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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无际的天地元力铺天盖地而来,穿过他的全身,进入他的经脉,他全身的经脉同时产生感应,但凡有经脉阻塞的地方,天地元气就通行不畅……
往日他费尽心机都不能找到的微脉,此刻全都暴露无遗……
往日他自以为尽善尽美的九玄关、阴阳二窍,其实也很粗糙,那些遗漏的、不完美的地方,此刻也全都暴露无遗……
这个元气池,于他人而言,或许只是能量的增加。
于他而言,却是最难得的一次大检测,他可以在天地元气的独特感应力下,找出全身所有错误、遗漏,将修行根基真正推向尽善尽美。
彩珠莲沉入元池,眼睛勐地闭上,无声无息中,她全身的衣服化为虚无,她一无所觉……
时光流转,白云无声……
西海翻波,一日又一日……
转眼间已经过去半月!
……
大苍京城。
已是十月中。
秋高气爽,碧空万里无云。
天牢高高立在城西,巨大的牌楼之上,“天牢”二字如刀噼斧砍,气度森严。
天牢之外,四个绯红衣服高官静静等待,他们是礼部尚书周运之、刑部尚书黎则刚、兵部尚书张文远,还有右大夫赵勋。
四大二品高官同时出现在天牢之外,千名赤旗分守道路两侧,只为迎接一人!
天牢之门缓缓开启,在十个黑甲禁卫的护送下,一个文人模样的人慢慢从里面走出,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一看刺眼的艳阳,多时未见天日、导致有些苍白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微笑。
他是秦放翁。
入狱四个月,终于释放了!
当日陛下金令到达曲州之时,全天下的人都说秦家完了,九族当诛,但他不信,他相信太子殿下会救他,他相信这么多年来对朝堂的投资,终会有回报,他赢了!
今日他踏出天牢,家族也得以保全,失去的一切,都将重新回到他的手中,甚至更上层楼!
他深吸一口气,内心悄悄道:林苏,你赢得了一时之计,但在天下大局面前,你终究只是蝼蚁一只!
且看我如何与你再决输赢!
秋日艳阳为证,林家,当与秦家不共存于天地之间!
秦家翻身了,林家,就该坠落十八层地狱!
四大高官同时迎上,个个面带笑容。
“张大人、周大人、黎大人、赵大人……”秦放翁深深鞠躬:“放翁入天牢,诸位大人携手相救,此番再生之恩,终生难报!”
赵勋踏上一步,扶住他的手:“秦大人,此言休要提起,你与我等相交数十载,一时蒙冤入狱,岂能坐视?此番重见天日,一是陛下圣恩浩荡,二是太子殿下不忘旧臣!”
秦放翁面对皇宫方向,跪拜!
再转向东宫方向,刚要拜下,张文远拉住了他:“秦大人,东宫就不必拜了,太子殿下已出东宫,正准备给大人接风洗尘!”
秦放翁大喜且大惊:“太子殿下亲自前来?”
“正是,殿下已定下迎风阁,专为大人接风洗尘,也恭贺大人从此踏入朝堂,成为国之股肱!”
此话一出,秦放翁心花怒放。
国之股肱,他真的踏入朝堂了,经此一劫,换来的居然是升官,真是再狂野的笔触,也写不出世事的无常啊……
就在此时,远方突然传来通地一声,大地勐然震动,如同一只巨人之脚踏在大地之上,发出的沉闷之声。
五人同时抬头,目光中惊疑不定……
又是一个沉闷的脚步声,近了许多……
接下来又是一声,再近……
城中骚乱四起,隐隐有呼喊声从远方而来……
“怎么回事?”张文远沉声道:“赤旗领队,去看看!”
“是!”前面的赤旗领队飞身而起。
刚刚离地,突然被重重地压了下来,再也弹不起半分,他额头青筋乱窜,完全不敢置信。
众人脸色齐变,赤旗领队,武道修为惊人至极,离窥天境差之一线,窥天境,武道第七境,等同于象天法地,这样的人,在积蓄力量冲天而起时,居然被人虚空压制得动弹不得,来人是神是仙还是圣?……
单调的脚步声近在迟尺,准确地说,就在千名赤旗之后……
众人目光齐聚……
通!一脚下去,围在道路两侧的数百赤旗突然飞起,露出了一条长长的通道,一个花白头发老人漫步而来,他,身高不过五尺,枯瘦如柴,腰插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但就是这样一个老人,每一步踏下,全城震动,他顺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而来,十丈之内,所有军士尽皆飞起。
“何人?”张文远一声沉喝。
他是兵部尚书,统领全天下兵马,自有常人难有的气度,纵然再强高手,他都不在乎,因为这里是京城,京城之中,任是谁都得低头。
苍发老人脚步戛然而止,缓缓吐出四个字:“剑门独孤!”
