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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队一路西进,半月后,终于到了秦州城(今甘肃天水市)。天快黑了,杨整决定入城修整一番。这一路走来,为了安全起见,商队都是避开大路大城,夜间也都宿在野外,大家都累坏了。此地离长安已经数百里之遥,应该是安全了。况且,这时期,关中与塞外往来频繁、贸易不绝,一个商队也不扎眼。只是入城时遇到了些许麻烦。
一路上,杨整遇到沿路的关卡,都是打着隋国公杨忠的旗子顺利过关,可不曾想,隋国公的名号,到了这秦州城,已经是不太好用了。商队入城时,遭到了守城兵士的盘剥,说是所有的货物,要交十抽三入城税。杨整他们的商队里,都是茶叶、绸缎这些奢侈物品,十抽一的话,数千贯钱都要被盘剥了。于是杨整故作高傲地对为首的什长道:“这位军爷,我们是隋国公的府上的,车里是隋国公的侄公子,请军爷看在隋国公府的面子上,让我们入城吧!”
谁知道这位什长一点也不忌惮隋国公,嚷道:“去去去!管你什么隋国公不隋国公,到了这秦州地界上,就得守秦州得规矩!”
这下直接给杨整整不会了。父亲说,只要是插着隋国公府的旗子,就能在大周境内畅行无阻,只是到了塞外就要低调些了。这还在大周腹地,离塞外草原还远着呢,就不好使了?其实,这也不怪隋国公的名头不够响,只是这时期,往来的商队太多,很多商家为了方便,都会花点钱,把商队挂在某一家权贵的名下,求一副旗子,什么这国公、那丞相的。这些旗子可以唬一唬草原上的牧民,可是这秦州关内的兵油子早就见怪不怪了。
好在杨方是个见过世面的,连忙走上前去,塞了好大一个银锞子到什长手中,这什长掂了掂,满意地点点头。杨方趁机道:“军爷说得是,到了军爷的地界,当然是军爷说了算。只是,这都是些粗鄙的货物,笨重得很,交给军爷反而累赘,不然咱交个朋友,等我们从草原上换了真金白银回来,再补上这些税。”
什长满意地点点头,得意地笑道:“嗯嗯,也对!算你们是识相的,不过,车上的货还是要检查的,可不能带些不该带的东西。”
各朝各代对盐铁的控制都是极其严格的,走私盐铁罪同谋反。所以,每有商队过城,检查都是必须的,尤其是运往塞外的货物。什长说着便走向了车队的后半截,一一掀开布帘查看,这一看之下还真是吓一跳。
一般的商队,也就是运一些粗糙的麻布、下等的瓷器,还有就是老叶的茶砖。这些东西在中原都不值钱,但是到了草原上,那都是硬通货,尤其是茶砖,是草原人必不可少。游牧民族吃的油腻,烹饪技术也单一,牛羊肉都不好消化,久而久之就会得“大肚子病”,这时候,茶叶就是救命的良药了。精致的细茶太珍贵,普通牧民买不起,就只能买这种老叶做成得茶砖了,反正效果是一样的。而杨整他们的车队里,全是如玉般精美的瓷器、各色丝滑的绸缎,特别是那茶叶,掀开车帘就只闻见清香扑鼻,怕是刺史府上的茶叶也不过如此了。
看到这些货物,什长反而放下了傲慢的姿态,只是朝城墙上使了个不一般的眼色,便让车队入城了。
杨整他们刚入城没走多远,正准备找一个落脚的客栈,旁边忽然跳出个男子,说道:“贵人可是要找住处啊?天快黑了,怕是一时半会不太好找,小人知道个好去处,专门招待贵人这种商队的,地方幽静宽敞,还能囤货饮马,关键是价格公道,贵人要不要带路啊?”
杨整见这人三十出头,精瘦高挑、尖嘴猴腮,头顶上稀疏的头发盘成个小发髻,随意地插着根木棍,几根黑黑白白的胡须飘在下巴上,标准的坏人形象。杨整本不想搭理这号人,只是此时确实不早了,要是天黑之前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落脚也确实麻烦,便笑道:“如此多谢大叔了!”
