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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当然是京城四大才女——包括玉凤公主在内。
玉凤公主依旧华贵,陆幼薇依旧娇柔,毕玄机依旧风雨不动,唯一有变化的是谢小嫣,今日的她,洗净了铅华,摘下了珠花,素面朝天,显得比往日年轻了四五岁,只在妙目流盼间,依稀还有昔日的百变千幻。
谢小嫣有此变化只因一点,她辞楼了!
她不再是翠玉阁头牌花魁。
辞楼,是她多年的梦想,但每次提出,都被妈妈否决,翠玉阁,可离不得她。如今呢?四大才女一曲《白蛇传》将翠玉阁送上京城青楼的顶端,作为交换,翠玉阁还了她自由身。
万众瞩目的青莲之行,陛下亲自敬酒相送,京城百万百姓云集,这是何等的荣耀?
但他,偏偏没有来!
不在京城就是理由?
不!真正的理由不是这个,如果他真的想来,哪怕身在北国边陲,他一样可以赶到,他不来,只能说明一点,他根本不在意这个!
这是他的洒脱他的豪迈他的特立独行,但这是否就是全部?也未必!或许这还折射出另一重含义,他,终究与正统文坛格格不入!
前者,让几女无限迷醉。
后者,却又让她们隐隐不安。
海宁,海宁楼顶!
一座精致的凉亭,四根立柱支撑,立柱上刻着一首诗:故人西辞海宁楼,烟花三月下曲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这是林苏当日赴京殿试之前,带着几分恶作剧心态写下的千古七律。
他的本意就是让丁海、杨知府、抱山打架的。
三个大老打了一场,最后杨知府以官印定了乾坤,将这张带有强烈地域特色的原创诗稿收入了府衙,丁海也无计可施,只能在自家楼顶加了个凉亭,将这诗刻于其上。
话说,这首诗刻在这里,才是真正应景,到海宁楼用餐的顶层文士,吃饱喝足之后都会上来坐一坐。
今日,凉亭之中,坐着两人。
丁海和林苏。
数月之前,确切地说,是林苏从西州返回之后,就委托丁海办一件事情:寻找盈盈的母亲!
林苏答应过盈盈,要为她寻找母亲,凭他自己,是没有多大能量的,他就将这任务交给了丁海,丁海身后的势力是“百香楼”,百香楼林苏可是知道的,当日他下西州,坐的就是百香楼的船,彩珠莲告诉过他,坐上百香楼的船,弯刀宗的人不敢放肆,由此可见,百香楼的势力有多么强横。
几个月时间过去了,丁海发动了百香楼数以千计的人,搜索了整个大苍,搜索了大苍周边的四个国家,但时至今日,依然没有找到。
两百年时间跨度还是太长了些。
两百年,真正是沧海桑田。
世间格局早已大改,世间人早已面目全非。
茫茫人海之中,想找一个两百年前的人,比大海捞针还难一万倍。
但线索也还是有的……
当年的人鱼艳姬,并非无名之辈,她修为之高深,在当日的修行界也是赫赫有名。有人说,她被困雁荡山上古法阵之中,因为有人曾在雁荡深处听过她的歌声;有人说她去了无心海,碧水宗一位顶级长老,亲眼在无心海见过她;也有人说,雁荡也好,无心海也罢,都只是她的一段行程,她最终的目的,还是穿越无心海,去寻找一个人,这个人是她的道侣,是她的爱人,还是她女儿的亲生父亲。
一堆线索就这样摆在了林苏的面前。
林苏怔怔出神。
三条线索,三种可能,第一种是凭声音判断,第二种是凭眼睛判断,第三种是凭逻辑推理。
不管哪一种,都有一定的可信度,但不管哪一种,都不算是最后的答桉。
“你继续寻找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将找人的重任再度交到丁海头上,林苏准备启程了。
今日是二月初九,京城的万里破云梭或许已经越过了南阳古国的边界,而他,却依然还在海宁。
他得走了。
次日,晴空万里,林苏早早地起床,绿衣、陈姐、崔莺都在,抱一抱,亲一亲,就算是给他送行了,而阁楼之上,秋水画屏坐在阁楼中,在林苏目光移向她的时候,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认没有其他人关注到,她的手按在唇上,遥遥给了他一个吻……
踏出西院,曲秀、玉楼抱着她们的一双儿女,也为他送行,林苏将两个小家伙分别抱一抱,爱怜地亲一亲,小林蓁还咯咯地笑着揪了他的耳朵,众人全都笑了,说这小家伙跟她叔叔太亲了,比跟她爹都亲。
最后是老太太。
老太太今日换上了节日的盛装,小桃双手托着一只包裹,递到林苏面前:“公子,夫人亲手给你做了套衣服,还有一双鞋子,你带上吧。”
包裹打开,一套文士衣还有一双布鞋静静地躺在其中。
夫人笑了,眼有泪痕:“娘本不会做鞋,这双鞋也是跟梅娘学着做的,模样儿粗鄙得很,三郎你将就着穿吧。”
林苏心头热浪翻涌:“娘,我给无数人写过诗,却从来没有为娘写过,今日给娘也写上一首吧!”
