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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手,周家没想到!
接下来,周家更没想到的事情是:林家商号再亮十万匹五尺大布,而且价格只有当前市场价的三成,如果任由林家将五尺大布的价格打压到这种程度,周家库存的八万匹大布,将直接亏损百万两白银。
周家霸主地位岌岌可危。
见鬼了!
周家红着眼睛派出多路人马排查,追寻原因,原因很快出来了,林家商号能创造这种商业奇迹,是因为林苏。
林苏在会昌之时,帮林家商号制造了一种神奇的机械,完全绕开织女这个关键环节,以令人目瞪口呆的速度,如流水一般生产五尺大布。
又是林苏!
他在会昌创造无边奇迹之余,顺带着将周家踩入烂泥坑,周良成也可以算是毁在他手里——因为林苏,周良成飘香楼一赌之后,文坛蒙尘,虽得李平波大儒及时施救,终究有很大影响,至少后期大家疯狂补词的阶段,他只能卧床静养,词的功课没补足,他也恰好是栽在词上。
周家之人心头重新激起对林苏的痛恨。
但也不得不审视一个严肃的问题。
周家怎么办!
周家是商业起家,不管子女有多少,商业始终是他们的根,可以说,没有商业这条后盾,他们凭什么跟京城那些高官联通上?
现在他们的商业出了大问题。
他这边花费巨大人力物力织布,林家商号那边用机械纺织一条龙,质量上,他这边拼不过人家,成本上,更是拼不过,这种状态不扭转,周家家底再厚也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末,撑不了几年,等到市场完全被别人瓜分,周家这丝织巨头就会成为一个空壳子。
怎么办?
周家管家壮着胆子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能否……能否跟林家达成和解?让他以机械制造之方为聘,重续姻缘?
如果这话早一天提出,管家铁定会被活活打死,但此刻提出,周洛夫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消息被一名多嘴的丫头传到后院,周月茹一听直接原地起爆:前期刚刚被他休了,现在还主动送给他?你们不要脸我还要点脸!谁愿意去谁去,姑奶奶打死都不嫁!我回碧水宗去了。
凭空而起,离家出走。
北院她妹妹周霜却是另一幅态度:“三姐真是这么说的?”
丫头点头。
“那好,我来!……周家面临危机,我身为周家女儿,愿意为周家作出牺牲……”
她满脸红霞地跑了出去,丫头小初在那里怔怔发呆,小姐,你真的是作出牺牲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趁火打劫、浑水摸鱼?
……
夜深人静,小雪在西院门口徘徊,转了几圈,终于还是回去了。
林苏跟绿衣和陈姐坐在夕阳下闲聊,目光投向院外:“陈姐,你有没有觉得小雪这几天不太对劲?”
陈姐道:“我也看出来了,这丫头这几天心事忡忡的,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咱们去看看吧!”
两人,不,绿衣也参加了,三个人出了西院,走向小雪住的地方,那是中院的一个偏房,不管什么大户人家,丫头总是住不了什么好地方,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堆丫头塞在一个小房间里,里面有张床就不错了,但林家不一样,林家原本是侯府,全盛时期有上百人住在这里面,房间也有几十间,目前林府的总人数也才三十多,所以,一人住一个单间还有得剩,而且林家不差钱,主母和两位公子全都是谦和至极的人,对丫头下人如同自家人一样,丫头们兴致激发起来,也各自着手打造自己的小窝,于是就形成了一个奇景,林家丫头所住的地方,也各呈特色,干净整洁,门口窗台还挂着各种小饰品。
林苏他们过来,同一个院里另一个房间的两个丫头大吃一惊,赶紧跑过来:“公子!”
这两个丫头也是江滩的,平日里虽然很少见到三公子,但对这位传奇三公子,全都极其敬仰,丫头圈子里早就流传了一句话,谁做得最优秀,就有可能进西院。
西院,是丫头们心中的圣地。
今天,三公子居然亲自来到了丫头们住的地方,把两个丫头刺J得脚下飘浮……
“小雪在吗?”
