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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短剑,汪教授又带着众人一一看过那十几件各式各样的六国兵刃,不时地评点着什么。最终,他的眼睛停留在三柄青铜铍首上,悉心地将它们并排放在一起对比。
“大家看,铍是古代一种类似于短剑的长柄兵器,铍首下面有长木杆。后端有茎,用以装柄,一般开有圆孔,以便穿钉固定在长柄上。秦始皇陵兵马俑军阵出土时,兵马俑步兵着五色彩衣,手持长铍或长戟,片刻功夫,颜色消失了,手握的木杆也迅速挥发无形,铍首或戟头掉落下来,甚至因此砸伤了不少珍贵的兵马俑。这三件铍首形制完全相同,不同之处在于铭文。它们分别是相邦春平侯铍、(全文是十七年,相邦春平侯,邦右伐器工师服蓉,大工尹韩专。)、十八年相邦平国君铍以及一件八年建信君铍。”
大家纷纷聚拢过来,定睛仔细观瞧。
汪教授叹息:“这三件赵国的兵刃看似简朴,但它们铭文中透露出了重大的信息,那就是从公元前6年秦赵长平之战,赵国历经赵孝成王、赵悼襄王、赵王迁三朝,其相国究竟是谁的问题。这个平国君与平都侯是否是同一个人?他与春平侯是什么关系?另外,建信君到底是谁?建信君可能是韩仓或郭开吗?我认为,建信君一定不是郭开!这三个人与赵国著名将领廉颇、李牧又是什么干系?建信君是不是男宠呢?春平君侯后来是怎么当了春平君?他与赵王迁的母亲、赵悼襄王的那位“娼妓王后”有没有私通?史记上记载的“赵王迁,其母倡也”是怎么回事?这一连串的问号若能得到解答,就是揭开了赵国末世的一系列宫廷疑团,也就能揭示这段历史之谜,探知赵国灭亡的真正内因。”
汪教授滔滔不绝地讲到:“我们已知公元前45年赵孝成王去世之后,赵悼襄王赵偃自前44年到前6年执政9年,赵王迁从前5年掌国到前8年,秦灭赵,赵王迁投降,再到前年,代王嘉失国,赵国彻底亡国。
我们目前已知,赵孝成王15年(公元前50年)其守相是廉颇。十六年,相国也是获封信平君的廉颇。十七年,赵国的相国是武襄君乐乘和相邦春平侯,左、右两相,这很正常。十八年,相邦成了平国君和相邦信平君廉颇。史书上说:赵孝成王二十一年(前45年),赵孝成王卒,其子赵悼襄王继位。襄王听信奸臣郭开的谗言,解除廉颇的军职,派乐乘代替廉颇。廉颇因受排挤而发怒,攻打武襄君乐乘,乐乘逃走。廉颇亦奔魏。那个“乐乘逃走”也很奇怪,他是逃离了赵国去往他国,还是逃避了廉颇的愤然攻击,并没有离开赵国?
而建信君其人,云遮雾罩,十分诡秘。他任赵国相邦的时间是从前44到前6年,几乎贯穿了赵悼襄王在位的始终。建信君的事迹,在《战国策》中直接提到的他的就有十几处。从时间上看,也是彼此有些是矛盾的。那个奇妙的“郎中”是建信君吗?那个“皮相国”是谁?建信君几番沉浮,他应当是全面卷入了赵孝成王之后赵国的权力斗争。”
汪教授从挎包中取出一本《战国策》,翻找一下,诵读道---“诸位且看这一篇!田驷谓柱国韩向曰:“臣请为卿刺之。客若死,则王必怒而诛建信君。建信君死,则卿必为相矣。建信君不死,以为交,终身不敝,卿因以德建信君矣。”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密谋杀害建信君得逞了吗?”
“还有这一篇---或谓建信:“君之所以事王者,色也。葺之所以事王者,知也。色老而衰,知老而多。以日多之知,而逐衰恶之色,君必困矣。”建信君曰:“奈何?”曰:“并骥而走者,五里而罢;乘骥而御之,不倦而取道多。君令葺乘独断之车,御独断之势,以居邯郸;令之内治国事,外刺诸侯,则葺之事有不言者矣。君因言王而重责之,葺之轴今折矣。”建信君再拜受命,入言于王,厚任葺以事能重责之。未期年而葺亡走矣!”
“这又是怎么回事?“葺”是谁?赵国大臣魏魀、希写、希卑、苦成常如何卷入了赵国宫廷斗争?对于赵国春平侯、平都侯、建信君、李牧、司马空、赵悼襄王、赵王迁、代王赵嘉、郭开、韩仓,在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一定是惊心动魄的!而这些事情,推波助澜,直接或间接导致了赵国的灭亡!”
