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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微风轻轻吹着,吹的蒋霁头上卷翘的发尾没有规律的乱晃着。
阿蟒抬头盯着自己主子发顶那根弯曲度实在有趣的发梢,捻着自己手指跟在后边儿缓步走。
主子今日好安静。
阿蟒做好了被骂挨揍的准备,蒋霁如今如此,倒叫他不会做蛇了。
“主子。”阿蟒上前两步,走的姿势怪异,主动开口:“今日要去镇北送货么?”
“嗯。”蒋霁没回头,应着话:“一会儿你去点货,我去仓库查一下昨日码的货单。”
码头上人来人往,阿蟒忙完手上的活,帮蒋霁瞧着脚夫运货的间隙,偷偷潜入了码头旁边的药铺。
厨房里炊烟升起,锅里炖着红烧肉,宿野魂不守舍的砍着酱鸭。
“宿野?”白衣道士出现在厨房门口:“师兄在唤你。”
“啊?”宿野眨了眨眼睛,将手在围布上蹭了蹭,连忙朝门外去:“公子,主子怎么了?”
“你将围布给我。”谢意扯住他胳膊:“你自个儿净了手上去找他,剩下的我来剁。”
“好。”宿野解了围布便朝二楼去。
二楼窗边露出几个竹叶尖,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殷渔半倚在榻上,怀里抱了个鸡鸣枕,听到房门被推开,他温声问道:“笃笃那小侍,寻到了么?”
“殿下。”宿野从桌上倒了一杯茶,双手送到殷渔手边:“影子它们盯着的。前几日去了盼子林附近,依旧是在寻您。”
“盯紧他。”殷渔长指敲了敲瓷杯壁,杯中的水从中间开始吐出了一个大圈:“那小子是个机灵的,平日怎会离笃笃如此远,若他要来景湖镇,也不必拦。笃笃那儿如何?”
“于少爷安好,只是近来似乎茶饭不香。”宿野微躬着身子,又抬头瞧了自家主子一眼:“还有......听说谢夫人在找人替于少爷说媒。“
“嗯。”殷渔垂眸又拿起话本,瞧不出神色:“叫宫里做些桂花酥饼还有重阳糕,时兴的小食也送些去。”
“殿下。”宿野面具下的星眸眨了眨:“如此于少爷不就知道我们在看着他了?”
之前送东西还借机遇借名头,这次怎么如此草率?
“哼。”殷渔却笑了一声:“你真以为谁都与你一样呆。今早神不守舍的,你做什么呢?”
“......”
宿野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如何开口:“殿下,宿野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殷渔看向他,挑眉没说话。
“您与于少爷,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宿野搓着自己手指,有些不确定:“算是好友么?”
“好友?”殷渔轻声笑着,盯着对面那呆愣的暗卫:“你觉得我和笃笃是什么关系?”
“您与于少爷......”宿野尝试想了一下,脑子里瞬间冒出了一个词:“应当是两情相悦的。”
殷渔盯着他没回话,宿野不甘心,又问他:“额,就是好友之间,也可以做那种事么?“
殷渔听明白了,这呆子先是被骗色,后来又被迫与蛇妖做‘好友’了。
“你若是觉得可以,还会来问我么?”殷渔将手中话本铺平,垂眸盯着书页上栩栩如生的一个垂髫小人:“你既然觉得不妥,自个儿心里有把称就是。何必四处寻人找心理安慰,就算你找到知音,也只能表明你们俩都是傻的。”
“是。”宿野蔫疚疚的。
“三言两语就能将你蛊惑。”殷渔瞧不下去,还是开了口:“那小蛇妖是个笑里藏刀的,你自个儿问问自己,你是当真心悦他么?”
