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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家门口有个小院,往昔年间,常有鸡鸭相伴。
但是一到饥荒的年代,兔死狗烹,空落落的一片。
听说,癞皮陈因为没饭吃,把家里的小儿子煮了。
吃了一个月,家里的傻媳妇才发现自己的孩子不见,找癞皮陈哭了好几天。癞皮陈一气之下,把傻媳妇儿也煮了。
傻媳妇够傻,也够壮,混着些树皮烂叶,再把内脏晒一晒,足足吃了三个多月。
所以大家都因为缺粮饿得面黄肌瘦时,这里气血红润的几个人,显得特别扎眼。
癞皮陈一身癞皮,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目光都集中在常小芸和陈老实身上。
傅洪雷每次去山中打猎,都会分一些猎物给陈倩青。
这是陈倩青教他的,因为她是他未来的媳妇儿,他要养着她。
傅洪雷问过爹爹,爹爹说:“有理。”
所以别人家都在啃树皮吃黄土的时候,陈老实家还有肉吃。
陈老实说:“乡亲们都饿着,咱们分他们一些吧。”
常小芸说:“你今天分他们肉,他们明天就来吃你。”
陈老实说:“这是为什么?”
常小芸说:“你说,树皮好吃还是肉好吃。”
陈老实说:“当然肉好吃。”
常小芸说:“他们啃树皮,啃着啃着,就啃习惯了。他们还可以靠啃树皮为生。可是如果你让他们尝过肉的滋味,他们怎么还会愿意去啃树皮?一开始,他们会感激你,但是这份感激不会太久。直到有一天,你也没肉吃了,他们还回来哀求你分他们一点。你要是不分,他们就会恨你,他们会以为你藏了肉,想独吞。可是你没有肉,他们求不到肉,就会自己来割。这时候,割的就是你身上的肉,你孩子的肉。”
陈老实不懂,他是老实人,太复杂的事他转不过弯。但是他知道,他的媳妇,他的结发之妻饱读诗书,她什么都懂,他只要听她的就行了。
于是这一天,村民都饿着肚子来向道士求救。
常小芸很聪明,非常聪明。她知道没办法和这群绝望的村民讲道理,于是她就想办法去揭穿这个妖道。
可是她又不够聪明,她的聪明,还不足以拯救自己。她的计划很周全,却忽视了一点。
这些村民都是饿着肚子来的。
除了他们自己,家里还有饿着肚子的妻儿老小。
他们,绝对不是来讲道理的。
黄土都可以吞下去的人,怎么会跟你讲道理。
他们是来寻找一个希望,一个活下去的希望,一个不用再挨饿的希望。
道士闭着眼睛,半天不说话。
常小芸得理不饶人,接着逼问:“道长,请指教一二。”
道士忽然睁开眼睛,受惊般从座位上弹起,然后怒斥常小芸:“大胆妖妇!”
常小芸心中冷笑,道:“妖道!你还装模作样,当我们瞎了吗!”
道士直立桌上,对着众人所:“贫道专修通灵之术,对卜卦不擅精通,所以刚才面对此人的追问只好上天再请教无上真君。途中偶遇熊王大仙,知我来意,向我透露了一段隐秘。”
说完,故意一顿,偷偷观察了一下众人的反应,要是形势不对,还来得及开溜。
只见众人无不紧张注视着道士,丝毫未被常小芸的话干扰,村长问道:“是何隐秘,是否关系到我村中大旱?”
“正是!原来熊王大仙下凡,便是来捉拿这个妖妇!”说完道士怒目指向常小芸。
常小芸不屑道:“满口胡言。”
陈老实却极力争辩:“怎么可能,我和小芸是结发夫妇,相爱相知十余年,她怎么会是妖妇!”