杨整以为这人马上便会带他去找客栈,谁料听了他的话,那男子一个劲的傻笑,嘴巴里念叨着:“好说好说。”脚下却不动地方。杨整忽然明白了,这大概是这城中专门给外来人带路,靠挣带路钱为生的无业游民。于是杨整从怀中摸出几文钱递过去,说道:“还请大叔带路!”
这男子笑眯眯地接过铜钱,这才说道:“嘿嘿嘿!请贵人跟我来。”说完便领着车队朝前走去。
杨整又问道:“大叔,这秦州城离伏俟城还有多远啊!”
男子回道:“小人当不得贵人一声大叔,老汉姓赵,没个大名,家里行四,大家都叫我赵四,您也叫我赵四得了,至于这伏俟城啊……
还没等赵四说完,杨整便“噗呲”一声笑出声来。赵四连忙问道:“可是小的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杨整强忍住笑意,说道:“没有没有,哦对了,您是不是有个对头叫刘能啊?”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可把赵四弄糊涂了,一脸茫然地回道:“没有啊!”
杨整终于忍住了笑意,说道:“赵四叔,您还是说说伏俟城吧!”
赵四回道:“说起这伏俟城啊,近几年去的人可不多,如今大家都愿意往突厥走商。不过老汉还是熟悉伏俟城的。年轻的时候也曾跟着商队一起去过。伏俟城离这里还有,我看您这货这么多,走起来也慢,怕是还要两三个月才能走到呢!不过也正好,眼下刚开春,伏俟城冷着呢,等你们到了那里呀,刚好暖和起来了,等你们把货一卖,刚好九十月份能赶回来。”
杨整听了,心里也暗自庆幸。不多时,赵四就领着车队到了一处庄院前。这里不是城里的正街处,也不像个客栈,倒是像个大户人家的宅子。门前匾额上也写着“郭家庄”。赵四冲门里喊道:“郭掌柜,出来迎客了,老四我又给你带来了大主顾,牙钱可要多给啊!”杨整暗笑道:“原来赵四这买卖还两头收费。”
听到赵四的呼喊,门里头有人应声道:“来了来了!贵客盈门,欢迎欢迎!”随后,一个大胖员外走出门来。这胖员外比杨整还矮了半个头,敦敦实实的,满脸堆笑,一双眼睛也不知道是笑的,还是被脸上的肉挤的,只看见两条缝。鼻子倒是大得很,偌大个胖脸,鼻子占了一小半。倒八字的眉毛,头顶上的头发比眉毛多不了几根,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一见到这刘掌柜,杨整暗道:“这不活脱脱就是刘能吗?”今天真是有趣儿,遇到两个人,一个名字叫赵四的,一个长得像刘能的。
郭掌柜笑盈盈地向杨整行个礼,味道:“贵客有人多少、货多少啊?你说一说,我给您安排妥当!”说着便把杨整往门里引进。
杨整却不迈步,这人生地不熟的,还是把事情谈好再说,免得进了人家的地盘,就不好说话了。杨整问道:“掌柜莫急,我这人多货也多,怕是要多麻烦你了。只是还请你先说说怎么个安排法,价格多少,我好向东家请示。”
郭掌柜回道:“是是是!您看我急了不是!我这里啊,有六处独立的院子,和一些单独的房间,现下空着三处院子。人多的话呢,您可以单独租个院子,不管您住多少人,只要您住得下,都不加价,饭菜就另算。院子呢有大有小,小点一的2贯钱一日,大点的3贯钱一日。我看您人不少,怕是要两个院子才够用。每个院子都有两三间正房供主家住,两侧耳房数间,都是通铺,供下人住。至于车马,都停在后院中,就不用您破费了。不过饮马的话,一匹马收您十文钱一次!”
杨整也不知道这郭掌柜说的价格合不合理,只是都在他的能接受的范围内,便回头引元廓几人下车了。再对郭掌柜道:“掌柜的,前面带路吧,先带东家寻个好点的院子歇息着,咱再聊!”
