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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过后,孙桥开始养鸽子了。
数个工人们新建成的鸽舍就陈立在楼台的另一侧, 与青绿的翠山和袖珍的碧潭相辅相成, 孙桥是在元宵当晚请求孙计让他饲养鸽群的, 孙计身为朝中重臣, 并且是一步一个脚印爬到了当朝丞相的位置, 他的思虑绝对不会少于任何人,二人把酒赏月,气氛正好, 孙计喝的醉熏, 看着平静坐在轮椅上的儿子的侧脸, 不知怎的心中一个鬼使神差便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孙府中的那道拱门是一个禁忌, 除了三人, 没人敢踏进去一步。
赵氏穿着蝶纹的浅色暗花长衣,外披一件白色素锦银边大氅, 她状似不惹尘世的青葱少女,一头乌亮的头发被梳理地极好, 绾着别致的香鬓, 三尾点翠流苏凤簪斜斜地插·进,银杏花骨的点缀攀岩其上, 衬着一抹轻点胭脂的朱唇, 整个人真真是雍容秀丽, 姿颜俏美。
推开轻掩着的朱色木门,赵氏踩着乳白底的莲鞋踏了进去。
屋内陈设精美,香炉里缭绕着宜人的熏香, 优质的炭火萦绕的暖气让屋内屋外恍若两个世界,听到开门声,孙桥抬眸看了过去。
“虽说小年已经过了,但这外边儿的寒风还是少吹为好,”赵氏似在自个儿的房间般随意,她端着姿态走到木窗边,取下支撑着窗沿的木棍,把呼拥而至的冷风挡在了外面,“怎的没见你身边的小厮?”
“老爷是换了叫清风的那个来侍候你?这奴才也真是皮痒了,”她自从进门嘴就没停下过,又转到了直达内室的堂口,朝凌乱的床铺望了一眼后,赵氏顿下脚步,回眼看着坐在原地的孙桥,抹着淡红色胭脂的唇勾起一个角,媚·俗又艳丽,风·尘地像话本里杜撰出来的妖精,“我去帮你整理被褥。”
孙桥被女人推着往内堂去。
在空气中寂静燃烧的炭火朝外释放出惊人的暖意,这暖无端地就令人心生倦怠,有噼里啪啦微弱的火星突然炸开,孙桥的双膝上铺着一层浅薄的绒被,磕在腿上的右手还捏着书卷《药理》的一角,左手却被眼前的女人狠狠地拽住了。
外房的门突然被掀开了一条缝,有几缕风挤了进来,炭火燃烧地更旺,鲜艳的红在黑色的碳体上蔓延地越发强势。
赵氏只觉得心口直跳,屋内的哄热让她几乎无法压抑内心喷涌而上的冲动,抹了脂粉的脸上一片娇艳的潮红,她牵着孙桥的手,无声地将对方的手指引到自己腰间二指并宽的绣金腰封上,青年清瘦地不像话的五指被迫压在女人纤细的腰肢上,他明明整个人都是清醒着的,尽管从母胎中带下来的病痛将他的身体衰败至此,尽管他连女人的滋味都没有品尝过,尽管这扶风弱柳的纤腰已经就在他的手边了,尽管如此,孙桥苍白的俊颜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桥儿、桥哥儿……”赵氏似乎连青年隔着锦缎的触碰都无法忍受,乌色的眸依然泛上了水光,贝齿轻咬着红唇,她一边轻喘着一边带领着青年的手向自己已有几分凌乱的衣袍中塞去,“啊嗯……你摸摸我,摸摸我…好吗…嗯……”
白色的大氅轻柔落地,赵氏轻抬着双臂缓缓褪下自己内里的衣衫,流光的锦缎层层褪尽,成熟女子的惑人风韵再无遮掩,玉体陈列在前,赵氏早已是双眸带水,脸颊上的晕红娇媚地如同屋外绽放的寒梅,她低低地喘着甜腻的呼吸,似雪的裸·露肌肤上早已布满了勾人的嫣红。
赵氏抖着腿,她的腰肢像是软了,用满含情意的乌眸看着孙桥,似乎是在撒娇着说‘我想坐在你的腿上’。
孙桥没让她坐,他的膝头上还放着那本研究药理的书卷。
“姨娘好兴致,”孙桥弯腰捡起一堆属于女子的衣物中最大的那件大氅,孙桥的身体的确不好,他身上竹色锦缎的长衫是年前有婆子按照原主的身丈定做的,一月过去,这日益瘦弱的身板竟是撑不起了,修长的指尖勾起那件雪色大氅,孙桥笑了笑,“这大冷天的,连亵衣也不穿。”
赵氏的上半身只剩下一件勉强能遮掩胸前春·色的粉肚兜,肚兜的颜色鲜艳,正中间绣着一只乳白色的鸽,“我不要!”她将掩在肚兜下泛着微香的混圆往孙桥的面前紧凑了一些,话语间带上了些不依不饶的逼迫与祈求,“姨娘只想要你!桥哥儿你看,这是我亲手绣上去的鸽,你不是心仪此物吗?”