“住嘴!听道长说!”村长呵到。
“此妖妇原本是山中一条害人的毒蛇,因机缘巧合误食无上真君留在人间的仙草,有了修为,幻化人形。真君念她修为不易,便有意放过。谁知她不识时务,附身在常家大小姐身上,还食其魂魄,取而代之。无上真君听闻此事大怒,便派坐下熊王大仙来此探查,伺机为民除害。”
村人议论纷纷,怀疑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常小芸。常小芸天生丽质,居然真有几分蛇蝎的惊艳。
这时人群中有人轻声议论,但屋堂不大,这些话都传入了众人耳中。自然也传入了常小芸耳中。
“我是记得,她刚嫁入咱们陈家村那年,我家的两只老母鸡莫名其妙的死了。”
“我也想起来了,有一次她从我家老水牛身边路过,摸了一下牛头,没过半月我这老牛也不行了。”
“还有我家旺财,就是跟了我十几年的那条老狗,当年对她吼了两声,当天夜里就失踪了。”
谈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说的内容都是常小芸如何毒害他们家家畜。
村里的家禽常受山中鼠狼滋扰,防不胜防,往些年谁家丢了只鸡死了条狗,站在村头骂上两句也就自认倒霉了。可是现在人群中出了一只替罪羔羊,恨不得什么罪名都往她身上丢,甚至有一户人家说自己家母猪难产都是因为常小芸。
追求真相往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饭都吃不起的村民,不喜欢困难的事。他们喜欢简单的解决方法,比如,这一切都是常小芸干的。
常小芸忽然感觉不好,自己似乎中了妖道的圈套。
可是众口铄金,她根本没办法一一辩驳。
只好怒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我家男人的叔叔伯伯,此刻真能因外人几句话的挑拨,就怀疑到自己人头上。”
癞皮陈一向对常小芸不怀好意,此时借机说道:“你常小芸一个女流之辈,也是外人,这是村中议事之所,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常小芸说:“你们不分青红皂白,这般欺辱自家小辈,死后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怎么面对列祖列宗是我们陈家人的事。为了保护我们陈家村,驱逐你一个外人,祖宗不会怪我们的。”
“对!”
“就是!”
“把外姓人赶出去!”
“妖妇!还我母猪!”
道士见状,知道自己又掌握了舆论的方向,内心偷笑,表面不动声色:“非也非也。驱逐了她,她换身皮囊,一样危害人间。”
村长说:“道长说要怎么做?”
道士说:“熊王大仙有旨,必要将此人洗净,然后焚烧祭天。方可停止旱情,降下甘露。”
村民们群情激奋,一同高呼:“烧死她!”
“小芸!”陈老实大声吼道!
他看见正欲辩驳的常小芸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狞笑着舔了一下常小芸的脖子。常小芸惊怒交加,却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身后之人掌刀劈晕!
陈老实睚眦欲裂,怒火中烧,对着那人狂吼:“陈彦宅!你干什么!”
陈彦宅便是癞皮陈,天生满脑袋的癞皮,为人也是癞皮,所以大家都记不住他的名字,只叫他癞皮陈。陈老实一直觉得这样叫会让他觉得不开心,毕竟谁都不喜欢自己的缺陷被人指指点点。于是平辈之下,又是癞皮陈的兄长,便一直记着他的名字,叫他陈彦宅。
常小芸被一掌劈晕,身子瘫软下去,癞皮陈刚好在她身后,顺势就抱住了她,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陈老实的面,上下齐手。这具他梦寐以求的活色生香落入他的手中,焉有不占便宜的道理。
陈老实再老实也不能看着妻子受辱,一怒之下拨开人群,冲向癞皮陈。
癞皮陈只觉得满怀香软,恨不得立刻将常小芸就地正法,可是这么多人看着,他实在没机会下手。
他看中冲过来的陈老实,一脸猥琐的说:“反正多要死了,让兄弟爽爽。也不算肥水流了外人田。”
村民有的羡慕,有的不耻,却无人相拦。都想看看,这妖精到底有什么诱人的伎俩,迷得大家神魂颠倒。
此刻陈老实已经来到癞皮陈面前,举起拳头就要揍他。可是癞皮陈躲在常小芸身后,双手死死按在常小芸的波涛之上,陈老实无从下手,气急败坏。
癞皮陈忽然将常小芸推向陈老实,趁着陈老实迎接娇妻之际,脚下一荡,把刚抱住娇妻还没站稳的陈老实绊倒,然后有一把将常小芸拉了回来。
常小芸身盈轻柔,癞皮陈虽然体弱,这一推一拉却毫不费力。眼见陈老实“噗通”一声倒地,更加无所顾忌,左手抱着常小芸的腰,右手已经神到衣服里面。
这等有伤风化的事,村长实在看不下去,别人可以沉默,他作为一村的领袖,绝不能沉默。
“住手!”村长高喊一声,“癞皮陈你干什么!”