郭掌柜应道:“好嘞好勒!请进请进!”说着便引着元廓夫妻和杨整一起进了门。又招呼两个伙计过来,带着杨方和广宁去安顿其他人。
等进了大门,杨整越发觉得这不是个客栈,便问郭掌柜道:“掌柜的,我看你这地方,不像是个客栈啊,怎么也做起了这迎来送往的生意啊!”
不料郭掌柜长叹一声,懊悔地道:“让贵客见笑了。其实啊,这庄子啊,是家父留给我的祖产,家父当年也和您一样,是个做大生意的,只是养了我这么个不孝子。成天地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家父在的时候还好,自从家父走后,就靠着变卖家产过日子。没有几年就把家里卖空了,只剩下这空房。就在这时候,我那一直不争气的婆娘竟然怀上了,咱也要当爹了,这才翻然悔悟。只是,我没有学会家父做生意的本事,名声也被自己搞臭了,只能把这庄子改成个客栈,一共六个院子,供您这种行商的客人租住。好在这秦州城来往的客商络绎不绝,养家糊口倒不成问题。”说着便引着杨方等人走进了一处院门,又是一番介绍。
最后杨整并没有听郭掌柜的建议,租两个院子,而是把剩下的三个院子都租了下来。没办法,拓跋氏的人都是娇生惯养的,这一路走来都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有个修整的地方,总不能让大家都睡大通铺。
第二日一早,大家吃过了郭掌柜特意准备的早饭,杨整便结了租金,招呼着继续赶路了。不料刚出门,赵四又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扯着杨整的衣袖,问道:“杨公子,不知道您这商队,可找了向导没有啊?这一路西去,到伏俟城还有上千里路呢,一路上一会儿是山高林密、一会荒凉的戈壁。没个向导怕是不好走的呀。”
杨整从赵四滴溜乱转的眼神中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也不点破,故意问道:“莫非赵四叔知道哪里能寻到向导吗?要是能找到合适的,少不了你的好处!”
赵四贱兮兮地道:“您有所不知啊!到过伏俟城人人可不多,向导难找得很。不过最好的向导,可就近在眼前啊。”
杨整故作惊喜地问道:“是吗?在哪里啊!还请赵四叔赶紧引见引见!”
赵四从杨整调侃的语气中也听明白了,自己这点小心思人家早就看透了。便憨憨一笑说道:“您就不要拿我打趣了,我就可以给您当向导啊,至于工钱嘛,您看着给就是!”
杨整也觉得这一路西去,荒郊野岭,人生路远的,确实需要一个向导,便也同意了。于是赵四便笑嘻嘻地加入了队伍。
一路上赵四都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向导的角色,领着队伍一路绕山过水,一截难走的路都没有,让大家都觉得这钱花得太值得了。之前走的那些路,不是泥泞不堪就是逼仄的小山路。
三日后,队伍走到了一处山崖前。赵四来问杨整:“杨管事,过了这山头再走两日就到了渭州地界了,只是过这山崖不太容易。绕过去呢要走个四五天,不过小的知道条山路,人倒是好走,就是车马有点麻烦,不过路近,明天天黑前能走出山去。路我熟,我觉得走山路就好。不过怎么走还得您和东家拿个主意。”
杨整也不去问什么东家,元廓也不管事,一路上都是他说了算。反正也不着急,为了安全起见,便决定走大路绕过山去。这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东家元廓却出来说话了,他对杨整道:“既然有近路,为何还要绕远路呢?我们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实在是心焦得很!”
杨整解释道:“东家有所不知,这山高林密,不知情况,万一有什么情况也不好应对。车队里都是些珍贵货物,有个闪失就不好了。”
这还是从长安出来之后,杨整第一次反对元廓。这一路走来杨整都对他千依百顺,恭恭敬敬,让他又产生了真是人家主子的错觉。所以,杨整一反对他,倒让他有些不高兴了,又以为杨整是真的在乎那些身外之物,便带着怒气道:“平白无故多走些路程干什么,向导都说了,熟悉山路,并无不妥!况且咱们这么多人,怕得谁来!”这时赵四也帮腔道:“这路我走了七八回了,肯定没问题的!”
