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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自毁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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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李存勖在魏州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军威浩大,威风八面。

    李存勖在魏州大秀肌肉,果然收到了意外收获:后梁兖州泰宁军节度使张万进向河东投降,请求派兵支援。

    李存勖亲率大军,袭扰郓、濮二州,随后在麻家渡驻扎,观望。

    后梁派大将刘鄩讨伐兖州张万进,另派贺瑰、谢彦章驻扎在濮州以北,跟河东军在麻家渡对峙。

    令人窒息的紧张对峙持续了一百多天。任凭河东军如何挑战,后梁军队始终紧闭寨门。

    截止到目前,双方的实力对比虽然有了一定的变化,但双方的处境和诉求仍然一成不变,那就是河东军千里奔袭,战线过长,且战线几乎完全依托“外部势力”(镇州、定州)的支持,北面又面临一个新兴的、强大的、一心南下的蛮夷部族(契丹),所以河东军需要速战速决,积极捕捉、制造大决战的机会,争取毕其功于一役。而后梁恰与之相反,要凭城坚守,拼消耗,拖后期。

    河东军驻扎在麻家渡,麻家渡在古黄河南岸,也就是说河东势力已经越过了黄河;贺瑰、谢彦章驻扎在濮州北面的行台村。

    李存勖打算实施蛙跳战术,直接绕攻汴州老巢,可贺瑰、谢彦章都非等闲之辈,李存勖忌惮不已。

    刚进腊月,李存勖难忍焦躁,率军向前推进,把营盘扎在距离后梁军营仅有5公里的地方,继续派人不间断地挑敌骂阵,引诱后梁军出战。

    在河东军不断逼近的过程中,后梁军队内部产生了严重分歧。贺瑰主张出门迎战,谢彦章主张继续坚守不出。

    贺瑰与谢彦章的私人关系并不融洽。

    贺瑰是降将出身,原为郓州朱瑄的部将,朱温征讨兖郓二朱时,兵败投降。当时一同被俘的有何怀宝、柳存等数十员将领,朱温素闻贺瑰大名,于是把这几十名将领押解到兖州城下,除贺瑰以外,全部斩首。此后,贺瑰感念朱温的不杀之恩,发誓以死效忠朱温。

    谢彦章的出身则是根红苗正,他自幼侍奉葛从周,被葛从周收为养子。谢彦章聪慧机敏,深受葛从周器重,深得葛从周栽培。据记载,葛从周亲自教他兵法,以数千枚铜钱置于大盘之中,当做沙盘,教他排兵布阵之精髓。可以说谢彦章得到了名将葛从周的真传。

    成年之后,成为朱温的骑兵将领。朱友贞即位后,提拔谢彦章为两京马军都军使,大概是骑兵总司令的意思。

    贺瑰的步兵,谢彦章的骑兵,并称“绝代双骄”。后梁军民引以为豪,故而朱友贞才把这二位派来黄河前线,双剑合璧,必能抵御李存勖。

    “绝代双骄”令李存勖也不敢小觑。麻家渡对峙之初,李存勖曾以身涉险,仅带数百名骑兵,前来侦查后梁军营,遭谢彦章伏击。五千后梁骑兵把李存勖和十几名骑兵团团围住,幸亏李存审及时带兵救援,才使李存勖狼狈逃脱。

    百余日的对峙中,李存勖迟迟不敢跳攻汴州,正是忌惮“绝代双骄”。

    谢彦章不仅擅长指挥骑兵作战,更是得到了葛从周的真传而善于排兵布阵。本次前来,谢彦章就是挂职“排阵使”作为贺瑰的副手(贺瑰是北面招讨使,总司令)。某日,河东军发现后梁的某处军阵很有章法,几乎无懈可击,毫无漏洞,惊叹之余互相转告:“必是两京太傅在此。”

