览会可以说是费城的最后一搏,但效果并不如他们预期的那样好,也不怪新市长詹姆斯.伯根对安德鲁.梅隆的种种想法大加支持,甚至因此对希利斯.梅隆青眼有加。
费城和纽约可以说是一对敌手,它们距离太近,经济体系也太过相似,甚至连发展方向也相当接近,在那条狭窄的道路上可容下两部呼啸奔驰的马车——不是纽约兴盛,费城衰败;就是费城兴盛,纽约衰败。
所以说,托里奥的妄想还真不是无的放矢,而且他还有不知道的事情——他只知道,安德鲁.梅隆既然有意在四角公园的废墟上建造起一个前所未有的极乐天堂,那么他肯定不愿意看到纽约矗立起自由女神像——几乎可以作为城市乃至国家坐标的巨型雕像,但他不知道的是,安德鲁.梅隆,作为与阿萨神族结盟的霜巨人神明洛基的代理人,也不会允许,或者更正确地说,不允许看到一个被爱尔兰人占据和操纵的纽约。
之前我们说过,纽约是一座民主党人的城市,但同时,因为爱尔兰土豆大饥荒而造成的爱尔兰移民,也在纽约人口中占据了最为重要的位置,另外一些则是德国移民,虽然其他地方也有爱尔兰移民——还在阿特尔庄园的时候,一个家庭就是凭借与爱尔兰矮妖精的契约险些逃过了一劫——如今那个爱尔兰矮妖精还在梅隆家里,为他们干些不重要的活儿,对此他倒是殷勤的很,毕竟他要是连这些事情都干不好,就只有等着被芬里尔当做饭后小点心了。
但在纽约就不同了,爱尔兰人总共有两百万人迁移到了美国,其中有一大部分都聚集在了纽约,这个几乎可以为任何外来人提供工作机会的地方,如果他们没有被强迫参军——几十年间过去了,一些爱尔兰人成为了有产阶级,他们当然要为自己人说话——以及,为自己的神明发声。就希利斯所知,凯尔特的达努神系,已经有不下一个神明在纽约苏醒,如果继续放纵下去,也许会有更多的达努神明降临这里。
与矮妖精不同,这些神明虽然也是圣公教会的手下败将,但他们之中有许多自人类拔擢而上的神明,他们的名字即便不在仪式中流传,也会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中被不断地延续下去去,而要建立信仰,更是一件简单而轻易的事情——毕竟其中有好几个神明,都是骑士的雏形或是勇士的代表,像是库丘林、费恩、迪卢木多?奥迪那,还有闻名遐迩的亚瑟王与他的圆桌骑士……
像是这样的神明体系,无论是奥林匹斯和阿萨都不可能漠然视之,安德鲁.梅隆虽然没有说,但希利斯猜,书房里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和合同,里面只怕也有不少针对纽约以及其他爱尔兰人的内容。所以说,对托里奥的想法,安德鲁.梅隆就算不做明面上的支持,也不会反对——如果意大利人愿意成为这位谎言之神手中的匕首,他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纽约最多的是爱尔兰人吧。”希利斯说。
“可不是,”托里奥说,一边支起盘子,将最后一点海鲜饭放到嘴里:“这就是我们必须这么做的原因。”
也许会有人说,这样做毫无必要,意大利人方才在费城立足,但事实上,帮派的扩张比雨后的苔藓还要快,可能就在一个雨水滂沱的深夜,又或是一顿美味的午餐,甚至只是一个照面,一个街区乃至地区的所有权就转手了,而且费城原先也都是被爱尔兰人占据着,意大利人把他们驱赶出去,纽约的爱尔兰帮派难道会无动于衷吗?他们发生激烈碰撞的机会只会早不会晚。
自由女神像只是一根导火索罢了,但她的归属必然会证明是意大利人更为锐不可当还是爱尔兰人在最后占据了上风……
至于希利斯为何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当然是因为他藏在世界树里的小幼芽,一时半会,阿萨神明和霜巨人可能还看不出它是什么,但如果它更加茁壮一点,或是突兀地显露了蕴藏其中的力量——就像那些,撼动了芬里尔身上的枷锁……那就很危险了,希利斯不可能为祂建起神像,庙堂,但那尊巨大的雕像,谁都知道,它正是自由的象征,每个人看到她,都会高呼一声“自由!”假以时日,所有对自由的信仰之力都会凝聚在她身上。
虽然希利斯和维达迄今为止也没能弄明白,这些来自于自由钟的力量究竟来自于何处,不是黑人,也不是白人,不是土著,也不是移民,自由是一种宽泛而又捉摸不定的东西,一定要说的话,那就必然是曾经拥有而又失去的人才能意识到的……而不是无论什么人都会有的,对食物、水和空气,对享乐和舒适的追求……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或者如莎拉和安德鲁都曾经提过的,在正统的学习之后,希利斯会明白这究竟是什么。
在喝咖啡的时候,希利斯才和托里奥谈了谈有关于畸形人的事情,托里奥干脆的答应了下来,这对暴徒们还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几乎所有的马戏团都可以说是半黑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