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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抓到我了。”林可愣在那里, 发热的头脑也冰冷下来。
汉尼拔轻柔地抚过她散乱的头发,说道:“虽然我不想相信, 但是,某位智者曾经说过: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因素, 不管剩下的是什么,也不管剩下的事都么令人难以置信,那肯定就是实情。”
“即使实情难以置信,你也愿意相信吗?”林可把头依靠在他的胸前,衣服的扣子让她感到冰凉。
汉尼拔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脸上露出担忧。“你现在必须去医院了。”
林可任由他拖着,坐到了副驾驶座上。之前, 她曾经在这里昏迷不醒, 现在,她明明很清醒,意识却像是喝醉酒一样飘在空中,胃里还有非常难受的感觉。
汉尼拔载着她穿过树林, 上了一条空旷的小路。在另一个岔路口, 一辆黑色的suv疾驰而过。
林可打开车窗,让疾驰的风拍打着脸颊。
汉尼拔看了她一眼,她原本苍白的脸上因为发热而泛起病态的红晕。他默默将车窗关上,只留下一道缝隙。
林可只得把侧脸贴在玻璃上,寻求一丝清凉和冷静。
“所以,坎贝尔医生的猜测是正确的。”汉尼拔瞥了她一眼,少有的皱起眉头, 紧接着他又自我否认道:“那怎么可能发生?”
“什么也没发生过。”林可说。发生过什么吗?她无力改变任何事情。她看向汉尼拔,此情此景让她回想起某个清晨,她也是坐在副驾驶座上,汉尼拔开着车。彼时,她害怕他,即使阳光明媚,她眼中的男人也被冰冷的阴影遮盖。可是此刻,黑夜中,车前灯的光芒没有驱逐走车内的黑暗,她却觉得放松下来。她意识到不必掩藏,是一件让人心神放松的事情。而在汉尼拔面前,她从来就不需要掩藏什么。而意识到他了解一切,她感觉到如释重负。现在,她还是要为自己的生命抗争。
她问道:“你说过会放我走,你现在还会放了我吗?”
“当然,我信守承诺。”汉尼拔说,“事实上,如果你不逃走,现在,你应该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林可看向他,试图分辨真假。她想要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却又怀疑他说的是假的。“所以,我是谁并不影响你的决定?”
“不影响结果,”汉尼拔说,他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是林可却听的清清楚楚,他说:“做出决定的过程中的理由和分析改变了许多,但是结果就是:我会放了你。”
“为什么?”这倒让林可不解了。她现在头晕的厉害,思维都糊成了一团。“你可以说说看原因吗?那些不影响结果的‘过程’。”
汉尼拔把车驶向大路,他们已经走出了荒野。
“我的目的不是杀人。”汉尼拔说,“相对于夺取外在的生命,我更喜欢分析人的内在。这样说吧,比起杀死你,我更想看到你活下去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在发生了那一切之后,你会做出什么样的改变,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达到精神上的平衡——你会封闭自我吗?会噩梦不断吗?你会成为反社会暴力狂吗?”
“我会吗?”林可也开始好奇起来,她说完又问道:“我应该成为那样的人吗?那样真的会让我达到某一种心理上的平衡吗?”
汉尼拔瞥了她一眼,她的眼中闪着亮光。如果从病理学角度来分析,她应该早就患上反社会人格障碍,但是她显然没有,那也是他好奇的一部分。
“这么说吧,”汉尼拔梳理了一下思绪,虽然坐在驾驶座上,却有种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的感觉,旁边是他的患者,现在,她展现了自己的内心,而他有义务帮她解读。“不如,我们将阿比盖尔·霍布斯、维洛·吉布森作为个例,排除你的因素,单纯地从家庭背景和社会角度来分析。”
林可点头,这样的思考可以让她暂时从肢体的疼痛上转移开注意力。
汉尼拔说道:“阿比盖尔·霍布斯的父亲加勒特·霍布斯是一个连环杀人犯,他对阿比盖尔的影响是巨大的——他教她狩猎,屠宰动物,也教她‘尊重死者的每一部分’。阿比盖尔是受到被动驱使,但是她的内心里对发生的一切是知晓的。这样的成长环境和家庭教育以及遗传基因影响,她本应该成为一个杀人者。”
林可回忆起《汉尼拔》的剧情,如果没有她,阿比盖尔确实会杀人,而且对杀人的感觉是非常“享受”的,她的内心里确实住着一个杀人犯。
汉尼拔没等她思考完又继续说道:“而维洛·吉布森,我看过资料。6岁目睹父母惨死,血液和残肢横飞,在一个幼年儿童的心里会造成不可磨灭的阴影。维洛和温顺的养母并不亲近,和父亲相处的时间占据了整个青少年时期。而养父崇尚暴力,宣扬合理的暴力。这样的教育下,你想,她会成为怎样的一个人?”