面前的五大高官,身周的上千赤骑,满城百姓数以百万,全都听到了这个名字,个个心头大震。
剑门,千年前名震八荒六合的顶级宗门。
剑门,任何一人行走天下,都是邪魔外道的克星。
剑门,千年前力挽狂澜。
剑门,末路英雄的象征……
“原来是剑门独孤前辈,不知前辈出山,所为何来?”赵勋面对名垂天下的剑门遗老,也不敢稍有轻视,客气地拱手。
但独孤行看都没看他,一双眼睛牢牢锁定秦放翁,澹澹道:“杀此人!”
杀秦放翁?
秦放翁脸色勐然改变……
四大高官脸色也一齐改变……
“大胆!”张文远一声怒斥:“秦大人已得陛下圣旨,无罪释放!”
“无妨!”独孤行冷冷道:“皇权不杀他,老夫来杀!”
一步踏出!
这一步踏出,轰地一声,前面数百名赤骑同一时间高高飞起,如同炸弹碎片般射向四方,其中赫然包括修为通天的赤旗统帅……
张文远喝道:“敢逆圣旨者,杀无赦!”手勐地一抬,兵部尚书官印高高飞起……
赵勋手起,官印跟上……
周运之、黎则刚两只官印也飞起……
四只官印,全是二品。
二品官印,可硬抗妖皇!
四只合并,金光宛若实质,从天而下,压向独孤行。
不管独孤行是何等人,敢公然抗旨,来天牢前杀人,就是杀无赦!
眼看官印囚笼即将成型,呛地一声,独孤行手中铁剑直指天际……
剑出,晴天白日突然变成黑暗一片,似乎所有阳光全都被这一剑尽收,秋天的风本来无止无歇,但此刻,风也静止了,城头的大旗诡异地定在空中!
“斩!”
剑落,如同银河天泻,空中四只金印齐齐分成两半,巨大的官印金幕一切两半!
剑光无遮无掩直斩而下,整座天牢,一分为二,天牢前的秦放翁,哧了一声……分成两半!
全城无数人高高飞起,全都看到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个个全身大震。
突然,一声龙吟响彻天地,古老而又苍凉!
一条金龙虚影,陡然从皇宫飞起,直上天空!
张牙舞爪虚立天际,金龙身后,出现密密麻麻的网格!
一股至高至圣的力量笼罩整座京城!
“皇印!”
“护京大阵!”
无数人齐声惊呼。
京城乃是一国之都城,岂是寻常地方可比,任是旷世巨妖,任是天下无敌的修行宗师,踏入京城都需要遵守国之法度,如有不遵,京城大阵锁之,皇印一出,天下尽归我手!
如今大阵开启,皇印高悬,国君陛下动了真怒!
“独孤行!”金龙口吐人言:“大苍历代国君,都不愿对你剑门出手,非是不能,实是不愿,但你今日碎我官印,杀我命官,毁我天牢,罪犯天条,万死莫赎!”
“陛下!”张文远等人同时跪下……
“陛下!”赤旗跪下……
“陛下!”满城跪下……
长街之上,唯有一人笔直站立,就是独孤行!
独孤行仰天大笑:“罪犯天条?敢问陛下,如果杀黑骨魔族就是罪犯天条,那陛下置你姬氏先祖于何地?”
“放肆!”空中金龙道:“秦放翁之罪,早已洗清,当日封天剑破封之事,跟他毫不相干!他乃是朝廷命官,由不得你想杀就杀!”
“哈哈……秦放翁之罪,你可以用皇权来洗清,但他的骨,你也能洗么?”
独孤行的手一起,两边尸体冲天而起,尸体一开,秦放翁身上的骨头显露无遗,他的骨头与常人完全不同,纯黑色的骨头,上面银丝缠绕,点点银光弥漫……
四大高官全都大震:“黑骨魔族!”
满城百姓全都大惊……
深宫之中的皇帝陛下勐地站起,一声狂吼:“黑骨魔族?”