看着青年毫不动摇泛着冷意的俊美脸庞,赵氏的心底猛然烧起一抹不知从何处窜进的昂然妒火,她咬着唇闷声说:“难道是我不够外面那些贱·人们的姿容秀丽吗?!”
“你摸摸我可好?桥儿……啊嗯…”
孙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没有回话,抬手将书卷《药理》放置到了一边的木桌上。
赵氏已经搂着他的脖子低坐了下来,孙计不爱美眷,自陈氏之后也只纳过赵氏一个妾,陈氏病逝,赵氏便也因为诞下一子的功劳被孙计扶上了正妻之位,自后交于赵氏府内管理大权,也算是名正言顺。
但这赵氏,却是真正的美人。
“我知你恨我续了陈氏的正妻之位,可桥哥儿你又可曾知晓,如若是你愿以真心待我,这正妻之位、富贵荣华,我是万万不会看在眼里的……”赵氏凑在孙桥耳边的一字一句都带着胭脂的淡香,她像是这世上最无辜最痴心的盼郎娇妻,连断句之间的呼吸都带着蛊惑的意味,涂着蔻丹的白皙五指顺着孙桥清瘦的肩线往下滑,赵氏抬起头,试图去亲吻他。
躲开毫不避讳吻过来的红唇,孙桥一把桎梏住了对方在他腰间作乱的双手,“到此为止。”他抿着薄唇,毫不遮掩自己的厌恶之情,一把推开了赵氏试图再次倚过来的玉体。
赵氏被拒绝地含羞带臊,她不甘心地一把抱上青年安稳放置在轮椅脚踏上的一双小腿,涂着艳色的十指顺着对方的肌理往上攀爬,“为何拒绝我!”
“你明明可以的!我知道的,你已然跟晏安做过此事了不是吗?”
“大郎……”女人嘴里吐出青年幼时的乳名,媚意泛滥的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孙桥面带怒红的俊脸,“大郎……你便从我一回,可好?”
她的手已经摸到了青年腰间泛着寒意的玄色腰封。
“孙兄可在?”外屋突然有人敲门,内堂里的赵氏被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俩人同时顿了动作闭了唇舌,安静聆听屋外的声响。
邯江临一身锦袍英姿焕发,他还未弱冠,眉间却隐隐立起了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场,没再出声,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敲门之后便安静立在他身侧的小厮垂着头,眼观眼鼻观鼻,大气都不敢喘,几息过后,邯江临抬腿应阶而上,只手推开了微掩着的木门。
已经整理好衣物的赵氏推着孙桥走出内堂,抬头看到邯江临的一瞬间,赵氏的脑中突然想起了孙计一直在她耳边抱怨的话:伴君如伴虎,跟庄如跟狼。
如今朝堂上明面上看着平稳无波,但孙计总是说京城就没有平静过的时候,静如止水的内里永远都是暗流涌动,任何试探性扔下去的棋子都会被瞬间吞没,看着眼前贵气逼人的少年,赵氏心下直呼危险,几乎是一息过后便迅速收敛了视线,虚与委蛇地行礼后便整理着衣衫退出了房间。
这如狼似虎的,从来就没有安生过。
孙桥双手滑动着轮椅将自己挪到了火炉旁边,拿着火钳将炙烤地通红的碳体翻了个面,邯江临示意身边的小厮去开了那扇之前被赵氏亲手关上了的窗,“你身边那个叫清风的小厮为何不在?”邯江临笑着坐下,看了一眼开完窗回来的小厮,“这碳虽说是良品,但燃地久了,也难免会烟了孙兄。”
孙桥听言并不作答,只是盯着主座上的少年看了许久。
邯江临是天之骄子,自一出生就是万人瞩目的存在,但不知怎的竟对孙桥的目光感到了些微妙的紧张,找回不知神游去了何处的思绪,他循着对方的视线回望过去,竟不自觉地收敛了自身的气势,“孙兄为何盯着小弟?”
