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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突然弥漫出一种紧张的氛围。
毕玄机也紧张了。
暗夜也莫名地紧张。
天机道,可是非比寻常,虽然并非每个天机道人都代表着天机道的正宗,但面前这个受到皇帝亲封的天机上人,绝非等闲之辈,他怎么可能测不准一种颜色?
“药粉放下!”
林苏将药粉放到一张白纸上。
“清水呈上!”
小和尚从里面跑过来,递给林苏一杯清水。
暗夜紧张了,她知道这药粉在水中会呈现什么颜色,是黄色!
这是他昨晚研究半夜刚刚制成的艳黄色,黄色在封建社会是皇家专用色彩,所以林苏受惯性思维支配,一开始不太敢将黄色做得很鲜艳,但后来他才搞清楚了,这个世道不是一般的封建王朝,黄色算不得最尊贵的颜色,皇室也不是最尊贵的,相对应的,对颜色根本没什么管控,他就临时调制了艳黄。
天机道人,能不能测得出来?
箭已在弦,纵然是她,也改变不了事情的走向。
天机上人双目微闭,手指轻轻划过虚空,空中七枚铜钱虚空定位,或立或躺或旋转,突然一道光芒闪过,天机上人眼睛睁开:“黄色!”
暗夜全身大震。
中了!居然真的中了!
相公,你这小看天下道门的毛病,该改了……
林苏道:“那就检验检验了?”
“验吧!”天机上人一双利目牢牢锁定林苏。
林苏托起白纸上的药粉,所有人全都盯着这药粉,不容许任何人掉包,几大窥人高手在侧,也根本无人能够置换,包括林苏自己在内。
林苏将白纸合成一个长条状,对着清水就倒了进去。
倒下去的瞬间,暗夜就闭上了眼睛,她的感应非同一般,别人看不到瓶子里面的情况,她隐约看到了黄……
输了,终究还是输了……
但突然,她的眼睛猛地睁大……
“好了,各位好好看一看!”林苏手一侧,瓶子里的水倾泻而出,绿色!
绿色!
天机上人全身大震,倒退两步,尹玉营眼睛睁得老大,完全不敢相信。
天机上人之测,从未有误,但今日,偏偏就错了!
“明明是绿色,你偏偏说是黄色!这偏差也太离谱了吧?”林苏道:“天机上人,你输了,终你一生,永不再测,滚吧!”
“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天机上人仰视苍天,厉声大吼。
“只因你为虎作伥,颠倒是非黑白,我能容你,天不容你!”林苏大喝。
“天不容我!天不容我……噗!”天机上人一口鲜血喷出,颤颤巍巍走出禅门,一步一口血……
尹玉营脸色铁青,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尹大人,天机上人都自认眼瞎了,吐着血滚蛋了,你还要以‘天机’为凭,拿我归案么?”
尹玉营长长吸口气:“告辞!”
带着卫士退出禅门。
林苏轻轻一叹:“今日原本只是游山访友,却遇到这档子破事,哎,真是人到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兴致已尽,林某也告辞了。”
出了禅门,出了半山居,沿着山道一路而下,到得山脚,身边风声一动,暗夜出现在他身边。
两人结伴而回。
“刚才你拿的不是黄色染料啊?天机上人说出黄色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的确是黄色!天机上人还是有些门道的。”
暗夜大惊:“那你……”
“他虽然测得准,但也终究不是神仙,跟我玩天机之测,我玩不死他……”林苏凑到她的耳边说了一番话。
暗夜眼睛睁得好大,心头怦怦乱跳。
这包药粉的确是黄色,但里面还有一颗小小的腊丸,腊丸里面是青色,黄色遇到青色会变成绿色。这是一手怎么下都稳赢的棋,如果对方猜绿色,他不捏碎腊丸,呈现的就会是黄色,如果猜黄色,他在纸包下面借折纸成槽的机会,将腊丸捏碎,就会变成绿色。
视对方答案而临时调整,跟迈左脚还是迈右脚一个道理。
暗夜长长叹息:“小坏蛋你太坏了,堂堂天机上人,真的是被你给玩死的……不过呢,他也是活该,谁让他跟着张家的指控棒走?无中生有地乱指证。”
林苏眼中露出神秘的光芒:“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并没有无中生有?”
