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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意!意哥儿!谢!意!”
院门被敲得‘砰砰’响。
谢意睁眼看向窗外,不过丑时三刻。
他撑起身子,才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睡的,肩膀蹭着那少年额中起的身。
那少年像是被那敲门声扰得烦躁,蹙眉用被子将自己半头裹住,一只手还抓在谢意寝衣宽松衣摆上。
他捏了一下那少年攥着衣角的修长指节,衣角被救了出来。
主卧门被关上,二楼围栏一长发白衣身影飞身而下,不过先入了正厅。
吱呀~
院门被打开,于淮舟差点一拳砸在谢意胸口上。
“谢......诶,意哥儿!我娘的信今夜才到,要仲秋了,又叫我带你回去,现在就得出发,快去收拾一下,咱们入京过节去!”
三个锦布金纹礼盒、三个锦布雕花木盒、一个长形漆器金镶玉首饰盒被那长发男子又夹又抱又提,长腿绕过那挡在门前的碧色身影,走向了他身后的马车。
马车被丝绸所装裹,门帘还额外装了一层轻纱,门柱上布满精致木雕,车门上还镶细金花环。
赵九连忙上前帮谢意拿那些礼盒,谢意叫他将那三个金纹礼盒一起装上车,是他送给于老爹一家的中秋贺礼。
三个雕花木盒是送给护送于淮舟回去的赵五、赵七、赵九的。
独独那个首饰盒还被他拿在手里,转身递给那个碧色暗云纹长袍男子,堵住他的嘴。
于淮舟看见那漂亮首饰盒狐狸眼微亮,但是一闪而逝,随即又撅起了嘴:“你又不和我回去。”
“路上慢些,到了给我传信。”谢意懒得和他拉扯,见他接过首饰盒,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和他告别了。
“等等!”于淮舟将首饰盒塞到放完礼盒的赵九手里,三两步上了马车掏出了一个油纸包住的蜡封食盒,那食盒是填漆描金勾莲蝙蝠的圆盒,看起来便价值不菲:“我娘叫我带给你的,应当是月饼,她不知道蒋霁也在家,所以你俩分着吃。”
“嗯,替我谢谢于夫人。”谢意接过那圆盒:“去吧,路上小心些。”
于淮舟又劝了几句,让他把蒋霁一块儿带到京城玩几个月,被他拒绝了。
谢意看向着那暗色华贵马车调头,从湖畔垂柳向长街行去。指尖轻勾了一个紫符,拖了一个长长的淡尾,快速追着那马车去了。
夜间的湖面静悄悄的,垂柳枝儿被湖风带着飞得好高,圆月在波光粼粼的湖面被破碎了。
“四夫人,小少爷要带过去吗?”
“带他过去做什么?你怕我不被老爷骂吗?”母亲训斥丫鬟的声音从那褐色棱形方格纸窗旁传来:“今儿是仲秋,团圆的日子,你非提那个天煞,你存心不让我好过?”
“哎呀!”丫鬟被揪得痛叫,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远了。
房间门关的紧紧的,周围都是褐色木质家具,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娃娃坐在床榻上,衣服却脏兮兮的。
肚子咕咕叫,床榻上那小娃娃自己翻身,撑着床榻边下了床。
房内中央圆桌上有一盘糕点,可是那小娃娃站在地上只比那漆面凳子高了一些,他忙了好一会儿,终于爬上了凳子,伸手拿着那玉盘里的白糕。
踮起的小脚越来越靠近凳子边缘,那小娃娃的手越来越靠近玉盘边,马上就能拿到那块白糕了。
突然圆凳子猛地向前,小娃娃顺势就要磕到桌角,却见那小娃娃轻轻向前一扑,用脚尖稳住了圆凳,半身趴在了桌子上。
桌子上的白糕被塞在嘴里叼着,那小娃娃若无其事的翻身下桌,乖乖坐在凳子上吃起了白糕。
他明白,父亲母亲并不喜欢他,在这个家里他是招人厌恶的存在,所以他敬小慎微,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要能活着便好。
那年,谢九冥三岁,仲秋的热闹被他所在的那座高高的白色院墙隔开。倒是也没有感到院中孤寂,因为他在认认真真啃着手里的那块儿白糕。
“先生,夜里凉,怎么不添衣。”
一件外袍被搭在自己身上,谢意才发觉自己在门口愣了神,回头看向了正垂眸盯着自己的蒋霁。
“月饼送来了。”谢意朝他笑了笑,柳叶眼弯弯的:“淮舟母亲手艺很好,每年的月饼都很好吃。”
“那今年,阿霁岂不是也有口福了。”蒋霁替他将墨发从领口轻轻顺出来,一股香甜的风也被带出,吹的那卷毛嘴角都上翘不少。
“谁说要给你吃了。”谢意冲他挑眉,贼兮兮的一笑,边说边往院子里走:“送给我的,哪有你的份儿?”
