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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棠回了摘月阁，她今日的话格外少些，彩儿把酱肘子推到她的面前，她一样照吃，但总感觉与往日有什么不一样了。
吃罢了饭，她拿了几片茶叶在嘴里细细的嚼着，这般转身回了摘月阁，她依旧画她的设计图。
攸宁在旁边陪着，她一身简单的着装，那炭削成笔，一点点在纸上描绘，眼帘垂下，长长的睫毛如羽毛一般，在眼睑处投下阴影，日光一点一点滑落，上午下了细雨，到了傍晚就格外刺眼些。
她小小的身影便在那灼人的金色光芒下，长发披泄如瀑布一般。
他站在靠门那边稍暗一些的地方，他看着她这般画，一看就是半天，直到她微微扬起了脖子，手攀在肩膀处，微微按揉。
他几步上前，不似那些宦官一般弓腰塌背，只跪在她的身后，手指一点一点按压，手掌虚虚握拢成拳，顺着她的皮肉，肩胛、后背、腰身，理着肌肉纹理揉捏，他手指有些薄茧，并不算柔软，但力道用得恰当，便渐渐让她僵硬的腰身软和下来。
她觉得舒服，丢了手中的东西任由他这般按压，嘴里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畅快的嘤咛。
“你这是个巧本事，可千万莫让那些后宫嫔妃们晓得了，父皇刚死，那些女人就跟恶狼一样，多少平头整脸的太监都遭她们祸害了，你这个相貌，这双巧手，她们拿去还有大用处。”
她大概觉得放松，说话的声音也软软糯糯的，她仰转过头去看他，他却只垂着头，微抿的薄唇没有半分情绪，没有手指在她背上按压、游走，他好像不喜欢她这样玩笑。
她已经习惯他这样的神情，偶尔逗起来反倒觉得比那些勾勾手就上道还好玩儿些，“我赏你的那些东西都喜欢吗？”她问。
“谢公主赏赐，奴才都喜欢。”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钱，家里有什么人需要帮补么？”她接着有一搭，无一搭地与他说话。
“没有，奴才一家人早死光了，一个都没有逃掉，只剩了奴才一人。”
“那你要那么多来作什么？”
“这世上有谁是不爱钱的呢？就是因为奴才一个人，有那些东西在身边才能觉得安心些。”
“其实你若那么喜欢值钱的东西，还有旁的法子。”她转过身，妖精似的冲他笑，他的手指落了空，失了失神，才缓缓收回来。
她就是这样，偶尔一两丝恶念溢出来，就管控不住，偏生他又是这样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好像随便她怎样搓圆捏扁都没有知觉，她知他心中抵抗，极端的矛盾下，就让人越发想要试探，“不管什么时候，这个世界都对长得好看的人要优待些，你得天独厚。”
她趴在湘妃榻上，目光刚刚与跪着的他持平，手指划过他细嫩的面皮，勾起她的下巴，眉眼一丝邪魅，“你想不想考虑一下？”
日光倾城，刚好都他那张脸逆光，便盛了大半的耀眼光芒，像一个漂浮的虚影。
他避不开她的目光，只淡淡道，“公主有心事？”他聪明得很，与萧棠打一两次交道便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棠若是不高兴，不会哭、不会发怒、甚至不会反常，她有她自己的乐趣在，比如画图，比如。。。逗他。
果然，他的话说完，她就没了性味。
“奴才帮你按按腿吧。”他站起来转过身，她正好趴着，他站在榻前，反个方向替她按腿。
“公主，明天，该去皇陵了。”他在她的身后缓缓道。
她趴在榻上昏昏欲睡，并没有答话。
“公主会去吗？”他好像对这件事格外在意，又多问了一遍。
“去，他好歹疼爱我一场，做人不能太忘本了，是吧？”她迷迷糊答了一句。
扶灵去皇陵，当然是皇家的一件大事。
自从攸宁来了玉晶宫，渐渐的，大家都有了一个共识，只要萧棠的贴身伺候都让攸宁一个人去，这个共识一旦达成，萧棠不管，攸宁没有抗拒，那就是所有人偷懒的理由。
皇帝下葬，旁的人左拥右簇，身边少说也有十多个随从，但萧棠只带了彩儿和攸宁。
父皇的十三个孩子，除去死去的两个，加上兄弟、族亲，太后、皇后，各侍卫、仆人，走得浩浩荡荡，两路的百姓跪拜，前头宦官一扬纸钱，散得漫天都是，说不出的沉重、肃穆，大约这就是国哀吧。
这一路走得不快，到了皇陵也快晚上了，和尚们念经诵文，皇陵中正在安排斋饭。
萧棠一下了车，由彩儿、攸宁搀扶着，正思量着该如何哭。
身后的人忽然就冲了过去，抱着棺桲，“父皇”、“陛下”、“皇上”。。。便就哭开了一片。
。。。她的反映还是慢了，演技很不到位啊。
“陛下，你等等臣妾，臣妾这就随您去了。”其中一个穿素衣的女子，直接就冲了过去，“嘭”地一声就撞在了棺材上。然后一道血迹就顺着黑压压的棺木慢慢爬下来，红得触目惊心。
卧槽，这位大妈演技也太好了吧，敬业！萧棠由心感叹。
“娘！！！”人群中的十三皇弟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整个皇陵都乱了起来，刚才还哭得很热闹的人，忽然就忘了悲伤，望着撞在棺前的大妈都失了神。
有宦官缩着肩挤进来，探了探那妇人的鼻息，“死。。。死了。”
这也演得太过了吧，把自己演死了。
一时间众人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按理说，这里头最重要的人是四皇子，但四皇子懵了，皇后也懵了，十三皇弟才八岁，跪在那白衣素缟的女人面前哭，“母妃，母妃。。。”
倒是太后还灵醒些，只摇摇头叹气，“从前喻妃便与皇帝感情甚好，竟不想是个如此烈性的人，倒也是一片情深，那就追封个缢号，与皇帝一同厚葬了吧。”
萧棠觉得有些诡异，这喻妃还有个八岁的孩儿，再怎么想不开，总不能这么放心自己这孩子吧？
萧棠看了看那个皮白肉嫩，哭得抽搭不止的十三皇弟，这个女人可真够厉害的，为了男人在地下不寂寞，撇下自己孩子不要，也要去下头给他填充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