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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见他反其道而行,均是一愣,沈柔突然明白过来,喝道:“他要从后山逃走。”群雄大悟,纷纷展开身形,飞扑过来。
但此时已拦不住万啸楼了,他看了父亲一眼,漠然回头,扑下了大殿,几个起落,已到了后崖的边上,直直扑下崖去。
群雄追到崖边,向下看去,只见万啸楼的身子如同猿猴一般,闪了几闪,便没于密林之中。本来后山无路,全是横生斜逸的藤枝野蔓,山形又陡峭已极,无法通行。可万啸楼却不然,他自小与野兽为伍,精通攀登之技,此时随手抓着藤蔓,一飘一荡,如一片落叶般地下山去了。
沈柔见已无法追及,只得跺脚,暗恨自己疏忽,万啸楼出现之时并未有任何预警,显然也是从后山爬上来的,众人只顾着封堵下山的大路,却没有想到后山。
万啸楼一走,群雄面面相觑,都极为丧气。
突然听到一声嘶心裂肺的哭吼,杜潜龙早将万重山的尸体背下殿来,放于地下,正与龙谢兰二人抚尸而哭,南宫岳在一边苦苦劝解。
只见万重山双目大睁,一脸的悲愤与疑惑,可见在他死时,都不理解为什么儿子会对他出手。
人间惨剧,莫过于此。
一场轰轰烈烈的接任大典,居然以此了局,每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红莲教众人心头更是五味杂陈。恋人枪被夺,此乃头等大事,也是奇耻大辱,瓶儿安排沈柔料理山头上的事情,自己带着归去来等人追下光明顶去。
顾风尘也想追赶,但他的伤经过方才的一阵动荡,又涌出血来,毕竟是贯通伤,不可谓不重。青佛子只得将包裹的白布解开,重新上药,再次包扎。
此时杜潜龙夫妇已停了哭声,沈柔吩咐马上抬一口最好的棺材,将万重山装殓起来,以教葬之理,送下山去。龙谢兰忍住悲痛,向沈柔答谢了,押着棺椁,率领四大世家的人走下光明顶。
山上的群雄已散了多一半,顾风尘看看花月痕,花月痕知道他不想走,便道:“我们等一等,左右天色还早,下山的人多,用不着和他们去挤。”
顾风尘感激地点点头,又向殿内看去,却仍旧看不到泠菱的人影。
沈柔走过来,向顾风尘道谢,并向他解释关于秦唐关的误会,顾风尘淡然一笑:“这个无妨,只求上天保佑,新任教主能够得回恋人枪,莫要落在恶人手里。”
白京京看四下里人少了许多,便问沈柔:“怎么接任的是这位姑娘,泠教主呢?”沈柔一笑,并不回答,只说:“这是我教内之事,不好对外人讲,你们今天累了许久,与我教又有大功,我看顾城主身体不便,最好还是休息几天再走不迟。”
花月痕道:“我们人多,不住在峰上,这就下山去了,不劳伺候。”沈柔道:“也好,只要是黄山地界,一路上都有我教的人,需要什么只管开口便是。”
顾风尘道了谢,这才起身,率领众人下了光明顶。
来到峰下,走了不到十余里路,天色便黑了下来,花月痕见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乃是一处荒野偏僻之处,只好叹口气,安排就地宿营。
这次出来,碎心城众人带着都有帐篷食品等物,以备不时之需,此时正好用上。花月痕一声令下,四处便响起了打桩支帐篷的声音。
不多时,众人已支好了三十来顶帐篷,早有女弟子们做起了饭菜,连烧带烤,一阵阵香气散发出来。
顾风尘受了伤,行动却是无碍,只是伤处刚刚包好,照理不能喝酒,只得忍住了性子,干咽唾液罢了。白京京与他撕了半条羊腿,顾风尘接过吃了些。
等众人都吃过了,花月痕请顾风尘进帐篷休息,并布置了暗哨在外,以防有人偷袭。然后吩咐大家安寝。
不一会儿,帐篷外面只余火堆余烬,已不见一个人影,大家都钻进帐篷去睡觉了,只是暗处不时闪过一双双警惕的眼睛,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顾风尘独自躺在一个帐篷里,闭目养神,伤口处传来一阵阵撕裂似的痛楚,搅得他心烦意乱。
这次的黄山之行,顾风尘颇有些遗憾,因为他想或许可以再看一眼泠菱,更希望她已原谅了自己。但现在失望而归,从此一别,以后再想看到她,不知何年何月了,也许是永不会再见。
如此一想,他更睡不着了。
顾风尘悄悄爬起来,钻出帐篷,但见星光满天,银河如练,四下里一片寂静,只闻不知名的草虫在浅唱低吟。此时已有秋霜,天气寒冷了许多,但顾风尘觉得更冷的尚不是天气,而是自己的内心。
他裹紧了衣服,向外走了几十步,坐到一块大石下,抬眼向着光明顶上看去。
透过夜色,光明顶上还有明光隐隐,顾风尘明白,红莲教自今日起,光明顶上的火光便不会熄灭了,此时此刻,泠菱又在哪里呢?她还在弹着那首琴歌么?