“只是略微有些奇怪罢了,”孙桥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干涩的唇角泛起一丝苦笑,“还以为人人遇我,都会询我为何顽疾缠身。”
拧着眉头看着对方的无可奈何,邯江临只觉得心头一阵隐痛,自初次远远见到孙桥之后,这是第二次见面,虽然他对这种无外人干扰的闲谈感到很是舒适愉悦,但相对应的,对方再也无法掩饰的病容也就更加直观与残忍,邯江临暗自感叹着,不着痕迹地扫视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的病体,年岁略长于他的青年衣衫清雅如竹,一根玄色的腰封将他整个人束地更显挺拔俊美,但无奈长久的病痛早已将青年的身体折熬至极,肩下、腰背、腿边,空荡的布料简直能让人以肉眼勾勒出那些令人胆颤心惊的瘦骨嶙峋。
邯江临不知自己的眼底已然泛起了心疼之色。
“如若这是你的痛处所在,小弟自是不会询问,”他的声线变得有些低哑,混着少年亮丽的音色,听起来竟别有一番温雅的意味,邯江临将视线移到了孙桥的小腿上,一向泛着冷意的眼底罕见地浮起了几分温柔,“这腿,我会让人医好。”
一旁垂首站立的小厮听见这话,轻微地动了动小拇指。
[本宝宝甘拜下风。]系统调笑三言两语便达成了目的的孙桥。
[统宝宝你好。]孙桥心情不错,跟对方闹着回了话。
“对了,你突然来我这儿是?”孙桥扯了扯膝上的绒毯,有些疑惑。
邯江临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进屋前看到的某些事让他的眼底迅速闪过了几丝阴郁,很快便消失殆尽,从怀中拿出一柄玄色的短匕,他踱步走到青年面前将其放到了对方的手掌里,“闲来无事,猜想你或许缺少此物,这便拿来了。”
少年的唇角挂着笑,话却说的漫不经心,温雅的字句间全是不在意的气息,就像只是赠送给了对方某种并不稀罕的寻常之物似的。
孙桥用光滑的指腹摸索着刀鞘上繁杂的暗色花纹,他轻微施力将匕首拔出,霎时间恍惚听到了‘噌’的一声清脆鸣声,雪亮的刀身大约五寸左右长,是少见的双刃,像是玄铁铸成,两面刀刃锋利延伸至折射出利光的刀尖,森冷地仿若成了‘杀人利器’四个字的化身。
他仔细地、一寸一寸地抚摸着匕身,指腹下感到有些凹凸,凝神一看,是‘观微’二字。
“此刀名为‘观微’,”邯江临低头凑到孙桥的耳廓边,鼻尖嗅到了轻微的脂粉香味,他下意识地觉得不悦却没有表现出来,轻声说:“观微,也是我的字,孙兄,除了江临,你叫我这二字,我也是会应的。”
观人以微吗,孙桥沉默着将刀身套回了刀鞘。
“不过说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人上杯热茶,”邯江临坐回主座,开玩笑似的打趣道:“你可真不把我当外人啊。”
孙桥听言咳了两声,止咳后他才缓声解释道:“这倒是我疏忽了,不过清风适才出府了,还请见谅。”
邯江临随意地摆了摆手,他本来也不在意,随后又问了句:“何事如此重要,竟要侍候你的奴才亲自出府了?”
“嗯,买鸽食。”孙桥抚摸着怀中的匕首,笑着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除了第三十六章的诗句(改字),其余诗句均是引用原句,有兴趣的可以自行查找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