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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微凉。
破败的县衙大堂里,一字站立着十余名少年郎,皆是十六七岁的年纪,虽个个身着简朴,但都透着一股精明强干之英气。
陈三两披着件青色大氅,一脸慵懒地走进来,似是才刚刚睡醒,稳稳地高坐在大堂公案后,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众人。
堂内略显昏暗,只燃着一盏黄豆大小的烛火随风摇曳,但依旧遮掩不住他那双凌厉幽深的眼眸,如同两颗无尽夜空中的璀璨星辰,只一瞬,便让堂下众少年郎都噤若寒蝉。
待寂静片刻,唐小芊手捧一座青铜小鼎走进来放于公案上。
且瞧那鼎,双耳,三足,圆盖,通体刻着古朴神秘的花纹,似是已历经过数千年的悠悠岁月,表面已长满了一层青绿色的铜锈。
陈三两一指那铜鼎,高声道:“此物名曰‘忠奸鼎’,乃是昔年我游历大陆时偶然得之的宝物,可助我识善恶、辨忠奸,尔等仅需将手指伸入鼎中触摸鼎底,对我忠诚者则安然无恙,而对我藏有坏心者,则手指必断!”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堂下众人尽是些乡野粗鄙,哪里可曾听闻过这等圣物,不觉内心一颤,连呼吸都不免急促了三分。
唐小芊先行示范,径直将手掌伸入鼎内,而后缓缓抽出,再瞧那芊芊五指,果然完好无损。
有此先例,众少年郎鱼贯而行,或为左手,或为右手,依次伸入铜鼎内,少卿过后,又重新排成一行,再依次摊开手掌,竟俱都安然无恙。
唐小芊大眼一瞪,脱口而出:“不可能,怎会个个都是忠诚之辈?至少南荣世家绝不会放过这个安插探子的机会!”
众少年郎一脸无辜,似在嘲笑唐小芊的天真烂漫。
陈三两却笑了。
他一口吹灭了公堂里仅有的一盏烛台,整座县衙大堂登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尔后随着众人眼神渐渐适应周围黑暗,且瞧得一片片星星点点的光芒,逐渐在他们的手指尖显现。
“夜明粉!”
黑暗中不知是谁,一语道破了天机。
众人瞬间秒懂,哪里有什么“忠奸鼎”,实则是青铜鼎底涂着一层夜明粉,忠诚者自敢入鼎摸底,而有坏心者,肯定不敢触碰鼎底,手指上也便不会沾上夜明粉,如此一目了然便能辨别出哪个忠来哪个奸。
众少年郎相互查看,果然藏有三人的指头上毫无星芒,想来肯定是那心怀不轨的探子无疑。
那三人眼见身份暴露,赶忙借着夜色转身就逃。
陈三两岂能放过他们,脚踏公案一个飞跃,直接飞身堵住了县衙大门,周身散发着一股凌冽的杀气,直吓得那三人惶惶止步。
三人见无路可逃,只得强装镇定,开口叫道:“县主大人,吾等乃是南荣世家的人,今日是奉我家大老爷之命前来打探虚实,我南荣世家之威名,想必大人有所耳闻,识相的还是乖乖放我等离开为好!”
陈三两冷笑不语,直接挥手如刀。
黑暗中耳听三道声嘶力竭的哀嚎划破夜空,随后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逐渐弥漫在了整座县衙公堂里。
唐小芊重新点燃了烛台,剩余的十余名少年郎个个惶恐不安,他们虽不知刚刚黑暗中发生了何事,但闻着空气中血腥味已然猜到了结果。
而陈三两却好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泰然自若的重新走回大堂,然后用他那一双凌厉的双目扫过每个人的脸庞,如同一柄寒光利剑刺穿心魄让人不寒而栗。
他冷冷开口:“尔等报上姓名,年龄,籍贯!”
众少年郎自是不敢再瞒报信息,一一据实禀明,堂内剩余一共有一十二人,俱为本地江流县人氏,除去两人加冠之龄,其余皆是十六七岁的少龄。
“从即日起,尔等尽归唐小芊属下,忘却本来姓名,全部通用唐姓,并以数字序列为名,唐一至唐十二,可曾记住?”
“我等谨记!”众人拱手听令。
陈三两点点头,又附耳唐小芊悄声叮嘱了几句,然后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转身走回了县衙后堂里,余下之事转交由唐小芊这个新任小队长来处理。
……
午夜。
百鸟倦林。
琉璃瓦,朱雀门,亭宇楼阁,雕栏玉彻,奢华气派的南荣府邸里灯火通明,彰显着独属于百年世家的豪门底蕴。
临街陋巷,僻静无声。
幽暗的月色下,一行数人悄然潜行,整齐划一的脸蒙黑纱巾,身穿夜行衣,腰间绑着几条灰麻袋,如同狸猫一般潜伏在墙根底下。
墙头丈余高,叠着青瓦片,几人相互借力轻松依次翻越而入,落脚点正是南荣府的后花园,周围花草树木郁郁葱葱,恰将众人的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
南荣府内防卫森严,十步一宫灯,百步一哨仆,不时还有一队家丁牵着猎犬来回巡视,几乎昼夜无休。
月黑风高夜,正是劫营放火时。
今日乃是唐氏小队首次执行任务,作为新任小队长的唐小芊,迫切渴望着本次任务能旗开得胜。
“唐一,唐二,你俩去引开家丁和猎犬!”
“唐三,唐四,你俩去寻柴房和油坊,找机会烧起火来!”
“余下人,过会儿随我一起去寻南荣府的藏宝阁,以哨音传声,至多半个时辰,大家还在此处汇合,行动!”
她一声令下,众人立刻行动。
果然没过一会儿,巡视的家丁就跟着狂吠的猎狗追向了某个地方,南荣府的防卫开始出现漏洞,唐三和唐四正此借机快速寻到了柴房和油坊。
一根火折子先点燃了堆积如山的柴草,接着零星火苗又将整座油坊烧成了漫天大火,顷刻间,火借油威,油助火势,整座南荣府邸的上空燃起了漫天的火光。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呀!”
哨仆敲着铜锣大喊,惊醒了一众家丁和守卫,有端着水盆,有提着水桶,还有拉来水车的,一股脑儿全都涌向了火灾事发地,喊叫声、泼水声此起彼伏,忙得一塌糊涂。
南荣府这下彻底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