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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奥尔良
斑高的城垛,布满累累箭痕。从上面俯望,围城的士兵密密麻麻,如打不尽的虫蚁。烈日当空之下,敌方身披铁甲的士卒严摆阵形,安静而浓烈的萧杀气息像随时都会引爆的干燥火葯,却又冰冷得令人窒息。
舔了舔干裂的唇角,尝到因缺水而爆裂的血的味道。已经算不清这是被围困的第几天,神经从早到晚不分昼夜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我方士兵因城内物资日渐匮乏已个个面现疲惫,但比起物质的消耗殆尽,更加可怕的是与外界长达半年之久的完全断隔信息所造成的精神上的压力。
远方的战局进行得如何?沦陷的失地有无收复?何时会出现期待以久的救援?家乡的亲人是否遭到敌人的侵袭?
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困于围城之中,凭靠信念孤军奋战,是对军人战术的检验,也是对人性在承受力上的考验。最怕的应该是万籁俱寂的安静吧内心深处细小的不安会缓缓爬升麻痹人的意志
“投降吧!你们这些愚蠢的人!”
负责攻城的沙里斯堡伯爵厌烦了枯燥的等待,拿下头盔擦了擦自己被阳光照射出的满头大汗。这么热的天气,为什么他要在这里与对方继续僵持啊。不耐布鲁克尔望向久攻不下的奥尔良,防守严密的厚厚的城墙上隐蔽着阻碍他的顽固的敌人,他仰起头,把手拢在唇边,开始施展心理战术。
“法国,已经完全沦陷了!你们守着这座孤城有什么用?早早开门投降吧!”
“对!法国已经完蛋了!你们的皇太子上星期已经死了!”
此起彼伏的叫骂声由沙里斯堡和他身后的士卒口中滔滔不绝地传来。城上的人不动声色地冷笑着,昨天他们说皇太子一个月前死了,今天又说他一周前死了,真是越来越让人听不下去的无聊的聒噪!
“投降吧!皇太子早就丢下你们逃到国外去了!”
下面的人持续着前后矛盾的喊话,而城墙上悄无声息。shit,连个对骂的都没有!白白让他喉咙痛,沙里斯堡略觉无趣地吐了一口口水,侧过身,他一边喝红茶润嗓子,一边挥手让手下的士兵接着叫嚣。
“伯爵!伯爵!他们露面了!好像是对方的主将!”副帅的声音惊讶而颤抖,会是他们想通了,要投降吗?
随着副帅诧异的声音,沙里斯堡也略感奇怪地眯起眼睛,抬眼向城墙上望去,和他僵持数月之久的敌人是个超出他想象之外的意志坚定者,被围困多月,与外界断绝声息,弹尽粮绝却依然布兵沉稳,防守严密,他到很想看清这个人的长相呢。
城墙上显露出一个高大的身躯,尽管一身黑衣却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来,没有佩戴任何护具,一个人,威风凛凛地独自从保护的屏蔽物中现身而出。
浓密的棕黑色卷发,披洒在额头脖颈,在风中,大卷大卷地招摇动荡,显示着主人强劲的生命力。清瘦端正的面颊上,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毫无闪烁与避让地直望目标,蕴含着比沼泽更深沉的坚毅。炽热发白的太阳,照耀在他黑色的衣服上,这个黑衣黑发的青年,全身却散发出比天上的太阳更为闪耀刺目的光辉。
风,自南面而来。站在高处,男子的卷发也随风而动,干燥到破裂流血的唇吐出低沉的声音:“把我的箭拿来”
几乎,电光火石般的速度,在忽起的大风之中,沙里斯堡按住衣角的瞬间,在应该不可能看清对方表情的距离,却好像看到了对方轻扬起嘴角,骄傲凛冽地一笑。
左臂伸得笔直,右手轻轻放松,只一刹那,白银箭镞承借着迎面而来的风势,呼啸着向沙里斯堡迎面射来。
那是绝不输给风的速度。