虽然人人都叫他癞皮陈,可他却不喜欢别人叫他癞皮陈。
“我怕这小妖精作法逃脱,先降服她。”
“把你的脏手拿出来!”村长怒道,或许他也想让常小芸来背这个大旱的锅,稳定他的政权。但这癞皮陈不识时务,在他面前作乱,已经触怒了他。
癞皮陈满不在乎的说:“我要把这妖妇扒光给大家看看,让她原形毕露!”
“好!”
“扒光这妖妇!”
村长正要阻拦,人群却沸腾起来,纷纷支持癞皮陈扒了常小芸,最好再让大家深入检查一下。
“道长……您看这……”村长不敢公然跟大家作对,向道士求助道。
这道士方才被常小芸逼问之下不敢直视,此刻趁着她晕倒才敢认真打量,一眼望去,常小芸被癞皮陈拨弄得香肩外露,发丝凌乱,那副神魂颠倒风韵犹存的模样,竟让这游方老道动了凡心。
道士清了清嗓子,出面拦下众人:“诸位,请听我一言!”
村民闻言都静了下来,癞皮陈也停下了动作,手却在常小芸上身的衣服里,不知道在拨弄什么。
“这妖妇毒蛇附体,你们妄自动她,会惹来祸害。毒蛇最是记仇,你们若对她抱有半分亵渎,说不定,晚上就找上你们来了。还是将她交予贫道,好为她作法驱魔。”
道士的话胡编乱造毫无根据,最初大家都对他半信半疑,可是熊死旱来,绝望之际,这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不信也得信了。连癞皮陈也有些畏惧的愣了片刻。可是他烂命一条,苟且偷生一辈子,有生之年能吃上一口这只可远观不能亵玩的蜜汁仙桃,被毒蛇咬死也值了。
陈老实倒地撞到后脑勺有些晕眩,好不容易恢复,眼见癞皮陈欺凌爱妻,利落的爬起来又要扑上去,拦腰抱着常小芸想要将她抢回来。
可是癞皮陈的手就像黏在了常小芸身上,陈老实拉了半天都没把爱妻拉回来,常小芸身上的衣服不过是乡村的烂头补丁,经不住撕扯,“噗嗤”一声,竟被撕裂。
陈老实打呼“不好”!眼见爱妻就要在众人面前不着寸缕一丝不挂,却不知道该如何护住她。
活了大半辈子,他从没像今天一样委屈。
村长要献祭自己的孩子,自己没法子,爱妻出面阻拦,却被污蔑为蛇妖,还受人欺侮。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没用,什么都保护不了。
孩子保护不了,妻子保护不了。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叫陈老实,他为人也老实。从不得罪别人,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乡亲来了,他也热情款待。
邻里之间有什么需要帮衬,他总是第一个出手。村里要修田修路,他也总是卖着命的出力气。
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了这个漂亮又懂事的媳妇,知书达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自己蠢笨,很多东西都不懂,她总是笑着教他,大家闺秀嫁给了乡村野夫,却从不叫苦,也不埋怨,将家中料理得井井有条。
“为什么?”他小声的说。安静中村民听见他在说话,却听不清,都好奇的注视着他。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欺负我!”他忽然嘶吼,将众人吓了一跳!