手一起,金纸出。
宝笔落,写下……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游子吟》,送给母亲。”
笔落,金纸之上彩光流转,变幻莫测。
整个林府之中,所有人全都盯着这一点彩光,心头全都大跳,临行之前一首诗,是五彩还是七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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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青光弥漫天地,朵朵青莲盛开。
青光之中,这首《游子吟》升空而起,化为斗大的金字横掠天际……
“传世青诗!”绿衣一声轻呼。
“传世……”阁楼中的秋水画屏轻轻吐口气。
“天啊……”曲秀和玉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她们怀里的两个小家伙眼睛睁得熘熘圆,手脚乱撑,似乎也兴奋了。
空中圣音传来:“传世青诗《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作者,大苍林苏!”
整个海宁城全都仰望林府,青楼歌曲陡然静音……
院墙之外,杨知府、海宁学府八位大儒、丁海等人全都眼睛亮晶晶……
空中圣音续道:“传世青诗之中,此前尚无孝道,《游子吟》填补此一空白,实属难能可贵,赠你文宝‘游子索’!”
一根金线穿空而起,一端射入林母的眉心,一端射入林苏的眉心,金光一闪而消,林苏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母亲的存在,似乎不管到了何方,他都能知道母亲在茫茫人海中的位置。
林母目光抬起,眼中泪花隐隐:“三郎,不管你去了何方,娘都能感觉到你身在何处。”
林苏张开双臂,跟母亲轻轻拥抱:“娘,孩儿也是如此!”
告别母亲,告别外面的一群大儒,林苏冲天而起,破入苍穹……
苍穹之上,他心头流过一幅画面……
两百年前,一条孤独的人影踏出西海,留下一个幼小的生命,在圣树之下,静静地等待,两百年后,这个幼小的生命终于破壳而生,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离她而去的那个人。
这是盈盈这一辈子最大的伤感!
他自己呢?
踏入这方新世界的第一夜,他就读懂了什么叫母亲!哪怕这个母亲只是他这幅肉身的母亲,依然给了他无可替代的母爱。
他的每一次文道成就,带给世人的是震撼,带给母亲的却是激动与荣耀,哪怕他并不喜欢的祭祖,其实也浸泡着母亲浓浓的爱意。
他越飞越高,渐渐飞出了母亲的视线。
母亲对他的指导也越来越少,但暗地里的牵挂却是越来越深。
他听小雪说过,他踏入西州的那天起,母亲一夜夜失眠,多少个夜晚,她睡到半夜爬起来,打开西边的窗户,久久地遥望深空。
那是最深的牵挂,那是一颗至纯至净的慈母心!
今日一首《游子吟》,换来一根“游子索”,这件文宝或许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却是林苏最想送给母亲的礼物。
前方突然云层浮动,一座莲台凭空出现,无声无息间将林苏收入其中,林苏目光抬起,就看到了李归涵。
李归涵浅浅地笑:“听说昨日,京城贡院门口,陛下亲率文武百官为青莲战队送行,引为文坛至高荣耀,我还为你错过这一盛事而遗憾,现在看来,不必了!你一首传世青诗,自己为自己送行,比陛下的送行酒还高端十倍!”
这倒也是,陛下送行酒诚然难得,但传世青诗送行,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陛下的送行酒可以复制,传世青诗送行,可遇不可求。
林苏轻轻一笑:“这两年来,我娘有点失落。”
“失落?不至于吧?”李归涵表示惊讶:“她儿子都成大苍状元郎了,她还失落?”