张着大眼,沙里斯堡向后面直直地倒下去。哄身体拍击地面,烟尘四起,自后脑至额头上扑地弹出,标有雷蒙字样的银箭尾翼。
“记住!法兰西是永远不灭的”
射出这支箭的同时,青年墨绿色的眼睛迸发出金色的炫光,并倔强地挑起唇瓣一端,向敢于触犯他内心圣域的敌人致以无敌的微笑。
一切来得太快,英国军队措手不及还来不及理清究竟发生了什么,站在奥尔良城墙上的男子身后已出现了一排战士同时扬起弯弓射下如雨般的箭镞,跟随主帅的尾音齐声大喊:“法兰西永远不灭”
没错,尽管会有细小的不安,对未知的惶惑,有时也会忍不住脆弱迷茫痛苦动摇。但内心深处却有着那一往无回对深爱着的祖国的自豪,以及自己绝对不会认输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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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领四千人马,急行军,目标奥尔良。
随着行走天数的增加,气温也愈加毒辣,白天,在烈阳的炙烤下,一身盔甲如同贴肉的铁板烧,到了夜晚,露宿在外的不习惯及蚊蝇的干扰又让人难得一场好眠。
但只要对上身侧查理那双清澈深邃的眼睛,因不安而浮躁的心便又不可思议地漾起丝丝清凉。
肉体的疲惫都是相同的,查理可以忍受的话,自己一定也可以!
咬紧牙关,要坚强一些,她是主帅呢!一遍遍在心底对自己喊着加油!手心因一直紧握缰绳都磨起了水泡。呼呼的风吹来,带起的也是炽热的气流,但不知为何,却不感到特别的痛苦呢?是因为感觉已快麻木迟钝了吗?
明明是第一次,长时间的骑马也好,这样统领军队也好,在烈日下赶路也好明明是辛苦的事,却为什么会让她有种莫名的轻盈感?
后背隐隐作痛、灼热欲裂,仿佛有什么即将突破身体的界限,挥扬出只属于有翼种族的翅膀,好奇怪啊,使命这两个字不是本该沉重的吗?会让人害怕,会让人颤抖,会让人不安,为什么,类似幸福的感觉却也同时正在暖暖的包容着她的全身?
“贞德!你没事吧,脸色好苍白呢?”身畔,富有磁性的低柔嗓音扬起,她抬起眼眸,便对上士兵装扮包裹下的查理那关怀的神情、温柔的眼睛
一点点展开微笑,迎着阳光,唇角像含着璀璨的金点明白了是因为查理他在这里呀
想到自己是为了保护他而去战斗,想到是在和他一起并肩战斗,内心深处就会涌起近乎战栗的甜蜜。
“我没有事!”缓缓打开笑容,她肯定地告诉他。
“那就好,我们马上就要到奥尔良了。”他轻轻一笑,予以鼓励。
风吹来,掠起赤金色的卷发,白马上的少女眺望前方,堡垒模糊的影子隐约可见。
静默半晌,她调转马头,望向身后将生命交付于她的四千士兵,想到这蜿蜒的队伍也是由一个个和自己一样会紧张会不安会害怕的鲜活生命所组成,想到在他们的身边,却并没有那能令他们安心的爱人,马背上的少女对着她的土兵们展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大家注意!奥尔良就在眼前!不要怕!和我冲上去!followme!illbringyouvictory!”
用爽朗的表情微笑着说出自信的话语,少女纵马向前方奔去,白色的马,白色的衣甲,在风中飘动的碎碎的卷发,俊逸的身姿清丽凛冽有如圣洁美丽属性为光的天使,高举的旗帜在空中划出笔直的道路,那是通向胜利的途径!
血液与神经在她的微笑下沸腾,那坚定的眼睛使人不由得交付出全部的信任,全体士兵的士气为之大振,不知谁先喊了一声:“保护天使!”眼神激动且灼热的士兵们前仆后继地跟着贞德的马向前方冲杀而去。
“哈哈!”距离她最近的查理拍着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贞德一边疾驰,一边奇怪地偏头问他。
“我在想啊”他狡猾地向她一眨眼“也许你真的是个天使哦。刚才的微笑好棒!”