“嘭!”屋堂上方的瓦片炸裂,露出一个大窟窿,随之而来一道黑影落下,正踩在道士头上。
随后向常小芸丢去一件黑袍,正好把她盖住。
“因为,你是个好人。”
那个黑影张嘴了,声音有些悲凉。
陈老实感激的看向他,却发现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傅兄弟?”
“陈老哥。”满村都是姓陈的人,但是陈老实知道,对于傅雨雪来说,只有自己是陈老哥。这是常小芸告诉他的。
“傅兄弟,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是个好人,就要被欺负!”他不懂,他真的不懂。也许如果他懂了,就不会被欺负。
傅雨雪忽然笑了,他最近很爱笑。
村里的人都没见过他笑,不知道他笑是什么意思。
“你做什么!”村长颤抖着阻拦,别人可以怕,他决不能怕。
傅雨雪没有理他,一步一步走向癞皮陈,右手轻轻翻转,一道刀风随着他的动作从他手中激射,直扑癞皮陈。
癞皮陈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双手一轻,直到傅雨雪来到他身边接过了常小芸,他才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剧痛。
低头一看,双手已脱离双臂,竟被刀风斩断。
恐惧比痛楚来得更快,双臂的伤口盈满鲜血,却没有落下一滴。
“啊!我的手!”癞皮陈痛苦的在地上翻滚,可是无论如何,这双手是回不来了。
因为,他碰了他不该碰的。
傅雨雪将常小芸交还给陈老实,带着一脸苍茫的微笑,说:“因为啊,欺负人的叫坏人。所以被欺负的,只能是好人。”
傅雨雪带着陈老实夫妇离开,突如其来,突然离去。
村长看着满地打滚的癞皮陈,再回头看看被踩得不省人事的道士。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是希望癞皮陈受到些惩罚,约束一下自己的行为。
可是这鲜血淋漓的双臂,似乎有些过了。
看见鲜血,觉得残忍,不忍直视。仿佛忘了他刚才逼着一家人去死。
什么都重要,除了人命。
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说话。
屋堂中一片寂静,除了癞皮陈的嘶嚎,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人们都被吓住了。傅雨雪抬手间,掌风断臂,这似乎是传说中才有的仙术。
可这样伤人的仙术,除了敬畏,带来的更多是恐惧。
道士被一脚踩碎了鼻梁,还来不及呼喊,便已晕了过去。村长唤来大儿子打了盆水,用毛巾擦干道士脸上的血迹,大冬天道士被这冷水一激,转醒过来。
“道长?”村长试探的喊了一声。
道士睁开眼睛,手扶道冠,忽然感觉一阵剧痛,摸了摸鼻子,痛苦的干嚎:“哎哟!我的鼻子!”
傅雨雪这一脚还算留情,只是踩碎了道士的鼻梁骨,他武艺精绝,若不想伤人,触地轻点,连脚印都不会留下。可是这道士污蔑常小芸,他这一脚,只为小作惩戒。
“道长,道长!”村长连忙招呼,道士捂着鼻子惨叫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一脸无辜的看着村长。
“道长。那妖妇被人带走了,接下来可怎么办呢?”
“这些先别管!你先告诉我谁打的我!”傅雨雪的一脚直接将他踩晕,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人里只有村长还算冷静,将刚才发生的事细细说来,尤其说到傅雨雪徒手斩断癞皮陈的双臂,道士才注意到这屋子里还有个在地上打滚的“人棍”。
看到这些,渐渐恢复清醒的道士意识到自己可能惹到了不能得罪的人物,他本能反应就是要跑,跑到天涯海角,永远的离开陈家村。
这个招摇撞骗的老道士不同常人,他是山贼出身,当初假扮道士是为了踩点。但是后来山贼让朝廷缴了,他下山假装算命逃过一劫。平日里就靠着这张嘴糊弄人,真遇到危机,那草莽的血气上来,竟然咽不下这口气,想要报复。
装模作样掐指一算,故作姿态惊怒交加:“这!这!这!”
村长看他这模样,不知发生什么事,连忙问道:“道长这是怎么了?”