什么意思?
林苏道:“天机上人测了一卦,算准杀七皇子的真凶就在半山居,也许他是对的!”
暗夜全身大震。
天机上人测出,杀害七皇子的真凶是在半山居,可半山居就只有他吗?不!还有一个人,毕玄机!
只是林苏情况太过特殊,前期跟七皇子屡次结仇,还相互间发过狠,一个说让你出不了京城,一个说让你回不了国,话音刚落,七皇子死了,真的回不了国,所以,所有人都将林苏视为杀害七皇子的最大嫌疑人。
外务正卿尹玉营顺着天机上人的指引来到半山居,一开门就看到了林苏,一下子吻合了他内心的判断,谁都没朝另一个方向上想。
那就是另一个人——毕玄机。
如果是毕玄机,那同样是吻合的。
当日七皇子死的时候,毕玄机在现场。
今日,她也在!
“你进门之时问过她,你是修佛的还是佛道的,其实是试探?”暗夜道。
她曾经告诉过林苏,毕玄机修为未达道果境,不可能在三大高手包围下,杀七皇子于无形,除非一种情况,那就是天命道门的奇技:“影术”。
林苏点点头:“我问她这个问题时,她的情绪有所波动!”
暗夜心头微微一跳,原来,这才是他问她问题的原因,用言语来刺激对方,看对方是否有反应。
毕玄机修行深厚,就算情绪有反应,一般人也捕捉不到,至少在暗夜看来,她没有捕捉到。
她都没有捕捉到,林苏怎么可能捕捉到?
“还有吗?”
“有!”林苏道:“当日的西山,阴云密布,我看不到她的影子,但今天,却是晴空万里,她的影子非常奇特。”
“什么样的?”
“她的影子似乎并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两个影子之间,九成九是重合的,但也有那么一丁点没有完全重合,导致她的倒影有极其细微的浓淡之分。”
暗夜目瞪口呆:“双影交织,虚实相合,这是影术接近大成但又没有完全大成的独特表现……但你怎么可能看到这些?我都没看出来。”
林苏轻轻一笑:“我的眼力有些特殊。”
“文道中的明察秋毫么?”
“算是吧!”
暗夜连连感叹,你还真是给我惊喜啊,明察秋毫之文道伟力,一般只会出现在文心极致,但你现在就有了。
举人拥有明察秋毫,是奇迹,但暗夜内心还是接受的,因为林苏创造了太多的奇迹,文道之力从来不能用常规去衡量,世人传言文心极致之后才能开文路,他连文路都开过了,文心极致拥有的能力,他提前拥有也就丝毫不奇。
她自以为找到了答案,但其实,她的答案错了,林苏这种能力不是明察秋毫,而是一种神奇的瞳术:千度之瞳。
千度之瞳跟明察秋毫都源于文道伟力,都擅长观察入微,但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样能力,境界天壤之别。
明察秋毫,有很多文心极致之人都拥有,连当日赴会昌的李平波大儒都有,但千度之瞳,却神奇得多,不仅拥有明察秋毫所有的能力,而且还拥有看到阵纹、看到阴魂、过目不忘种种更神奇的能力。
这是林苏的一样底牌,他跟任何人都没有说起,哪怕暗夜,都不知道。
话题回到毕玄机身上,如果杀七皇子的人真是她,那么她就有可能是张文远的人!
趁林苏与七皇子产生争执,然后用影术杀了七皇子,嫁祸给林苏。
这是暗夜的分析。
林苏道:“当然也有这种可能性,但这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就因为她漂亮?就因为你吟诗的时候,她在一边用美丽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你,让你觉得她很单纯可爱,所以她就不是一个坏人?