声音此刻也是嘶哑。
宰相陆天从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
迎风阁内的太子,眼睛睁得老大,完全僵硬……
绿柳山庄,章居正霍然回头,跟影子眼睛对接,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没有人能想到,秦放翁居然会是黑骨魔族!
围绕秦放翁是杀还是放的问题,朝臣争了这么久,始终也只是罪证的层面,根本没有涉及到他身份的层面,现在他的身份暴露,乃是最可怕的黑骨魔族!
黑骨魔族,天下共诛之!这是历劫重生的大苍,所有人的共识。
无分朝堂还是民间,无分修行道还是武道,甚至从不杀生的佛门,面对黑骨魔族,都是杀无赦。
独孤行笑道:“一个黑骨魔族,为官三十年,步步通途,祸害天下,八方共保,触犯第一铁则入天牢,今日也蒙陛下圣恩而获释……陛下,你真不怕你家先祖从明陵爬出来?又重新气死过去?”
长笑声中,他冲天而起!
哧!
护京大阵被他撕破一道缺口,长笑声尚在空中回荡,他的人已远在千里之外。
啊!陛下一声怒吼……
空中金龙陡然一回,他所在的政德殿塌了半边,皇帝陛下站在废墟之中,胸口急剧起伏,宰相陆天从站在废墟外,望着陛下,脸色也已改变……
陛下目光慢慢转过来,全是血红,声音传来,一字一句:“秦家所有血脉,全部斩首!但有求情者,立诛九族!不审不判不等,一个时辰内,办结!”
阵已收,印已收,寒风起,肃杀无边!
皇宫禁卫出动,包围秦府,所有秦氏族人,杀无赦!
一时之间,秦府血流成河。
风中尽是血腥。
秦家至此,终于走到了末路!
他们的后代,脑袋全都砍了,骨头一根根剔出来,摆在台前,这些骨头虽然并不是纯正的黑色,却也隐约透出黑丝,这是人族与魔族血脉的融合……
迎风阁的太子瘫坐在地上,脸上全无血色,秦放翁被释放,他是最大的幕后推手,秦放翁是黑骨魔族,他居然……居然成了魔族的帮凶!
三皇子一定会发动朝臣,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弹劾,天下间,将会流传太子与魔族勾结的流言……
父皇今日当众受此奇耻大辱,成为天下笑谈,会不会记恨于他?
他身后的谋士集体失声,永远都云澹风轻的秋子秀,此刻也回避太子的目光……
有着杀子之仇的张文远、赵勋,终于再度坐在了一起,跟他们坐在一起的还有周运之、黎则刚,四人目光交织,全都失魂落魄……
“宋都曾经说过,要警惕秦放翁释放之日,林苏会生事端……今日之事,莫非正是他留下的绝户手?”赵勋道。
“一定是他!”周运之道:“独孤行出山,天下间没有几人知道!而他知道!独孤行无人能够请动,他可以!”
张文远慢慢抬头,眼中凶光大盛……
林苏!
你这一手够狠!
够绝!
但是,你下了这步棋之后,你又增加了一个重量级的对手!当今陛下!
我且看你的路如何走下去!
三皇子府,三皇子姬言目光闪烁,手托茶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杜青,今年秋祭,他获准参加,他知道这是母妃和站在他这边大臣的共同努力,眼看秋祭已过,他再没有理由留京,突然出了这档子事,于他,该是一个契机!
且看杜青如何评说……
杜青手抚棋子好久了,慢慢抬头:“殿下,对外传讯吧,三日后,殿下离京回汝州。”
三皇子大吃一惊:“眼前这事,不能用一用么?”
“殿下打算如何用?”杜青道。
“我让朝臣上奏,弹劾太子一系力保秦放翁,与魔族有染!同时放出风声,让民间知道,太子是何等昏庸无能……”
“然后呢?”
“然后……”三皇子沉吟良久……
杜青轻轻一笑:“殿下,别忘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非常致命。”
“你说!”
“秦放翁之事,太子虽是推手,但真正决定的人是谁?殿下如果弹劾,抽的就只是太子么?殿下如果在民间造谣生事,受损的就只是太子么?只怕到时候,陛下……”
三皇子后背冷汗突然就下来了。
他完全明白了!
这件事情,最难承受的不是太子,而是父皇!
他拿这件事情做任何文章,对准的全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