“贫道刚才掐指一算,刚才竟有有妖气侵袭,仿若贫道三百年前所遇一只蝎子精,想必就是你说的这人。”
“什么?”在村长拿出珠宝献给道士时,便已经全然信了道士的话,“本村竟同时存了两只妖魔!”
乡人是多么的淳朴,马上就信了:“怪不得!傅雨雪刚才这些妖法一看就不是人会用的。”
“我早看这傅家父子不是人,要不然怎么十来岁的孩子能打死熊王!”
癞皮陈还在地上打滚,也不住的点头。
村长一着急,险些跪了下来:“道长救命啊!”
道士说这些话,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心机深沉,知道这傅雨雪自己对付不了,只能利用这些村民去送死。当下附身掏出一个瓷瓶,小心翼翼的递给了村长……
傅雨雪护送陈老实夫妇回家,刚坐下给自己倒下一碗凉了的茶水,常小芸就已经转醒。
看见自己身上裹着傅雨雪常穿的袍子,常小芸先是含笑脸红,忽然又想起什么,抬头看见身边的陈老实和桌边的傅雨雪,似乎莫名来了怒气,扭头也不知道跟谁赌气。
这一幕陈老实常常见到,他老实,他傻,他也明白,但是他什么都不说。
至少他知道,自己这位妻子,贤良淑德,从没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
傅雨雪喝了一碗冷茶,目光游离,仿佛只是在看窗外的景色。枯叶凋零,满地黄花堆积。
“这里你们怕是待不了,还是早些离去吧。”傅雨雪对着窗户说。
陈老实知道这句话是跟自己说的,习惯的看向常小芸,征求她的意见。
常小芸瞥了一眼傅雨雪,心中苦涩又甜蜜。
他还是关心我的。
可是女人吶,口是心非是永远改不了的毛病,故意说道:“我既然做了你陈老实的媳妇,一切自当听从夫君安排。”
说完故意看了一眼傅雨雪,却见他面不改色,仿若未闻,于是“哼”了一声,又把头扭回去。
陈老实听不出弦外之音,只道常小芸真心实意这样想,便没了顾忌,对傅雨雪说:“我陈老实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我的爹娘也埋在这里。祖祖辈辈都是陈家村的人,离了这里,我们还能去哪儿?”
“天下之大,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以带你去。”傅雨雪说道。可是这话,显然不是对陈老实说的。
“可是离了这里,陈老实也不是陈老实了。这是我的祖地,我希望倩青和倩兮也能在这里长大。”陈老实说。
傅雨雪漂泊了一生,他不懂陈老实的固执。但是他听懂了,如果陈老实哪一天不固执了,他也就丢失了自己。
丢失自己的滋味,他尝过,很可怕。
这个世界有很多事他不理解,但是面对他的朋友,他尊重他的选择。
“陈老哥,既然你不愿意离开,那就在这里,好生活下去。”
傅雨雪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自始至终,常小芸都没有和傅洪雷说过一句话,但是看着他离开,她的眼眶却红了。
“小芸……”陈老实回头看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雨雪走向自己家,又是深秋,没有雨水的滋润,满目都是苍茫。
家门口站着一个人,高高瘦瘦的样子,有些伛偻,显然不是傅洪雷。
“这么巧?”来人看见傅雨雪,主动上来打招呼。
“不巧,这是我家,我自然会在这里。”傅雨雪说。
“呵呵。”他尴尬的笑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请。”傅雨雪说。
“吱呀”一声推开了门,傅洪雷正在家中做饭,看见进屋的两个人,开朗的打了一声招呼:“爹爹回来了!啊?村长爷爷也来了?”
来人提着一壶酒,正是村长。
“洪雷,加副碗筷。”傅雨雪说。
“来,把这壶酒热热。”村长说,“小孩子千万不要偷喝!小孩喝酒会长不大!”
傅洪雷乖巧的接过酒壶,说了声“是”。
傅雨雪看着他踩着小板凳在灶头做饭的背影,说:“我多希望他真的长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