“真的吗?”因他的赞许,她的脸兴奋得红了起来。
“我又没有教你,你怎么会想到说那些话去挑动他们的情绪?”他觉得很好奇。
“咦?我只是按照我的想法说的呀。”她笑着向他伸开手“查理,我们在一起呢,当然是要胜利的呀!”
“说得对!”他拍掌与她相击“有我们两个,当然要胜利!就这样冲吧!让他们瞧瞧我们的厉害!”
“嗯!”露出大大的笑脸,心奇妙地镇定了,血液却流走全身火热沸腾。和查理在一起,战斗也不觉得是可怕的了!在风中,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两个人,全力奔跑,眼光相绕,手指相连,这一刻,他们离得好近
好近比任何人比他的王妃都更要接近他这一刻,她一定是全世界距他最近的那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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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如浪潮般由远方奔涌而至,雷蒙皱起眉头,才打下英国人的一波攻势,不会这么快又来一波吧?俯身下望的同时,身边的士兵惊喜地狂叫出声:“老大!那是法国军队!是我们法国的军队!”
霎时,城墙上的气氛如翻滚了的沸水,士兵们陷入在一片欢腾之中,他们围困在此数月,终于看到前来支援的军队,欣喜之情可想而知。
“哇!我就知道一定会等到这一天!”有人喜滋滋地说道“雷蒙大人,我们快点儿开城迎接吧。”
“都给我安静下来!”雷蒙一甩头,怒狮般的大卷黑发下深绿的眼睛进射出幽冷的眸光,在他冷冷的注视下,大家连忙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恢复表面的平静。
雷蒙向前迈了几步,眯眼细细打量。城下的军队最前方,身材纤细的带队者似乎是从没有见过的将领。
“我们是国王派来的援军!请守将开门!”查理哑着嗓子向城上喊。
“带队者何人?”雷蒙小心谨慎,生怕中了英国人的圈套。
“我是贞德!”贞德抬头喊道,一边挥动着手中的旗帜“国王陛下让我来解救奥尔良!”
“贞德是什么人?”雷蒙皱起眉毛,怎么看上去竟然像个女人
“贞德小姐是神遣来的救国天使”贞德背后的士兵队长也仰头喊道。
“哈哈哈哈”毫不掩饰讽刺地纵声大笑之后,一脚踩在城砖上的黑发青年抱臂环胸,不屑地扬起唇角一端“别开玩笑了,女人来打仗吗?想要骗人也请找个高明的手段。”
咦?贞德瞠目结舌,完全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怎么会这样?就是为了解救他们才夜以继日地赶到奥尔良,好不容易来到城下,对方竟然不开门?
视线求救般地投向查理,查理挑了挑眉“因为被围的时间太长了,与外界完全断了消息,所以你的事这里根本没有听说过。大概是害怕中计所以不信任吧”
“喂!我们是真的法国士兵!”几个队长焦躁地冲上面挥手。
上面的士兵在期盼中被主帅泼了冷水,都犹犹豫豫的,拿不定主意,看了看身后满脸失望的部属,雷蒙坚毅的眼眸逐一扫过他们的脸,虽然没有微笑,但他语调中的沉静亦给人以安慰“这里是奥尔良,是法国最后的坚固要塞,没有任何人可以通过我们这里!我们是为了保护人民而战斗,坚强一点,不要因内心的软弱而给人以可趁之机,敌人们知道我们最期盼的就是国王的救援,所以才以此来试图打开我们的缺口,勇敢点儿!告诉他们,真正的法国士兵,是没有任何缺口的!奥尔良能守到今天,不靠天险与刀剑,靠的是我们勇敢坚毅的心!我们坚持一天,我们的亲人就能平安一天。比顽强,难道我们会输给敌人吗?”
最后一个问句,他大喝地喊出,漂亮的绿色眼眸迸发出摄人的熊熊星火,被这样的眼睛注视,士兵们像被点燃了一般,精神一振,齐声喝道:“不会!”