“你若是真的对他难舍难分,你就得接受他那口蜜腹剑的样子,你与他相处些时日,瞧瞧是不是真的能接受他。”
“若他能改呢。”宿野冒出来一句。
“哈哈哈。”殷渔觉得好笑得很:“你如何觉得你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室内又陷入沉默,殷渔没有接着说话,他偏要叫这呆子自己想着。
“我不能改变他。”宿野得出结论。
感情是需要相互磨合的,并不是对方爱你,就理应为你改变自己,何况阿蟒对自己,应当也没有那种感情。
“你自己也瞧见了。”殷渔撑着脑袋与他谈天:“那蠢蛇脾气如此,小九硬要他改了么?相互磨合,你若接受不了,有本事就叫他为你让步,没本事就不要再相处,何必最后弄得个一拍两散的结局。”
“是。”
腰被从后环住,青竹香气笼罩全身,耳垂被尖牙咬了一下:“先生。”
“回来啦。”谢意将剁好的酱鸭摆入盘中,与身后将脑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蛇打着招呼:“还有一个菜未做,宿野忙去了,你看看弄一下。”
“嗯。”蒋霁将脸埋在道士脖颈侧,大手也在窄腰上环紧了:“先生要去哪儿呢?”
“不去哪儿。”谢意提着两只全是油光的手,捏了一块儿切好的酱鸭肉喂到蒋霁嘴边:“我不是不会做嘛。”
“你在这儿待着。”蒋霁嚼着酱鸭肉,将他腰上的围布带子解下来,环在了自己腰上:“阿霁来做,你陪着我。”
这小蛇最近越发黏人,回来便恨不得把自己挂在谢意身上似的。
“阿蟒呢?”谢意用湿帕子蹭着手,看着院内:“怎么不见他?”
“鬼鬼祟祟的。”蒋霁切着长豆角,刀工利索,“回来手也不净,谁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
“你那道士主子睡了么?”阿蟒趴在正厅竹窗口朝外望着,院内被月光轻洒,一个黑影在院中拉的好长,听到竹梯上脚步声越来越近,阿蟒出声询问。
“主子还在看书。”宿野语气淡淡的,走到窗边看了一眼阿蟒很快就收回视线,“你有什么事么,阿蟒。”
“我有什么事?”阿蟒语气带着笑,眯着眼睛打量了门口那戴着面具散着发,昨夜才和他坦诚相见的小暗卫:“你这是怎么了,今日装了个不爱理人的模样给谁看呢?”
“不是的。”宿野轻轻摇了摇头:“你身子有没有不舒服?”
“不舒服。”阿蟒坐在窗边一个垫了软垫的竹凳上:“今日主子罚了我,我心里难受,连着身子也难过了。”
这蟒蛇嘴里没个真假的。
“这个。”宿野这才将藏在袖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原来是一个小药瓶:“你自己涂一下,会好很多。”
“你去药铺了?”阿蟒盯着他手中圆滚滚的小药瓶,掀起长睫看他:“今日我也去了。”
“你自己上过药了么?”宿野语气依旧淡淡的。
阿蟒瞧得来气得很,一颗白森森的尖牙贴在下唇面上,语气轻飘飘的:“我自己上不到,你能帮帮我吗,宿野?”
院内静悄悄的,阿蟒面色慢慢淡了下来,盯着窗外那戴着面具的清瘦暗卫,看着他长发随着夜风晃动着。
宿野还是动了,迈步进了正厅,轻松将窗边竹椅上那娇小蛇妖抱起,弯腰放在了竹榻上。
“宿野。”阿蟒扯着他的领口不叫他起身,另一只手摸向竹榻旁台面,握住了一个同样圆滚滚的小瓶子。
“你说。”宿野对上那双细长蛇眸,到底是没敢久看:“要涂你买的么?”
“嗯。”阿蟒将圆瓶塞到他手里,又从他颈侧顺下来一缕黑亮的发,放在唇边亲了亲:“你轻些,别弄疼我了。”
“......”
圆瓶里是脂状的膏体,有淡淡的花香气,宿野蹙着眉,用手指挖了一小块儿,放在鼻前嗅了嗅。
“不是药啊。”宿野眨了眨眼睛:“阿蟒,这不是药。”
“可是涂了会舒服些。”阿蟒说话撒娇似的,用手引着宿野的手朝自己伤处去了。
正厅门被从内关上,院子中池面上落下一滴雨,砸开了一片涟漪,接着大颗大颗的雨珠落下,院子里不再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