顾风尘的心在隐隐刺痛。
便在此时,突然由前方的夜色里传来一声琴音,仿佛很远,又仿佛近在耳边,显然是借着内力发出来的。
顾风尘赫然一惊,站了起来,侧耳听时,琴声又没了,难道是错觉么?他刚要坐下,又是一声琴音传来,这次听得真真切切,果然有人在前方不远处弹琴。
在这一刹那,顾风尘全身的血几乎都凝了,他听得出,这是泠菱的琴音。
顾风尘站起来,向着琴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不远处站起一人,轻声道:“城主……小心有诈……”这是花月痕布置的暗哨,来向顾风尘示警,顾风尘摆摆手,让他不用理会自己,随后平安一下心情,向夜色中走去。
身后的一顶帐篷里钻出来白京京,见顾风尘一个人,便要跟着,不想旁边伸过一只手来,轻轻拉住了她。白京京见是花月痕,便轻声道:“姐姐,我……”
花月痕道:“让他一个人去吧。”白京京急道:“那人……好像是泠教主……”花月痕点头:“肯定是她,但你去了,会有什么用处?”
白京京愣住。
花月痕笑笑:“相信我,他既然已经娶了你,就不会不要你。对于这个男人,我还是有信心的。”
白京京叹息一声:“我也有信心,可是……还不放心……”
花月痕笑道:“女人对自己的丈夫,很少有放心的,不过我这位顾兄弟,不同常人。”
白京京目送着顾风尘消失在夜色里,眼睛里既是爱怜,又是愁怅。
顾风尘顺着琴声,慢慢地走来,转过一个山角,前面出现了一条山溪,流水淙淙,其声细碎,在溪边的一块大青石上,赫然坐定一人,背对着他,面朝溪水,正在低头抚弄着膝头的瑶琴。
这人显然是个女子,一身白衣如雪,长发垂瀑般泄下。
顾风尘的心头如同鹿撞,轻轻走过去,来到那女子身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女子听到他走来,停了瑶琴,并不回头,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这声叹息很微弱,但顾风尘听来,如同沉雷炸响在耳边,因为发出这声叹的,正是泠菱。
果然是她,她来找我了。
顾风尘觉得双腿发颤,几乎坐倒在地。
泠菱将瑶琴放于石上,缓缓站起,转过身来。
灿烂的星光下,只见泠菱一如从前,明眸如星,雪肤似脂,纤腰盈握,亭亭玉立,站在那里真如同一株盛放的白莲花。
顾风法几乎看得呆了,他以前并未太在意过泠菱的容貌如何美艳,但经历这许多变故后再相见时,也不知怎么,他觉得泠菱好像比以前更加美丽。
他只顾看,一时忘记了开口。
泠菱见他呆呆地望着自己,目光中含着无限爱意,不由得心头一羞,面色一红,垂下头去。
若换做以前,顾风尘绝不敢唐突佳人,定会尊行礼法,离开几步说话,但现在他从心底里突然冒上一股无比的冲动,眼见泠菱害羞,突然大步上前,双手抓紧了泠菱的肩头。
泠菱一惊,竟也忘记了闪避,只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有些惊恐,却又有些期待。
顾风尘看了她一眼,猛地将泠菱搂在怀里,他抱得好紧,好像只要松得一松,泠菱便要从他怀里滑走一样。
二人均无任何言语,只有星光在空相伴,溪水在脚下潺潺流过。
拥抱多时,泠菱觉得耳边似有些热流,睁眼一瞧,顾风尘肩膀下又有热血流出,洇湿了白布。
她抬头看看顾风尘,轻轻一挣,顾风尘终于松开了她,泠菱伸出玉指,轻轻抚摸他的伤处,幽幽地道:“你……还痛吗?”
顾风尘摇摇头:“不痛,痛只在心里呢。”泠菱的神色黯淡了些,说道:“是我伤的你么?”顾风尘道:“不是,是我罪有应得,便是死在峰头,也是应当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