“对!我们不开门!我们不会中计!”
“一切听雷蒙大人的!”
耳边听着自城墙上传来的呼喊,固然感动于守军们的义烈,但是也不要顽固到不让自己人进城吧贞德蹙着眉苦恼地向查理看去,后者正在沉思,她忍不住仰头喊道:“喂!我可是来帮助你们的!你们怎么这样!”
“别说笑话了,”雷蒙眯起狭长的眼睛大声驳斥“你凭什么说出来帮助我们这样的话!你帮得了我们什么?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会打仗!就算你真是国王军,我也不会让你进城!奥尔良不需要废物!”
“他、他、他”霎时间,让人哑口无言,她不甘心地扯扯查理的衣袍,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问:“那个人你认识吗?怎么这样子?”
“没办法”瞟了眼城上的英武青年,查理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家伙,奥尔良能守到今天他绝对是功臣,记住他!
“贞德,别再和他浪费时间了,我军士气正高,直接去打英国人好了,你看”
适才他沉吟半晌,就是一直在观察地形,搬过她的肩,他一指东南“那边那座英军的堡垒就是控制南面交通的最重要最坚固的托里斯堡垒,只要我们打下它,就算打开了英军的缺口,解了奥尔良城之围!”
“哦?”“你会害怕吗?”他握紧她的肩,眼睛直直地凝视着她。
少女微笑着回答:“我为什么要害怕?”
“打仗可是会受伤流血的!”他的眼睛发出深蓝色的炫光,提前告诉她将要面对的一切。
“那你也有可能受伤流血,士兵们都有可能受伤流血,如果你们不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少女抬起倔强的下颌,大大的眼睛对上他的视线,口气带了小小的威胁:“不许小瞧我!”
深蓝色的眼中如有月华般瞬息万变,变幻涌动着各种各样复杂的情感,须臾,他笑了,真是个了不得的女孩子,只要给她适当的环境,她就会迅速地发芽生长,牵引着他的眼光时刻不能离开,就好像稍不注意,她就会飞到更远的地方,飞到他所无法掌握的地方纤柔却又勇敢,脆弱却又顽强,美丽却又危险
这样的生命体,到底是什么呢?
着迷般地凝望着身披银甲的少女。而少女则回他一个灿烂的微笑,右手高举起手中的旗,左手一拍马身,便向东南方冲去,她不用出言招呼,身后的法国士兵毫无疑义地选择跟着她的方向前进。看着那纤细的背影凛然的姿态,怎么能让人不心生起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包围奥尔良的英军沿罗亚尔河修建了一系列的城堡,查理所挑选饱打的这座最为坚固。堡内的英国人早已发现他们,但见主帅是位少女,便完全不在意地任他们接近,打算正好将这些援军一网打尽。他们一面暗中耻笑法国人的愚蠢,一面自大地关起堡垒大门,并不马上出来正面迎击。
围绕堡垒的周边有着深深的壕沟,查理因为担心一直紧紧地跟在贞德的身后,两个人身先士卒,最先到达深深的壕沟前,一勒缰绳,查理望向贞德,贞德也正好抬眼望他,相对一笑,他轻声道:“我们打赌吧,贞德!”
“好,”她甩开被风吹得遮住眼睛的额发,坚定地望向他“你要赌什么?”
“赌我们谁先跨过眼前这道壕沟吧!”他眨了下右眼“你占便宜哦,你有寒星,我却无法带月神来。”
“哈,这么说今天徒弟是要注定胜过师父喽。你输定啦,查理,准备好给我的礼物吧。”她笑着在马背上伏下身体。是查理教会她骑马的,她才不会害怕,她有着随时都可以起飞的感觉,小小的一道壕沟会阻挡得了她吗?她可是查理选中的天使呢。
为了查理!她才不会输!