    两京太傅,是对谢彦章的尊称(两京马军都军使、许州节度使、检校太傅)。对垒厮杀的敌人,私下里都不敢直呼其名,犯其尊讳,足见谢彦章在河东官兵心目中的地位。

    也正因谢彦章的名望盖过了贺瑰,使得贺瑰很不高兴,特别是与之并列“绝代双骄”,让贺瑰的心里极为不平。

    论年龄,贺瑰是长辈,谢彦章是晚辈;论职位,贺瑰是领导,谢彦章是下属;论资历,贺瑰虽是降将,但在汴州集团的工作时间也比谢彦章更久。

    群众的口碑,是当事人无法左右的,但在工作路线上,与谢彦章的分歧就被贺瑰视为人为因素了。

    贺瑰不是军事白痴,当河东军尚在黄河北岸时,他与谢彦章的意见是统一的,都主张坚守不出,托后期。可现在的形势变了,李存勖已经渡过了黄河,孤军深入,后勤补给和增援进退都要面临黄河天险的阻隔,此时后梁的对策也应该随之改变。

    在黄河南岸开战,对后梁极为有利,而且还有生擒李存勖的可能性。

    除去军事因素,政治因素也是不得不考虑的。

    末帝朱友贞是倾向于速战速决的。前车之鉴,之前刘鄩就是因为主张闭城坚守而屡遭弹劾,最终被罢官降职。贺瑰久居官场,深知后方的政治因素对前线战场施加的影响,所以只要有一线希望,贺瑰就要主动出击,避免重蹈刘鄩的覆辙。

    某次,贺瑰率领众将巡视地形。贺瑰指着一处高岗,说道:“如果河东军在此处修建营寨,将会如何如何,对我军极为不利。”大领导总要显示一下自己出众的才华。巧合的是,第二天,河东军果然在那里修建了工事,竟然与贺瑰所说的一模一样。

    应该说是英雄所见略同,然而贺瑰却怀疑身边有河东的高级间谍。而嫌疑最大的就是谢彦章。

    贺瑰屡次要求出战,对谢彦章旁敲侧击地试探,说道:“皇上把全国军队交付给你我二人,如今敌人逼到我们营寨门口,而我们却不按兵不动,这是何意思?”

    言外之意,如果有人弹劾我们暗通河东,或者玩寇不前、拥兵自重,那我们将百口莫辩,不是被满门抄斩,就是被贬官流放。

    谢彦章避重就轻,绕开政治话题,重回军事轨道,说道:“敌人逼近营寨门口,就目的就是要与我们速战速决。我们高筑营垒,深挖壕沟,扼守险要,他们就不敢深入作战。拖到后期,就是我们的胜利。否则,贸然出战的话,万一有个闪失,追悔莫及呀。”

    贺瑰看着谢彦章,越看越像叛徒。于是回头就向后方秘密打小报告,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一口咬定谢彦章通敌谋反。并在未得到朝廷批示的情况下,与政委(行营马步都虞侯)朱圭(朱友贞心腹,参与诛杀朱友珪)秘密勾结,利用犒劳士卒的机会,将谢彦章及其心腹诛杀,随后奏报朝廷,说谢彦章谋反,被及时发现,并被及时诛杀。

    面对贺瑰的擅杀大将,朱友贞不但不予追究,反而予以奖赏,参与密谋的朱圭也由曹州刺史晋升为许州匡国军留后(顶替谢彦章),几天后又被擢升为青州平卢军节度使,还兼着副总司令。

    谢彦章之死,同样是个历史悬案。究竟是谁杀了谢彦章,或者说究竟是谁要杀谢彦章?有的史书如上文所言,是贺瑰因与他有矛盾,且存在严重分歧而擅杀之;有的史书则隐晦地提了一句,说是朱圭与谢彦章有矛盾,朱圭是主谋,而贺瑰是从犯。

    朱圭曾参与诛杀朱友珪的密谋,是朱友贞的心腹爪牙。前文说过,诛杀朱友珪本身就是一桩疑点重重的迷案。

    而且在谢彦章被杀后,朱友贞下诏点名表扬朱圭,除了一连串的升官之外,还进封了“沛国郡开国侯”的爵位,而对贺瑰则是只字未提。

    无论是《贺瑰传》还是《谢彦章传》,对此事的记载也只有寥寥一两行字,只有记载朱友贞的《末帝本纪》中,稍费笔墨,而多费出来的笔墨也是朱友贞点名表扬朱圭的诏书。

    字数越少,信息量越大。

    背后那双看不见的黑手至今仍隐藏在深不见底的历史深渊中,不为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