杨整斜瞟了赵四一眼,说道:“如此,便听东家的!”杨方察觉道杨整的不高兴,过来安慰道:“算了吧!反正咱也伺候不了他多久了。等到了伏俟城,咱只管做自己的事,谁还管他的生死!”
杨整笑道:“方哥放心,我不至于为了这么个事生气。只是我觉得这山里头不太对,你让刘赢、周俊他们都警醒点!我怕出事!”
进山没多久,车队便走到了一处峡谷。峡谷内很深,一眼望不到头,峡口两边都是峭立的山壁,中间的路刚好够马车通过。赵四吆喝着:“过了这峡谷后,后面的路就好走了,大家不要着急,一辆车一辆车过啊!”
“慢着!”杨整策马来到峡口处,问赵四道:“赵四叔,这峡谷有多长,要多久才能走过!我看这峡谷窄得很,最窄的地方怕是过不了车吧!”
赵四解释道:“杨管事放心,这峡谷名叫富贵峡,走商的车队都从这走,原先这峡谷啊确实有不够过车的地方,不过来往的商队多了之后,那些豪绅为图方便,遣人将不能过车处挡路的凸石都凿掉了,如今是畅通无阻啊,个把时辰就能通过。”
杨整又道:“这峡谷又深又险,看着就瘆人。出来之前,老家主有交代,这次是郎君第一次出来走商,一切以郎君的安全为主,咱们还是绕路吧!”说着调过马头就要往回走!
不料赵四叔却上前扯住杨整的缰绳,急道:“杨管事不问问郎君的意见吗?”刚好此时元廓拨开车帘,探出头来问道:“怎么回事,为何不走了!”
还没等杨整答话,赵四赶忙走上前去,答道:“东家,过了这峡口之后,后面的路就好走了。杨管事说还是要绕路,这已经走进山里了,再绕路怕是要多走五六天,你看是不是直接走峡谷过去就好!”
赵四的话太有煽动性,元廓便顺着他的话说:“便走这峡谷吧,多注意些就是!”
赵四顿时喜笑颜开,像个得胜的将军似的,也不管杨整了,对后面的车夫们吆喝道:“东家说了!走峡谷,大家伙赶紧跟上啊!”说完便向峡谷内走去。赵四走了几步,发现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回头一看,那些车夫竟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正疑惑呢,却见杨整下了马,走到元廓车前,刚好元廓又拨开了车帘。还没等元廓说话,杨整便指向峡谷,对元廓道:“东家请看,这峡谷又窄又深,人在谷中,只要两头堵上一辆车,就进退两难。如果有人要杀人越货,咱们可只能任人宰割了。”
元廓看了一眼峡谷,却看不出哪里有什么惊险的地方,一脸的不耐,又说不出反驳杨整的话,场面一时间竟僵住了。广宁公主见状,忙从车里出来,拉住元廓手臂,对元廓说道:“大哥,杨管事说得有理,这一路走来,多亏了杨管事谨慎调度,才顺利到此,还是听杨管事的吧!”说完用力握了一下元廓手臂,以此暗示。得了广宁公主的暗示,元廓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已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了,于是悻悻地退回了车内。
杨整与广宁公主对视一眼,感恩地点点头。随后杨方便招呼着车队掉头往回走。赵四突然长啸一声,吼道:“都站住!”随后后退几步,对周边地密林里喊道:“都出来!羊儿不肯入场!”
突然从周围的树林中蜂拥而出一批黑衣人,各个黑巾包头,黑布蒙面,手里头都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叫叫嚷嚷地围住了车队,两个为首的黑衣人更是走上前,将赵四簇拥在中间。杨方立刻拔出腰间佩刀,喊道:“迎敌!”刘赢和周俊两人马上组织卫队突到最外围,将拓跋氏的人围在中间保护起来。广宁公主也下了车,拔出秀剑,和杨整站在了一起。元廓只露出头瞧了一眼,见此情景,战战兢兢地缩回车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