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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心里明白,要想拜荀子为师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虽然都属于县,但兰陵可不是上蔡。兰陵是楚国据有鲁国后划分而制的几个县里最大的一个,还是郡府所在地。农桑纺织业发达,鲁缟著名。还是冶金(尤其是军工)、铜钱铸造基地,尤其是此地出产的兰陵美酒更是名扬天下,后人用“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来形容其醇美。
这里手工业发达,四方通衢,商贾云集,财力雄厚可比王城。(由郢迁陈,再迁寿春),更重要的是:这里是春申君的食邑(封地)。
兰陵学馆名称学馆,实为楚国大学,接送公侯子弟的车马云集。这里历年毕业的学生,上下主政,盘根错节。学费高昂,绝非是李斯能付的起的。
再看秩禄(官员的俸禄称秩,庶民当差的成禄),楚国王公赐地,普通官员只有俸禄。一般县令平常月谷60斛(600斗),一年70斛,郡守年约000斛,李斯蔡县当差月谷才0斛,这荀卿官为县令,却拿着比照公卿远远超过郡守的俸禄,谁让人家是请来的和尚呢?更何况国家资助的办学经费充裕,学费又贵,老夫子还是国家孔庙主祭,是不在朝的教育部长兼礼部侍郎。
公卿、郡守见了老夫子都礼让三分,象是县学一类官员,估计想办公事反需要向下属请示半年,哪里还敢登门?这也正是荀况聪明地选择专心办学,不怎么待在县衙的原因。为官之道,秩列井然,尊卑有序,不能失礼。
所以,在来兰陵的路上,李斯就一直掂量着手中不足一两的碎银子,胡思乱想了一路,他也清楚地知道那些刚交清的官府罚银和剩下的这些碎银子是怎么来的。
一个月后,李斯换乘舟车、淌过小河、风尘仆仆步行到达兰陵。李斯先向街坊打听好学馆所处的地方,然后买了一卷竹简,又觉得不太庄重,就狠心买了块丝帛,挥毫磨墨写了一“封”(暂且这么说吧)自荐信。
李斯远远望见兰陵學馆高大的门楼和匾额,看着进进出出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自觉有些形秽。
到了学馆门口,李斯恭恭敬敬地把自荐的书信递给门卫,“这位兄台,鄙人李斯求见夫子。”
那位看门人上下打量着他,李斯有些尴尬地整理一下衣衫。
“你想求见老夫子,你是来求学的吧?既然是求学,就要掏学费呀,这个理儿您能不知道?那厢有报名收费的地方,你先去纳了银两再来说话。”
按着门人的指引,李斯来到大门口不远处一处房舍,看那门口有个牌子,上书“唯才是举”,谐音“唯财是举”,想必这里就是兰陵學馆的收费处了。
到了那里一问,人家给他列个单子,问他道:“你想学什么?学多长时间?除了各科的学费,这饭费和住宿可是需要自理的。”
李斯没敢答言,心情黯然地退了出来。
让门卫递信人家根本不理,李斯又十分舍不得掏点银子去送礼,一是自身实在困难,二怕拿出来太寒碜。他也更掏不起学费。
李斯看到三四个有说有笑、穿着华丽衣裳的学子走出学馆,灵机一动就跟了上去,软磨硬泡、央求一番。兰陵學馆那些学子却是公子富户比较多,对下等人自然傲居无礼。李斯央求了半天也没人搭理他。
李斯这个泄气呀,好不容易到了兰陵學馆,得其门口而不得入,他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不觉伤心地落下泪来。
说来也巧,又有一个紫衣学子(韩非)出的學馆,他一眼就看到了呆立在门口、手足无措的李斯。看着他虔诚又憨厚的样子,听着他一心求学的表白,韩非于心不忍就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民叫做李斯,上蔡人氏。”
“哦,我叫韩非。也许咱们以后真的能够成为同门师兄弟呢?”
李斯苦笑着说“那当然是好。”
“李斯,你应该是年长我几岁,看你身上这公服,应该也是做过官吏的人。那你为什么不去郢都求个仕途,却要跑来兰陵求学呢?”
李斯诚恳地说:“韩公子所言极是,小民的确曾在家乡上蔡担任过府库小吏,不想疏忽大意让老鼠盗食军粮而获罪在身。在下才疏学浅,在郢都并没有引荐之人,又不甘贫穷没落。此番求师老夫子,一是敬仰夫子的学识,另一个打算也是给自己觅一条晋身之路。”
韩非多少有些鄙夷李斯的想法,见他说的话实在,就答应帮他设法将自荐书信递送进去,不过让他再等一会。
李斯千恩万谢,要不是周围有别人看着,差点就给韩非跪下了。
那几个学子慢慢走向附近店铺买东西,又在不远处的茶肆喝茶,谈笑风生,李斯等的着急也不敢言语。就在学馆门口树荫里蹲下来。忽然,他觉得肚子饿了,李斯就从破旧的包裹里摸出半块烧饼啃起来,又拿出水囊喝水。
“好漂亮的字,哦!抱歉,我刚刚看了一下你写的书信”,不觉中,那个学子已经来到李斯身旁说道。
“平时有时间就常练习的,不过好久没写过字了”,李斯说的是实话。
“啊?”那个学子听了很是诧异,“好吧,一会儿夫子要亲自检查我们的功课,我就把你的书信混在里面送进去。”
“老夫子要看多少弟子的作业呢?”
“总有七八十卷吧!”
“呀,那得到啥时候?”
“放心,我们的是简牍,你的是帛书,会引起夫子注意的,你就且耐心等着吧。”
韩非走进学馆,李斯寂寞地等待。时间太长,李斯困得打盹,但掐掐自己不敢睡觉。
又过去了两个时辰,眼看天色有些晚了,韩非又一次出得大门。
李斯急忙迎上去问:“韩公子,夫子看到了我的书信吗?”
韩非:“你莫要着急,今日夫子讲习了好几堂课,应该是有些疲倦了。不过你放心,他老人家一定会批改弟子的课业的,到时候一定会见到你的书信。”
李斯:“嗯”
韩非:“李斯,虽说你的书信夫子会看到的,可是也未必会引起他老人家的注意,像你这样无钱来求学的人并不在少数,大多还是无功而返嘛。你若是一心求学嘛,我给你出一个好主意?”
“公子快讲,只要能师从夫子,让李斯做什么都肯。”
“那就顾不得什么斯文脸面,没钱你就赖在这门口不走,不见到夫子不罢休。这样,总会有人给夫子传话的,老先生仁厚慈悲,没准儿也就应允了你这个寒门学子。”
李斯:“也只有这样了。那好,我就跪在學馆门口,进进出出让人看着。老夫子不肯收俺,我就不起来了。”
说到做到,李斯就在兰陵學馆大门口叩首不起了。往来的人很多,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尖酸嘲讽者有之,同情怜悯者有之,李斯不管不顾,反正见不到老夫子是不肯起来了。
门子着急了,“你这个学生,像什么话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