“在!奴婢去叫……”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林苏走进了小雪的偏房,小雪和另一个丫头正坐在窗台下,轻声说着话……
“小雪,我还是觉得不能告诉公子。”
这是另一个丫头小月,也是江滩的,林苏也认识。
“我也知道不能告诉公子,公子的安危是整个林府最大的事,可是……可是……就这样看着他们欺负人?公子好不容易让江滩十万流民看到了点希望,这下又全毁了……还有,林家酒厂怎么办?原料不够了,周叔都快上房了。”
“你就看看周叔,周叔急得都快上房了,也不惊动公子,可见他老人家也明白,就算酒厂倒闭,也及不上公子的安危。”
突然,房门看传来一个声音:“发生了什么事?”
小雪和小月猛地弹起,脸色同时变了,同时跪下:“公子,你怎么……”
“我看你这几天心神不宁的,就知道出事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小雪脸上风云变幻。
“别担心,怎么处理是我的事,你们只负责原原本本将事情告诉我。”
小雪终于说了……
江滩那边出事了。
前期小雪代表林家跟各位流民达成共识,流民将葶米卖给林家,每百斤三钱银子,这等于是给了流民一个最大的大礼包,流民天天兴奋得象过年。
就在这一季葶米秋收的时候,碧水宗的人来了,不仅拿走了他们的葶米花,还将所有的葶米全都收走了,不给一分钱,他们说,葶米种子是他们提供的,种子上结下来的任何东西都归碧水宗所有。
乡亲们怒了,拿起扁担保卫葶米,但人家是碧水宗,拿的是剑是刀,乡亲们死了三十多个人,也没保住一粒葶米。
眼睁睁地看着碧水宗将整个江滩的葶米收上了一条船,破空而去。
乡亲们依靠秋收改良生计的计划破产了,眼看就是漫长而寒冷的冬季……
昨天,碧水宗的人又来了,他们拿来了葶米种子,乡亲们很为难,继续种吧,到头来葶米花、葶米全都会被他们收走,不种吧,冬耕错过了,明年开春出不了葶米花,他们明年都会饿死。
林苏怒火冲天,碧水宗!
娘的是什么狗屁修行宗门?
水盗屠城之时,他们龟缩不出,如今抢起十万乡亲之时,倒是杀气腾腾。
江滩十万流民,日子过得那么苦,每年都冻死饿死一堆人,如今,你们还敢在他们碗里抢饭?
陈姐也怒了:“江滩那边没有报官?杨知府不管?”
小月说了:“报过官,杨知府也去过,乾坤书院的教习都去过,杨知府跟那个教习还当众论道,书院认可碧水宗的道理,说万物生于种子,种子上结下的任何东西,理所当然都该属于碧水宗,知府说不过他,甩袖而去……”
乾坤书院!
又冒出来一个乾坤书院!
“公子,你别冲动!”小雪看到林苏的大怒,有点怕了:“乾坤书院、碧水仙宗,那真不是我们林家惹得起的,所以,大家都瞒着你,就是怕你冲动。没事的,公子,江滩流民几十上百年都这样过来了,也未必就一定死得了,只是酒厂没了原材料,撑不了几天了,可能……可能很快就没了这条财路。”
林苏缓缓道:“财路无所谓,教训必须给!明天我们去看看!”
林苏一句话说完,转身而出。
回到西院,他脸色阴沉。
绿衣轻轻扯一扯他的衣袖,林苏慢慢回头,看着她。
绿衣递给他一杯茶,看着他慢慢喝完。
“绿衣,有些事情很讽刺是吗?”
“是的!”绿衣道:“自诩仙宗的碧水宗,写下的不是人间大道,而是自家小道。自诩正统的乾坤书院,诠释圣道居然是为罪恶张目。这等事情,普天之下到处都是,你要关注也根本关注不过来,但你需要想明白一件事情,他们为什么要葶米?”