“……”林可说不清。虽然她是以空白的状态变成了6岁的维洛,但是她觉得自己内心深处还是遵循着自己已经定型的道德底线的。也许,这也是为什么她揍了许多人,却没有杀死任何人的原因。
“从病理学角度分析,她们都会变成反社会暴力狂,但是她们没有。当然,人性是很复杂的,人在选择自己的道路时也面临许多选择,而一个选择,就决定了一条道路。”汉尼拔说,“不过,既然这两个人都巧合地与你发生了某些关联,你也是‘选择’之一。”
“所以,我带着她们走上了别的道路。”林可说。
汉尼拔点头,又说道:“相互的,她们的经历也会对你产生影响,那么你为什么仍然在灰色边缘,没有直接走入黑暗呢?你想过原因吗?”
林可摇头。她有能力杀死那些让她遭遇死亡的人,比如汉尼拔,但是在此之前,“杀人”这个观念从来不会真正意义上的冒进她的脑子里。“看来,我也不喜欢夺取别人的生命,”她开玩笑般的说道:“也许是因为我太胆小了。”
“胆小会让你恐惧,而恐惧正是让人变得疯狂暴力的原因之一。但是你没有,或者说,你克制住了。”汉尼拔又说,“我觉得,信念才是支撑一个人的最强动力。但是那又不一定是某一个固定的东西——有人为了复仇而耗尽一生,有人因为有了信仰而觉得生命充满了意义,而有人只追求一生安然……你呢?”
“什么?”林可问。
“你呢?你在痛苦绝望的时候,念叨最多的是什么?有时候会产生怀疑,甚至想要放下,却发现根本无法放手。”
林可愣愣的看着汉尼拔。她知道他也有这样的东西,即使他的心有时候冰冷残酷,但是他也有自己放不下的东西,那会是他走向黑暗的原因吗?
“我想,你已经有了答案。”汉尼拔说。
林可微微抬起嘴角。她确实有了答案,一个名字呼之欲出,那是她变得脆弱的原因,也是她变得坚强的原因。
汉尼拔把她送到了医院,然后向她道别。
“再见。”汉尼拔并没有下车,他看着林可从车前走过,她现在脚步蹒跚,但是他知道她的世界已经一派轻松。这时候,还是另一个道别更加合适,他叫住林可,说道:“也许,应该说,再也不见。”
林可没有作答,问道:“你要去哪里?”
汉尼拔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他说道:“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情,见到威尔的时候,麻烦你告诉威尔——他的心理治疗结束了。”
林可点头,说道:“你可以给他寄明信片吗?我想,他的“信念”就是抓到你,如果你消失了,他会再一次崩溃的。”
汉尼拔没说什么,开车离开了。
林可进了医院,很快就被送进了手术室。
一个小时前,威尔和hotch走进了木屋。hotch拿着枪警戒着,而威尔直接举着手电筒就走进了屋里。
威尔听到了滴水声,他将手电照相二楼天花板,发现了二楼地板上打大块潮湿。他和hotch对视一眼,两人走上了二楼。
二楼一片漆黑,当手电的光找到阿比盖尔的脸时,威尔受惊般地向后退一步。
hotch也吃了一惊,但是他毕竟是个训练有素的探员,他还是第一时间四处检查了一下,宣布安全之后,才拍了拍威尔的肩膀。
威尔立刻就蹲在一旁吐了起来。
hotch没有说是什么安慰的话,径直走到阿比盖尔的尸体旁,借着手电的光检查了一下,他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讯息,但是这这具尸体让他难以面对。他知道林可的经历大多数很痛苦,此刻,他真正看到了,心里就像灌了铅块一样沉重,。他打了电话让他的团队过来,然后拉起威尔,说道:“现在,我们要找维洛。”
“她不会有事,我说过,她不是莱克特医生的目标。”威尔强撑着说道。
hotch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件事情我希望你能保密,维洛就是阿比盖尔。现在,你告诉我,汉尼拔会把‘阿比盖尔’带到哪里去!”
威尔愣在那里,他想说:你疯了吧!可是对面的男人严肃而认真,虽然两人只相处了两天,但是威尔绝对可以说出hotch是什么样的人——hotch不是个会胡言乱语的人。威尔把自己的手臂从hotch的钳制下解脱出来,说道:“我想,汉尼拔·莱克特会照顾好她的。”
“为什么这么说?”hotch问。对于威尔,hotch也不再质疑,虽然对方有些社交恐惧,但是到目前为止,威尔做出的判断都是正确的。而且,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威尔·格雷厄姆更加了解汉尼拔·莱克特了。
“如果是我,我也会照顾好她。”威尔说,“莱克特医生杀死阿比盖尔是为了得到生存的优先权。现在,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她不再是妨碍。”
hotch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打电话给garcia让她查看附近医院新登记入住的病人名单。没到一分钟,garcia就把医院地址发了过来。
hotch知道自己会找到她——当你无法忍受失去一个人的痛苦,那意味着什么?当你因为失而复得而满心感恩,那又意味着什么。
林可也知道,那意味着:为了再见到他,努力跋涉过痛苦绝望的沼泽。在见到他之前,决不让自己陷入泥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