如同光之箭,白色的寒星加速助跑四蹄飞扬,腾空的瞬间,银色盔甲被阳光反射出一片水色光波,好像是凭空飞跃而起的少女浸淫在漫天的光影尘埃之间,纤细的背上像是真的扬展出一双透明的羽翼
他望着她,不由得失了神,直到少女漂亮的一拉缰绳,在那一边回头笑望。
风吹起她额前早已过眉的刘海,美丽的脸上有着灿烂无比的笑容,这盈盈微笑的少女是他所熟悉的让娜吗?
那孩子气的让娜,那动不动就会流泪的让娜,什么时候拥有了这样的表情?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人就会变得坚强,那么,贞德,你想要守护的是什么呢?是我吗?
怔怔地望着她,一动不动,一道道人影从身边滑过,是无数的士兵跟着她跃过壕沟,他却无法动弹,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迫使他的视线追随着她,迫使他不觉间张开了嘴,心跳为之加剧,血液流走全身,身体却像被什么按住般地怔立在原地,这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她在人群中高举旗帜,旗帜在猎猎风中飘扬,士兵们跟着她的旗帜前进,并奋不顾身地挤在她的身边保护着她。
心脏怦怦怦为何跳动得这样快?是因为他们的距离拉远了吗?她迟钝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上的丝线还在吗?紧紧系在他与她之间,那肉眼无法看到的丝线,没有被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马分开扯断吧
苞上去,必需要在她的身边,只是离开一下下,已经觉得如此不安。
苞着她来,真的真的只是因为她还不够强,无法独自完成他期许实现的目的吗?
有没有可能,是他真的不愿意离开她呢?
如果是这样,又该怎么办呢?
无法离开的人,最重要的人,不想失去的人,让他想要信任的人,这样的人不是早就说好是不可以也不必要存在的吗?
一次又一次的期待,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他还没有受够吗?
人类是根本不值得信任的美丽的话、美丽的人,美丽的感情,都是有毒的花
诱人而危险。
深邃的眼睛闪亮着,旋而暗淡下去,手指慢慢地握紧,又慢慢地打开,对呢,只是要利用她罢了,只是这样就好,千万不要认真啊,查理,不要再付出一丝一毫的感情了,在付出之后,在交付全部的信任之后,等待你的就只有虚假与背叛了就像贞德如此信任着他,而他所有的承诺却只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啊”细小的惊呼声传入他的耳膜,猛然间令他从自我的世界中惊醒,抬眼望去,透过騒动混乱的人群,看到的是贞德中箭摔下马背的情景。
“哈哈哈哈”堡垒内的英国士兵大声狂笑起来,按照长官的吩咐射向对方的主帅,果然,主帅一旦中箭,士兵们便会乱作一团。
此时不攻,更待何时?英国人—招得手,马上开门出来迎击,试图趁乱破敌。
“贞、贞德”
吧燥的唇上下碰了几下,才撕心裂肺地喊出她的名字,混乱的心情不再有整理的时间和余地,来不及思考心脏如被重物狠狠直击的痛是因为什么,身体服从最深刻真实的本能,已经令他纵马跳过壕沟,反手拔出宝剑,他力拔千军,以他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向中箭落马的少女奔去。
不顾一切地向前冲,连敌我都不分地推向两边,谁也不能阻挡他的道路,直至奔到她的身边,急急地从小心警戒地护在贞德身边的队长手中揪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抱上他的马背,连声急问:“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彼不得听她回话,他昂头嘶喊:“退兵退兵!先退到树丛中!”
他的声音浑厚低沉,含有令人不能抗拒的威仪,士兵们竟真的听从他的指挥,暂时退向了不远处的树丛中。
他抱着她退至灌木丛后,才轻轻地将她放在地上“忍着点儿,我帮你把箭拔出来,帮你包伤口!”
少女面色苍白地撑起手臂坐直身体,他急忙扶住她“很痛吧?”