林苏目光一凝,是啊……
“葶米在你白云边酒问世之前,只是烂在田间地头的肥料,碧水仙宗想拿来干嘛?”
“陈姐!”
陈姐从黑暗中站出来。
“你去丁老板那里了解一下,白云边酒的秘方,有无可能已经流向碧水仙宗。”
陈姐大吃一惊,身影一闪,出了院子,很快,她回来了,丁老板回报,海宁楼旗下的酒厂,两名制酒师失踪,已有十余日,海宁楼那边也正有全天下追寻,目前没有任何消息。
三人面面相觑。
“难道真是碧水宗绑架了海宁楼的制酒师?他们想自己制作白云边?”绿衣沉吟道。
“岂有此理!白云边是公子创造的,未得他的允许,私自制作,那是强盗行径!”陈姐怒火万丈:“堂堂仙宗,还要点脸不?”
“当然是不要脸!但你还真的指望一个连水盗屠城都不救的所谓仙宗有什么底线不成?”
“公子,怎么办?”
林苏缓缓转动手中的茶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专利保护,任何东西想绝对保密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各种产品的最终走向,都是一开始拼创意,最后拼品质。咱们也根本不想长期独霸酒的市场,占据品质最高端也就行了。”
绿衣和陈姐眼睛亮了。
其实市场已经有了公论,白云边酒,虽然极其不凡,但也有个品质之分,最好的白云边还是林家酒厂的高端白云边,连丁海都怀疑林苏留了一手。
这倒也不是!
他给丁海的秘方是完整的,并没有留下什么。
只不过,制作过程中,还是有些微妙的差距的,关键是酒曲,酒曲哪怕成分一模一样,温度、湿度、发酵的时间略有差异,都会导致口感不同,林家酒曲是林苏亲手做的,而海宁楼的酒曲是那些根本不懂温度、湿度为何物的二道贩子做的,能一样吗?
海宁楼做不到制作酒曲的完美把控,碧水仙宗那群不知商业为何物的修行之人就能做到?当然,他们也能慢慢摸索经验,但等到他们经验摸索出来的时候,林家正宗白云边的名号早已响彻酒市,到那个时候,他们品质就算改良,短时间内也休想动摇林家白云边的口碑。
这就是品牌效应。
跟目前的茅台品牌效应一样一样的,目前茅台一瓶价值几千上万,口感真的就比别人一百多块钱的酒好?并不是这样,喝茅台有品、有面,这才是支撑它价格的关键因素。
这些现代商学,显然超出了这个时代的理解。
次日,林苏、陈姐、老周、老贺、小雪等十三人出了林家,前往江滩。
江滩今日异常热闹,数以万计的江滩流民从各个居民点出来,从四面八方将一条穿云梭围在核心。
这条穿云梭,就是碧水宗前来发放种子的飞梭,葶米花一年三熟,目前正是冬种的时候,这是一年中最后一季种植葶米花,因为冬季漫长,生长期要长很多,这时候种下去,明年三月才能开花,也正因为生长期长,春节的葶米花品质也是最好的,最适合制作香水。
所以,碧水宗对各个种植点的冬种都很重视。
海宁江滩,以前发放种子,只需要两三天,就全部发下去了,但今年,种子飞梭在江边已经停了三天,一袋都没发下去。
但七个弟子并不着急,因为他们早已算准,这些泥腿子再怎么顽固,最终还是会领种子的,因为不领种子你们明年春天就度不过去!
生死攸关,硬气值几个钱?
四面群众大清早地就过来了,站在飞梭上的三代弟子郭优笑了:“看到了吧?硬了三天,今天扎堆儿过来了。”
里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呵呵,送给他们领,他们偏偏僵持三天,现在想领么?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让他们将最漂亮的女人送几个上来,把本公子服侍好了再说!”