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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弥还处在最初的怔愣中,满脑子是那片腿骨和血肉骨渣铺满的地板,胃里面翻涌,神思游荡到了九天之外,耳朵里捕捉到一些声音,打斗,男人艰难的发声,女人尖锐的惨叫,可她就是不能再动,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一帧一帧,陈暮东,陈暮东的枪,还有那把傅凌止用来自残的匕首,还有从傅凌止身体里流出来的血,至今她还记得味道。
她不知道,她之所以记得,是因为现在她可以很真切的闻见。花了很长的时间让灵魂回到身体,被枪声震得麻木的耳朵里嗡嗡的声音逐渐消失,她回神很快的就发现地板上那一男一女诡异的姿势,可能是满目赤红,音弥费了些时间才看清楚,看清楚之后又是发自肺腑的尖叫。
她看到了什么呢?
被染成墨黑的军绿色大衣,傅凌止扭曲的腿,以及从他们身体下面溢出来的血,边流边干涸,她不知道这片血具体是从谁的身体里流出来的,她只看到傅凌止由苍白转为青黑的双手扼在了倪泪瞳的脖子上,天鹅般白皙精致的脖子以一种奇异的角度歪曲着,一如她向上翻的眼珠。hboo
音弥撒丫子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哭一边疯喊“傅凌止!傅凌止你疯了吗?放手,快点呀!倪泪瞳!醒醒!”
等她的手触到傅凌止的双手的时候,被异常僵住了的骨头和冰冷的温度吓得弹了起来,那时候她才发现傅凌止的双手像铁一般坚实,并且僵硬。
费了好大得劲儿才把手从脖子上移开,很快的倪泪瞳的脖子浮现一圈清晰的红色勒痕。
音弥摸了摸她的脉搏,然后飞快地把身体变冷逐渐失去意识的傅凌止扳正,小心翼翼的让他躺好,做了紧急施救措施,效果不大,她颤抖着手拿起电话按下120。
警车和救护车是同时赶到的,一个普普通通安宁和谐的小区惊现枪声,可想而知人心惶惶,在对峙的过程中音弥并没有听见屋子外面有人,窗户里对面的整栋楼都是暗的,枪声响了也没看见灯亮几盏,可是有人报了警。
音弥被围在一堆警察中间,冷硬的制服折断了她的视线,以至于傅凌止被抬走的时候具体是什么状况她也没弄清楚。
现场很乱,满地妖冶诡异的血和墙壁上的弹孔,音弥的心也很乱,女警察递给她一件毛毯一杯热茶,音弥抖着手把水往嘴里送,不经意地一撇,倪泪瞳已经不见了,她慌乱的四处找了很久,原本地上躺着的人不在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
女警察面无表情道“从现场的痕迹来看躺着的那位女士可能是嫌疑人,当然也不排除三个人中两个人联手对付另一个的可能性。她已经被送往医院,现在我们需要了解事情的经过,会问你一些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音弥点点头,被两个警察带到警局审问,六个小时后,她从警局出来,冬日的阳光像层层绒毛那样突兀的洒在了她的睫毛上,眼睛被刺痛的睁不开,突然觉得昨晚那几十个小时就是一场大梦,初醒,她竟然有种不知在何处的错觉,思绪纷繁复杂,在门口浑浑噩噩地站了大半个小时她才恍惚的想起来,奔跑到马路上拦了一辆的士就往医院赶过去。
印象中傅凌止给她的感觉就是四个字,屹立不倒。天大的事儿在他那里都能迎刃而解,当军人这么多年,身上的伤痕不下五十处,可没有一处能要了他的命,包括五年前的那十八刀,包括多年前她提离婚时他逼她打中他的那一枪,亦或者是固执的呆在绑满炸弹下一秒就会爆炸的自己身边。
可现在会怎么样,实话,音弥不知道。
除了窗外飞逝而过的树和楼群,她没感觉到别的在变化的东西。想想又觉得自己可笑,用以前来对比现在,然后自欺欺人安慰自己,这次也一定会像以前那样。傅凌止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恨不得他马上去死,真正生死未卜了,她又祈祷他活着,甚至都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要祈祷,只希望事情没有发生,想象着如果被抢射中的是自己又会是哪种情况。
活着的人不一定就是幸运的,这点于她于倪泪瞳都是如此。音弥已经厌恶透了一边担惊受怕一边不停地猜测的日子。她受够了。
到了医院费了一点时间才问到他人在哪里。六个小时了,还在手术中,这意味着什么,身为医生的音弥不敢往下想了。
凌乱的步子止于走廊拐角,音弥停下来大口大口喘气,抬眸遥远的望着那盏亮起来的提示灯,然后傅家人或焦灼或心碎或木讷的身影断断续续的进入视线之内。
听老爷子已经不能走路了,音弥看到背对着自己的那把轮椅以及轮椅上有着花白的头发的人时,心里还是百感交集了。
谷舒晚坐在一旁冰冷的椅子上,双手攥紧,一脸颓然和悲伤,傅晚灯弯腰拿手帕给她擦泪,傅行止和蓝君汝抱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啾啾站在一边。
大家都很安静。正因着这份难得的安静,音弥知道自己不能出现,她这个人不擅长雪上加霜。
等到第十一个小时,手术室灯灭的那一瞬,音弥清晰地感觉到了身体里从毛细血管开始的凝固。
短短的几分钟比过去的五个小时还漫长,最后,傅凌止好歹是被推出来了。
全身的肌肉放松,可是好景不长,音弥虽然听不到手术医生的话,但从傅家人忧心忡忡的神色上就能感觉到事情并没有变得多好,一般来家属出现这种神色大多数是病人接下来陷入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或者接下来四十八小时七十二小时是关键期,挺过去就没事,挺不过去的话人就没了。
音弥捂住嘴,不知道颤抖的是嘴唇还是她的手,仰头眨眨眼,音弥原地踌躇了三分钟,然后她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