面对三件铍首,众人都陷入了深思,神游到了极其遥远的历史年代。
在众人啧啧称奇的时候,考古学家王铎教授俯下身去,用双手小心翼翼地依次捧起的出土的那一片片竹简观瞧,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上面,又摘下眼镜匆匆擦拭一下,再去观瞧。竹简共计十九片,宽约一寸半,长约一尺,虽然历经两千年却毫无变形,只是竹简已经变得乌黑,上面的字迹也混沌不清了。
张远遗憾地介绍说:“这几片竹简原来放置在一件檀香木函中,用丝帛包裹着,据说当时很漂亮。文物被哄抢的时候,被一个小工头拿去了。等到公安干警去提取赃物的时候,檀香木函不见了,丝帛也没有了,只剩下这几片乌黑的竹简。那个小包工头为此还挨了打,他指天发誓、哭哭啼啼说把文物拿回来只打开看了一眼,就藏在夹墙里再没动过一个指头,确实是没有转移窝藏。公安人员不相信,把他家和其亲戚朋友的家都仔细搜查过,嫌疑人现在还在刑事拘留所关着。”
王铎教授听了苦笑着说:“你们为什么不给那小包工头开出个证明呢?”
围在身边的学生和辽宁考古队人员们哄笑起来,“就该让这种人吃吃苦头!公安不问,我们不管。”
王铎教授说:“当年秦陵兵马俑出土的时候,许多彩色的俑衣不到十分钟就消逝了。所有兵马俑手持的长铍、矛戈木杆迅速风化无踪,戈头坠落下来还对文物造成了一定的损害,木器急速氧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只有竹简和精心加工的木简是个例外。古人把竹片、木片削成长方形,再用火烘烤烘烤,本来新鲜湿润的竹木片,被烤得冒出了水珠,像出汗一样,这道烘烤的工序就叫做“汗青”了。我们现在将历史称作汗青,可是这竹木简也确实做到了几千年不朽啊!”
考古队长班召说:“此次有先秦时代的竹简出土,是不是说本身就意义非凡?”
博士生李昕说道:“我们这次去南方考察三星堆,老师曾给我们提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三星堆文化是否属于是孤立的神秘、外来文化?其历史年代早于先秦,先秦巴蜀文化无论是形制还是图腾,显然也是对此是没有传承的,难道三星堆文化果真是如同众人所说的孤立事件吗?这并不符合文化的特质。我们研究先秦,最重要的依据就是秦简。现在,全国各地出土的秦简已经很多了。1975年,湖北睡虎地秦墓竹简揭示了秦代常用的法律文书。00年,湖南省湘西龙山县里耶镇一口古井中,一次就出土了6000多枚秦简,经考证是完整的秦代官署档案,大多是《日书》、《占书》、《历谱》还有《秦律十八种》、《效律》、《秦律杂抄》、《法律答问》、《封诊式》、《为吏之道》等法制、吏治规则、法条。通过研究,我们现在知道西汉的许多律法条文与秦代律法惊人的相似,可是,他们不是自诩为“罚无道,诛暴秦”吗?那为何又大量去沿用秦代的律法?研究越是深入,就会揭开笼罩在古中国第一个帝国--大秦身上的层层迷雾,就越接近历史的真相。所以,老师说过的,每一次秦简的出土都是特大的考古发现。因为,它随时有可能改变人们的习惯性“常识”。
王铎教授看着得意门生,赞许地点点头。
女博士生张涵韵说:“对秦简的处理,脱去氧化的黑色并不难,清洗干净后先用采用药水进行浸泡,防止简牍霉变、虫蛀,再用抗氧化剂还原,对这些秦简进行脱色脱水处理,就会呈现出竹木简的原色,上面的文字资料就可以留下来而且清晰可辨。你们为什么不马上进行处理呢?”
辽宁考古队几个人意味深长地相视而笑。“这就是我们请汪教授前来的道理,我们需要权威人物来见证。”
章涵看出了些许门道,“那我们将竹简带去北京研究如何?”
张远急切地一把将秦简收拢起来,斩钉截铁地说:“不,不--不,它们不能离开沈阳半步,出这间屋子也不行。”
汪老的秘书李素云不悦地说:“汪老这远飞过来,你们说是合作研究的,科研经费怎么保障?”
辽宁方面表示:“这个好说!特批的一百八十万经费,三成留给你们当做辅助研究的费用,我们还负责后勤保障怎样?研究的目标是:墓主是谁?翻译研究秦简,以及科学严谨的文物鉴定。”
王铎教授说道:“不必争了!天下考古是一家,怎能说两家话?钱我们不要,学术是第一位的,研究报告上我的学生也要署名。”
“老狐狸啊--“对方思考一会儿,表示同意。“两个课题组合并,不过--辽宁方面五个人,汪老课题组最多三个人。”这意味着王铎教授的团队要缩编。
王铎教授爽快地说:“李秘书可以先回北京去,张涵韵你一同回去,我这里还多一个人就抓阄?不行,我也走,把学生们留下来。”
女秘书和女博士生十分不悦地撅起了嘴:“这个也搞男女不平等,歧视妇女?”
辽宁考古队张远等人挠着头,“李秘书吧,您最好是别走,要不谁能悉心照顾好汪老生活方面的问题呢?这位姓张的美女也别走,要不课题组里就没有女性了。”
最后,双方达成妥协。汪老课题组出五个人,辽宁方面增加到10人。秘书李素云负责汪老起居,算编外人员,双方合作愉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