“不是你理解的那样,以前,我娘总是训斥我们,给我们指路,很有存在感,但现在,我们都越飞越高了,她已经没办法给我们指路,她就会迷茫就会失落,这份失落,跟我们是否达到她的预期没有关系,而是她开始自我怀疑,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价值,跟不跟得上儿子的脚步……”
李归涵的心也被悄悄触动:“我其实也是这样!自从成了道子之后,我娘对我不敢再训,不敢再给我指导,虽然我感觉放松了许多,但也感觉有些生分了。有时候离家远行,透过玉蝉看到她在窗边倚窗而望……可惜我没有你这样的才情,写不下这样的诗篇……”
这或许就是父母和子女的一份独特感情……
子女小时候,父母训斥着,引导着,渴望着子女听话,上道。
子女真的“上道”了,踏出了父母都无法企及的高度时,父母变了,他们不敢再给子女训斥指导,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所处的位置、他们的见识已经不足以指导,他们担心他们的指挥是瞎指挥,他们担心误了子女的前程。于是,他们放低了身子,在子女面前开始变得小心,话少了,生分了,但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子女远行的时候,在子女爬坡过坎的时候,他们还是会牵挂,只是这份牵挂,他们不再放在嘴边,不再告知子女,而是浓缩在月下的窗台……
莲台四周浮云变幻,片刻间已经飞越曲州,进入中州,接下来,就是珠江。
“今天急着赶路么?”李归涵问他。
“不急!”林苏轻轻摇头。
今天是青莲论道的报名日,正式论道是在三天后,只要今天赶到就可以,真不急。他们乘坐的是圣宝道玺,道玺万里穿梭一瞬间,如果讲快,瞬间就可以到达。
“那咱们就这样慢慢游过去!”
道玺从天而降,贴着珠江水面而行,他们脚下,是无数的船只,有官船,也有渔船,上面有渔夫有村民还有文人,南国之地,花儿早开,珠江南岸,迎春花儿竞相开放,映照得珠水南岸如火一般。
林苏眉头慢慢皱起:“我怎么觉得,下面的人根本看不见我们?”
他们刚刚从一条船上掠过,他清楚地看到,几个人在甲板上看风景,道玺掠过他们的头顶,他们眼皮都没眨。
李归涵笑了:“道玺乃是圣宝,游走世间,几人能见?”
圣宝!
圣宝真是太神奇了!林苏感叹。
李归涵轻轻一笑,圣宝,圣人之宝,自是神奇,但这道玺、道蝉其实不算什么,只是文道圣宝中的偏门,真正的文道圣宝,还得是笔墨纸砚……
圣笔,一笔开天!
圣墨,一点成永夜!
圣纸,我说个小故事你就会知道它的恐怖……
葬州知道吧?九国十三州之一,葬州原有七十二谷,其中的血谷聚集了大批凶徒,这些凶徒改造血谷,构筑城池,将血谷变成了名震天下的凶谷,千年前,儒圣云游至此,一张白纸飞出,覆盖三千里方圆的血谷,整座血谷山峰尽消、沟谷填平,成了一片大沙漠。儒圣留下一句话:一张白纸封血谷,留待后人画宏图。
林苏目瞪口呆,一张白纸,盖住三千里方圆的凶谷,从此,凶谷没了,成了大沙漠!
这是何等手段?
神仙都不如啊……
“圣砚呢?”
“如果说儒圣一张圣纸体现的是儒雅的话,那圣砚体现的就是霸气,知道无定山吗?”李归涵道:“无定山,乃是异界打通的一座桥梁,如果桥梁不毁,异域之人就能越界,三千年前,书圣祭出圣砚,一砚砸毁了无定山,毁灭了这条致命的通道,才有这片天地的数千年安宁。”
林苏头脑中浮现了无定山……
断壁残山,空中悬浮,那是书圣一砚台砸的啊……
林苏深深叹口气:“圣笔和圣墨你也说说……”
“圣笔和圣墨是圣人们用得最多的,开天辟地的事儿一天一夜都说不完,你只需要知道一件就能明白它的威力。昔日兵圣一笔斩龙门,一滴圣墨将三千里海域变成永夜,海族与人族的和平协议,与其说是谈出来的,不如说是打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