“可是”她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摇头,其实是因为突然中箭吓了一跳才从马上跌下来,并不觉得有什么痛楚,她迷惑地皱起眉毛“我我一点都不痛啊”“这个时候,你就不用坚强了!真是的,快点躺下!”他不懂心情为何突然失去了冷静,又因为这份失措而更令他有着莫名的恼怒。
“我没有在硬撑啊。”少女加大声音,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觉得痛嘛、非要说痛的话,也只是被查理捏得紧紧的手臂在疼而已啦。
“你中箭了,怎么会没事?”
“我也觉得怪啊,”她低头审视,箭真的扎在胸口上呢,可是真的是不痛啊好奇怪
心念一动,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忽然抿嘴笑了起来“哈哈,我知道了!”
陡然间,前一秒还脸色苍白的少女突然格格地笑出声,令他莫名其妙“怎么了?贞德?你你真的没事吗?”
“查理!是你救了我呢。”她笑眯眯地望向他“不要担心,我根本没有事!你看”她解开衣甲,胸前挂着一个小小的锦囊,正巧阻隔了箭的继续深入?
“这是我的护身符,”微笑着流露出小女孩的天真,她摇了摇胸前的锦袋,俏皮地冲他眨眨眼睛“查理,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看他不语,她更加得意地扬起小小的脸庞“是金币!是你送的那枚金币哦!我一直带在身啊?”
话还未说完,忽然跌至一个宽广的胸膛中,他紧紧地拥抱着她。为了怕眼泪落下,她轻轻地闭上眼睛,把脸埋入他的胸膛,用那冰冷的铁甲平复她浑身泛起的火热
怀中的少女好安静,静静地依偎着他,收紧手臂,抱紧她也还不够,唇贴上她的脖颈,只有感觉到体温和心跳,才可以获得心安。
她在这里,她没有消失可是自己这份情迷意乱的感觉到底
以为,他的感情是收放自如的;以为,她对他而言,并不具有所谓特别的意义。
可是为什么他竟会如此害怕怀抱中的少女消失呢是什么在混淆他的心志,让感情在瞬间全面压倒了理智;看到她中箭的刹那,他的心像被谁狠狠地拧了一把,这疼痛如此真实,绝无虚假
而看到她猛然间绽放的微笑,奇迹般的没有受伤,他应该松口气不是吗?为什么却会失控到如此地步,抱住她不想放开?这猛烈的、澎湃汹涌的而又莫名的、毫不熟悉的狂澜正在试图吞没他而这,根本不是他所需要的啊眼睑紧紧闭着,俊逸的脸被复杂的情绪所扭曲,抱紧少女的十指剧烈地颤抖,心在左右挣扎,冷酷无情的心却难以做出可被称之为正确的判断
如果遇到的人不是她,如果他的阴谋能够更纯粹一点儿,会不会,他就能理智地掌控住一切发展?
会吗?能吗?
神从来不给人任何回答,不允许生命中有任何一次重来的假设
重重地咬住嘴唇,让疼痛唤回他应有的清醒理智,一点点,一点点,把手慢慢地松开,缓缓地张开眼睛,深邃的蓝眼睛已收敛好所有的真实
迷惑、不安、喜欢、忧虑感情是最大的敌人,而他如此骄傲,怎么可以轻易认输!即使是自己也不可以!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他根深蒂固的愿望达成
“没有事就好。”他注视着她,强迫自己扯出一抹微笑,强迫自己残酷下去,强迫自己切换到查理陛下的身份思考面前的问题“现在,我们马上重新出击,敌人一定会想象不到”
“对耶!”她扬起脸,双眸神采飞扬“你真聪明!他们一定以为我中箭了,哈,我们这个时候冲出去,一定会打败他们的!”
退出他的怀抱,她转过身,跑向树林中的士兵们。
臂弯里失去那温热的小巧身体,怅然的空虚令他不觉抬起头,视线追踪那背对着他绕过灌木丛中向树林中的士兵们下令再次出击的意气风发的女孩儿,一定不知道他正在对她做着一件残酷的事吧
无奈地扬起唇瓣,无论他说什么,她都相信;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怀疑。相信他、深爱他、欣赏他,把他的一切都当做绝对正确的少女,就像灼热的阳光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