这句带着明显花边的话,林苏一笑置之。
我说她不太可能,原因只有一个,她是个心思极其细密、行事极其周密谨慎的人,这样的人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就没那么容易破局,而栽赃于我的这件事情,漏洞太多,破局太容易,所以,这不是她的手笔。
“你这么说我倒也服气。可是……可是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真的想不明白。”暗夜敲敲脑袋。
林苏直接伸手,帮她按一按脑袋瓜子:“也许咱们都想复杂了,七皇子之死,或许就是因为仇杀,跟其他的全都无关。”
“但这也太巧了,为什么一定是在你面前?”暗夜很享受他的抚摸,靠近他,仰起脸蛋问他。
“这倒很容易解释。”林苏道:“她的影术并没有大成,那个姓齐的高手在七皇子身边日夜守护,她想杀也动不了手,那天,咱们与七皇子发生争执,那个姓齐的作死敢惹我小老婆,小老婆你将他一顿狂虐……七皇子身边出现了防卫空档,她抓住时机,一击而杀。仅此而已。”
他们慢慢行去,到了官道,前面是流民,暗夜突然伸手,抓住林苏,呼地一声,草丛压低,人影全无,下一刻,他们已经入城,到了曲府门外。
暗夜看到了那个流民姑娘!
站在路边等谁呢?等得脚儿颤颤的……
还真想跟他走啊?
不准!
相公你也真是够了——出门踏个青而已,将毕玄机撩拨了一番我就懒得说了,还想路边随便带啊?你这样子带起来,家里要多少房间才装得下?
她为了三姐妹的共同权力而出手,用实际行动斩断林某人的花花肠子。
但她弄错了。
流民姑娘崔莺这时候等的真不是他,她等的只是父亲的一具薄皮棺材而已,流民张大叔进城了,去给父亲买棺材。
至于他,崔莺会报答的,但不是今天,父亲葬下去了,她还得守灵七日,其后,她才可以去找他,十两银子,够得上给父亲一个安身之地,也够得上回报三个流民大叔的帮忙,她的余生,为他当牛作马,死而无怨
……
半山居,毕玄机安静地坐在茶室,日影移动,她的影子在身后的照壁上似虚似实,她盯着面前烧得吱吱响的茶壶,全身上下纹丝不动。
他突然拜访,他的言语指向,有那么片刻时间,让她心惊肉跳。
门外传来刀出鞘的声音,天机上人进入半山居的那一瞬间,她全身发冷,后背发凉,她的影术可以瞒过世人的双眼,但又如何瞒得过天机?……
但整个过程中,没她什么事。
他一人顶起了所有的压力。
不仅仅挫败了天机上人对他的指证,而且还断了天机上人继续使用天机术的可能——从此之后,永不再测!
他为的是谁?
为自己出气?
还是为她毕玄机扫除后患?
林苏,林苏,我真想问一问你,你是否真的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你真的知道,如此费心保护我,又是为了什么?当然,我还想问一问你,算无遗策的天机术,在你身上为何会失灵
……
林苏回到了曲府,刚刚在逸仙院坐定,曲老爷子亲自过来了,送来了左家家主左宽州的礼物。
林苏接过这支笔,眼睛大亮。
文路之宝啊!
太好了!
这笔好在何处?写字不用纸!
什么意思?以后他如果作战,要写战诗助力,无需金纸,虚空而写,战诗自成,不仅仅不会减弱威力,甚至还能增加三成威力。
如果他要跟别人鸿雁传书,也无需金纸,直接虚空写字,一字千里。
如果他用此笔虚空写下诗词,诗词的品级也会直接呈现。
这样的文道宝物,简真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三公子,这次左宽州可是下了血本了,这笔,他家左春郎眼巴巴地盯了多年,他都没给。”
林苏哈哈大笑:“谁让他自己作死?既然作死将祖宗的宝物都玩给我了,我就买他这个情面,赦了左春郎吧!”
契约拿出,林苏“玉毫”划过,左春郎的名字消失无踪。
此刻,左宽州正在书房会客,来的客人还是左大夫赵勋。
赵勋前来拜访左宽州,是降级拜访,他是左大夫,左宽州是御史,品级隔了一级,聊天聊得其实着实不太顺畅,但赵勋是心怀要事的,所以也勉强自己坐着,继续扯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