“那便都给先生吃。”蒋霁也跟着迈步进了院子里,转身关院门:“先生吃的高兴,阿霁就比自己吃到还高兴。”
明月高挂漆空,院内竹影斑驳,青石小径上一披着绛红外袍的清瘦男子徐行,身后一白衣高大少年快步追上,两人距离越来越短,最后并肩前行。
“先生。”卷毛又将自己身子侧过来,向下挪了挪,将额头抵在身边人肩膀上。
“嗯?”谢意闭着眼睛回答他,双手合在腹前,睡姿非常端正。
“您说的仲秋那日,我能不能邀请曹掌家和花姨来院中赏月。”蒋霁询问。
“怎么想起,邀他们来家里?”说话那人还是闭着眼。
“上次我去看曹掌家,他们便叫我请您一起过去吃饭,可是您不在家。”蒋霁用手指搓着谢意的衣摆:“您说仲秋是团圆的日子,夜间又要赏月,叫他们二位来,院子里也热闹些。”
“热闹。”谢意半睁开眼,长睫被月光投下阴影,他重重的拍了一下那不安分的手:“那便早些请他们来,吃过晚食,我带你去走月。”
“好。”蒋霁开心了,又将额头在那人肩膀上蹭了蹭,好像被打手的不是他一样。
“你能不能睡好。”谢意偏头,那卷翘发尾刚好扫在他的鼻尖。
“困了,先生,别说话了。”那卷毛无赖声音带着困意,好像刚刚拜托人的不是他似的。
均匀的呼吸下一秒真的传来,谢意眨了一下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他将头摆正,闭眼也准备入睡。
可那圆月在高处瞧得清清楚楚,那卷毛少年嘴角弯着,那长发男子嘴角也是上翘的。
一夜好眠。
银杏树立的直直的,像是在护院的护卫。
曹金已经可以自己下床了,正在用花娘刚端进来的铜盆洗漱着,头发参差不齐,但是被梳的很滑顺。
他用帕巾仔细擦着脸,脸上的抓痕结疤又落了,只留下了粉红色的新肉。花娘喜欢的很,说看起来很有男人味。
“过来吃饭。”花娘捞开纱帘,将半边身子探进屋内:“刚刚小蒋霁来了,说是十五请我们去谢道爷家一同吃饭。”
“诶,好。”曹金用帕子擦了擦脖子,应着花娘:“卿卿,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花娘拿着空碗给曹金盛粥:“先喝些热的,你说吧。”
“我想叫蒋弟和我一起做个海上生意,我与我那兄弟谈拢了,只用投资便是,我可能要跑三个月船运,所以这边得有人帮我看着些。”曹金坐下,那碗粥被放在他的面前,他用木勺搅动着:“蘅芜苑这边夜里,我另找人过来顾着,你看行不行?”
“你自己小心些,都听你的吧。”花娘坐下又给他夹了一块儿肉饼:“上次背你回来那个船家,身子不是大好了,怎么不见他与你行船了?”
“唉。”提到那船家,曹金放下勺子叹了一口气:“他以后不行船了。也不怪他,八个人,就我在船尾掌舵剩了一口气,他们六个就他躲着命大活过了,看着自己兄弟在面前惨死,独身面对一群妖物,换谁都得出毛病。”
“叫他来吧。”花娘将自己的手搭在曹金腕上:“正好蒋霁不做了,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来当个护院,以蒋霁的月钱给他,怎么说人家也救了你一命不是?”
曹金面色一喜,抱着花娘就‘吧嗒’亲了一口:“卿卿,我的好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